推着她進了顧莫廷的病房。
病房內。
顧修文把許念初送進來後，便出了門。
出去前給了顧莫廷一個警告意味的眼神。
「咔噠」，門關。
顧莫廷躺在病床上，凝着許念初的眉眼。
幾個月的思念彷彿穿過時間，一瞬在他的腦海里聚集起來。
他啞着嗓子說：「念初，我好想你。」
許念初緊抿着唇，坐在輪椅上沒說話，也不看他。
顧莫廷看着她，心裏湧上愧疚：「念初，對不起，之前……」
「你不用說對不起。」許念初打斷他，視線終於落到顧莫廷臉上。
「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救了我，扯平了。」
        第24章 
這話令顧莫廷心頭一慟。
傷口又開始刺痛，他額上不禁冒出冷汗。
可身上的痛遠比不上心口的痛。
許念初深深看了一眼他墨色的瞳孔，輕聲說：「我們以後，兩不相欠。」
話落，許念初便滑着輪椅離開。
顧莫廷想挽留，可她的背影太決絕、太堅定。
他說不出話。
顧莫廷醒後，許念初和顧修文第二天就離開了。
他們去了旅行的最後一站——洛城。
五天後，顧莫廷出了院，立刻追去洛城。
洛城，泰安古鎮。
顧莫廷到時，恰逢古鎮外的音樂水車轉動。
現代的霓虹燈與古意的水車結合，吸引了很多遊客前來觀看。
顧修文守着許念初，隔着寬寬的泰安河遠眺。
自上次許念初差點出了意外後，顧修文便再也不敢離開半步。
他目光從巨大的水車上移開，落到許念初臉上。
「念初，這次出來，開心嗎？」
許念初轉頭凝着他：「嗯，很開心，謝謝你替我安排這些。」
顧修文勾起嘴角：「不用謝。」
他又看向遠方：「念初，我喜歡你。最後這幾個月，跟我在一起好嗎。」
語氣淡淡，像是在在問今天吃什麼一般平常。
許念初一愣，看着顧修文線條流暢的側臉。
其實她早已心有所感。
朋友哪能為她做到這份上？
許念初微不可聞嘆了一口氣，說：「修文，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我對你只是好朋友的感情，對不起。」
顧修文笑笑，臉上仍掛着淡笑：「我知道了，念初。」
他的淡然令許念初莫名有些難受。
「何況，我最多還能活三個月，我一個將死之人，不想耽誤你。」
顧修文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許念初的身體狀況，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低頭凝着許念初的眸子：「念初，最後幾個月，我會好好陪着你的。」
不遠處，準備上前的顧莫廷聽到他們的對話，腳步頓在原地。
信息量太大，顧莫廷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的手不自覺捏緊了衣角，快步走到許念初面前。
「念初，還能活三個月是什麼意思？」
顧莫廷拉住許念初的手，眼裡沉痛。
許念初微訝，隨即抽出手：「你已經聽到了。」
顧莫廷如遭雷劈，定在原地。
立在一旁的顧修文面色不善，拉着許念初的輪椅後退幾步。
他冷冷道：「顧莫廷，雖然上次你救了念初，但希望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許念初垂着眸，沒有說話。
顧莫廷緩緩站起身，凝着許念初，忍不住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他心裏流淌着愧疚和思念。
「念初，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修文，我們走吧。」
許念初不願抬頭看一眼顧莫廷。
一見到顧莫廷便會想起他對自己的傷害，那些屈辱折磨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顧修文瞪了顧莫廷一眼，滿是警告的意味。
然後推着許念初離開了。
此刻，身後水車下的遊客們發出一陣歡呼。
而顧莫廷被留在原地，心裏滿是凄涼。
顧修文帶着許念初回了海城。
因着袁旻暗中搗鬼，慈善基金會三天兩頭被查，根本無法開展工作。
所以顧修文安頓好許念初後，便去了公司。
而許念初此刻站在小時候長大的福利院門口，懷念又感慨。
兜兜轉轉，又回到最初生活的地方。
這次，真的能夠落葉歸根了吧？
        第25章 
許念初有些吃力地推開福利院大門，迎面就是十幾個孩子在操場上玩鬧。
孩子們嘰嘰喳喳，跑來跳去，福利院內充滿了他們的歡聲笑語。
許念初臉上不自覺掛了笑。
她往裡走，在走廊遇見了老院長。
「院長，你還記得我嗎？」許念初迎了上去。
院長腳步一頓，似乎在努力回憶：「你是……小念初？」
許念初笑得溫柔：「是我。」
她看着院長鬢角的白髮，說：「前幾年在國外，最近才回來。」
許念初將這幾年的經歷一語帶過。
院長看着她清瘦的臉，眼角閃着淚花：「長大了。」
他抹了下眼角，拉着許念初的手說：「回來就好。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嗎？我給你收拾房間。」
許念初握着院長粗糙的手：「謝謝院長了。」
這晚，是許念初這五年多以來，睡得最好的一覺。
在這裡住的第三天，許念初已經和孩子們混熟。
午後，許念初正在給他們念故事書。
窗外陽光打在她側臉，輪廓柔和，靜謐美好。
顧莫廷來時，正看到這一幕。
他聽說許念初回了福利院，加緊處理完工作後，就立馬趕來。
但這次顧莫廷不敢輕易靠近。
他悄悄躲在繪畫室內，看許念初念書哄他們入睡。
直到孩子們都睡著了，許念初也支着腦袋打起盹。
顧莫廷怕她着涼，躡手躡腳進了屋，給她蓋上一層薄毯。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眼前的人。
陽光下，她的皮膚近乎透明，好像碰一下就要消散掉。
顧莫廷心底升起保護欲，心臟莫名躁動。
他目光落在許念初的唇上。
心念一動，終是沒抵住誘惑。
顧莫廷湊上前，唇輕輕貼上許念初的嘴角。
這時，許念初忽然睜開眼，清澈的眼神猝不及防撞進顧莫廷墨色的眸子。
顧莫廷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許念初怔愣了一瞬，隨即眼神變得怪異，下意識躲開顧莫廷。
她看着男人，操作着輪椅往後退了幾步。
顧莫廷被她防備的動作刺痛，隨即又覺得是自己應得的。
他抬頭，低聲詢問：「出去談談，可以嗎？」
許念初本來猶豫着，但怕吵醒剛睡着的孩子們，便點了點頭。
顧莫廷想要推着她出去，卻被拒絕。
他只好放輕腳步，跟着許念初往外走。
到了操場，許念初停在榕樹下，背對着他。
顧莫廷繞到許念初面前，蹲下身和她平視。
「念初，我去查清了五年前的真相，是我錯怪你了。」
許念初看着他，眼裡有一瞬的波動。
但很快恢復平靜。
「嗯，所以呢？」
顧莫廷凝着她眸子，小心翼翼說：「所以，我想彌補我對你的傷害。念初，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許念初終於無法保持平靜：「顧莫廷，你還是那麼自私、天真。」
她眼眶微紅：「你以為輕飄飄的一句彌補，我以前受過的傷就可以一筆帶過了嗎？」
顧莫廷啞口無言。
許念初的質問重鎚一般，砸得他的心臟鮮血淋漓。
好像無論怎麼做，都無法彌補他的過錯，更無法修復許念初的傷痕。
他想要去抓許念初的手，卻被躲開。
許念初眼裡溢滿悲痛：「我已經說過，不會再和你有任何牽連了。」
        第26章 
說完，她咬着下唇，操作着輪椅離開了。
顧莫廷看着她的背影，卻連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站在榕樹下的陰影里，身影孤寂。
第二天，ᵚᵚʸ顧修文派人接走了許念初。
顧莫廷這次沒有跟着回去，他找到老院長，打算在福利院住幾天。
院長背着手往外走：「可以，這裡還有多的房間。」
顧莫廷跟在院長後面半步，說：「打擾院長了。」
「沒事。」院長沒回頭。
院長雖年紀大了，沒有年輕人那麼愛上網消息靈通，但也看新聞的。
所以顧莫廷和許念初的事，他還是略知一二。
作為「娘家人」，院長對顧莫廷是有些怨氣的。
但昨天看到顧莫廷在樹下的表情，懊悔和難過隔着老遠都能感受到。
院長覺得這個年輕人，或許真的知道悔改了。
所以他才勉為其難，讓顧莫廷住下。
院長這般想着，走到操場上喊：「孩子們，吃午飯了！」
小孩們蜂擁到食堂。
午後，許念初離開了，孩子們吵着要院長給他們講故事。
這時，顧莫廷主動站出來：「院長，您去休息，我來哄他們睡覺。」
院長瞥他一眼，點頭默許了。
孩子們對這個昨天突然出現的大哥哥很好奇，但又不敢輕易靠近。
院長走後，他們擁上來問這問那。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大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你和念初姐姐是一對嗎？我看到你們親嘴了。」
聽到最後一個問題，顧莫廷一愣。
他心底泛起苦澀。
「我和念初姐姐……只是朋友。」
小孩卻鬧：「我不信，朋友怎麼會親嘴！」
顧莫廷摸摸他的頭，柔聲說：「哥哥愛她，所以才親她。可是我犯了錯，姐姐不肯原諒我。」
他對着小朋友們說：「你們以後遇到很愛的人，一定不要讓他傷心。」
這話也像在對自己說。
門外，還未離開的院長聽到這話，搖了搖頭。
可惜了。
有些人錯過了一次，就是錯過一生。
這晚，窗外掛着皎潔的明月。
顧莫廷躺在福利院的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許念初的話還縈繞在他心頭。
和許念初相識之後的畫面，走馬燈似的在他腦海里閃過。
初遇時的火熱、相戀後的甜蜜……以及重逢後，她跪在自己面前乞求的神態。
顧莫廷被這些畫面折磨得神經隱隱作痛。
他到底做了多少傷害許念初的事？
顧莫廷抱着頭，痛苦蜷在床上。
顧莫廷忍不住在心底問自己：他真的值得被原諒嗎？
在福利院呆的三天，顧莫廷沒有找到答案。
倒是聽院長說了很多許念初小時候的事。
以前相愛時，他從未了解過許念初的過去。
現在他已經失去了許念初，卻從別人口中了解到曾經的她。
「念初這孩子，從小就獨立。但其實她跟我說過，她不奢求找到親生父母，只希望能找到一個相伴一生的愛人。」
顧莫廷聽到老院長的話，心底一痛。
許念初把尾戒送給他的時候，是不是認定了他就是那個人。
顧莫廷捂着心口，茫然若失。
        第27章 
第二天，顧莫廷回了公司。
他看了冬洛呈上來的報表，經過這段時間的打擊，何家已經是個空殼。
只差最後一根稻草，便會全盤崩塌。
顧莫廷沉着臉，下了最後的命令：「讓何家，從海城的商界消失。」
冬洛應下後，說：「總裁，你之前讓我注意韓彬和何家的往來，他最近經常和何芊芊出現在同一個酒店。我查了過去五年韓彬的通話記錄，發現他和何芊芊的聯繫尤為密切。」
顧莫廷視線一凜，眼裡射出駭人的光。
他冷聲說：「繼續盯着。」
冬洛出了辦公室。
三天後，何氏集團破產的消息登上各大新聞頭條。
何正豐當晚就心臟病發，搶救無效死亡。
何家亂成一鍋粥。
銀行上門查封何家別墅。
工作人員到的時候，何芊芊坐在屋裡，神色恍惚。
她嘴裏念念有詞：「許念初，我不會放過你的……」
直到被人趕出別墅，何芊芊嘴裏還在不斷重複着同樣的話。
終於除掉了何家這個禍害，顧莫廷在心裏長出一口氣。
念初，我終於替你報仇了。
這天從公司出來後，顧莫廷徑直開車去了顧修文家。
許念初從福利院回來後，就在顧修文家裡修養。
顧莫廷走到門前，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
他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管家。
「先生，有什麼事？」
「我來找許念初，麻煩幫我告訴她一下。」
管家還未開口，裡屋忽然傳來聲音：「她不想見你。」
顧修文慢慢走到視線內。
顧莫廷對上他的目光，解釋說：「我有事想跟她說。」
「你能有什麼事？」顧修文寸步不讓。
他嘲諷道：「你離她遠點，她才不會有事。」
顧莫廷鏡片後的眼神黯了黯，他說不出反駁的話。
顧修文撇他一眼，對管家說：「以後不要給某些不懷好意的人開門。」
「是，三少爺。」
說完，顧修文直接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