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笙漫江岫白》[許笙漫江岫白] - 第4章(2)

獸來朝賀。可轉眼間,詔國謀臣鄭氏奪權,改旗易幟,不僅不再稱臣於順,還經常在兩國邊境上侵擾大順百姓,後聽說大順軍驍勇善戰,逼得那鄭氏後退百里,不敢再犯,這才嘗試與大順交好。
大順也不傻,遠距離作戰消耗巨大,得不償失,加上新皇剛登基,為彰顯仁德,體恤萬民,只能不計前嫌,見好就收,又派了和親公主加深兩國友誼。
這些,許笙漫是知道的,因為她就是那位「幸運」的和親公主。只是她沒想到,兩國的邊界處形勢竟如此複雜!
原來,自己還未到滇國,這裡是當年詔國的土地,而現在則納入大順版圖。
許笙漫終於明了,自己是誤打誤撞遇見了這個校尉江岫白,而所謂滇國的迎親衛隊、援兵,和江岫白沒有半毛關係。
可她落單了,確切地說,她落難了。
江岫白就那麼看着她,她的失落無助,毫無掩飾地收入他眼底。
日頭終於落山,許笙漫陷進他柔和模糊的暗影里。

眼前的人,不知是好人還是壞人,但許笙漫別無選擇。
逃走?往哪逃?送親將士被斬殺的所剩無幾,誰來護送她去滇國?
命運彷彿從來如此,總愛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開玩笑。
記得那年,她正值碧玉年華,情竇初開,已到嫁人年紀,父兄為她擇了幾家門當戶對的優質郎君,可清如並不想過早嫁人,遲遲不肯應允,於是和父兄慪氣,多日閉門不出,父親將此事遷怒於母親,還動手打了她。
正當婚事一籌莫展之時,一道諭旨震顫了許氏全族。
也許是當今聖上上了年歲,總感懷舊事,常常念起幼時伴其左右的老臣,尤其是那些早已仙逝、淡泊名利、後人又遠離朝堂的有功之臣。
諭旨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在一個月後的皇家春日宴上,許家作為功臣之後奉旨覲見,老皇帝想與這些人敘敘舊,談談心。這種情況倒也正常,大順子民深知聖上是明君,以仁治國,普通民間百姓也有多種途徑建言獻策,年節時召見功臣之後也不是第一回了。
諭旨還提到,若有適婚兒女,也可奉詔入宮。這其實是老皇帝給臣子們開的後門,因為春日宴本質上是皇親國戚、王公大臣等權貴集團的相親大會,受邀之人如同門蔭入仕一般,即憑家世便可得到一張「皇室嫁娶入場券」。
許笙漫的父親本不想帶她去,但架不住她軟磨硬泡,她還發誓從皇宮回來後便即刻嫁人。如此一來,清如就順理成章地跟隨父兄進宮面聖。
其實,她倒不是想去皇宮相親,且她被選上的幾率基本為零。
清如只是想見識一下皇宮的氣派,是否真如詩文所說,「旌旗日暖龍蛇動,宮殿風微燕雀高」。她尤其想看看隸屬內朝的兩儀殿,即本次宴會的舉辦場所,那是只有五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踏入的皇家殿堂。
果然,等進了宮,許笙漫終於開了眼。殿宇富麗堂皇,聖上氣度偉岸,皇室貴不可攀,種種風貌,真是難以描繪。總之,那一刻,清如只覺自己是俗物一個,於是,她第一次產生欽羨之情。
而時運總是眷顧她,聖上在宴會上提起許家老祖宗於危難之際解救高祖皇帝的事迹,引得王公大臣連連感慨,讚歎。
聖上藉機談到,像許家這樣的功臣之後,應該多參與政事,為國出力。還說先皇曾提過要與許氏聯姻,只不過後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以及子孫輩里沒有適齡的人選。
清如父親在長桌前如坐針氈,連連謝恩,心裏卻有點後悔將女兒帶過來。皇帝指婚雖隆恩浩蕩,可嫁入皇家猶如進入囚籠,禁錮太多,規矩禮儀尤甚,散漫慣了的女兒是應付不來的。尤其眼下,聖上年老體衰,龍體抱恙,太子與幾個權勢大的王爺明爭暗奪,皇位岌岌可危,若哪家女婿一招不慎,站錯了隊,則是滿盤皆輸,全族跟着受牽連。
但話已至此,看來今日難逃此劫。
也不知怎的,宴會上的賓客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挨一個說服聖上賜婚,而聖上又是溫和敦厚的性子,遂應了下jsg臣的請求。
清如父親忙跪下來解釋:「……商賈之家,地位低微,無才無能,不配與王侯將相之後結連理之好……」
有人笑問,說她父親是不是質疑聖上的良苦用心。
本想搬出祖訓的父親也放棄了,若再有他言,今日他與女兒是別想活着走出這兩儀殿了。
「陛下聖明,依老奴愚見,眾皇子中只有邕王還未有婚約,且已到適婚年紀。」聖上跟前的紅人,內侍監居文軫獻策說。
聖上的大兒子,聲譽極高的舒王也坦言道:「是啊陛下,如今六弟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且六弟身如玉松,氣質出塵,性子又溫潤。兒臣以為,六弟與許娘子般配得很,若能得陛下賜婚,還可彰顯我大順厚待功臣之後的聖德,四方有志之士必定衷心臣服,為我大順赴湯蹈火啊!」
舒王這一番激情的言論過後,宴席中有人開始小聲議論。這些聲音大多是附和,鮮少有不和諧之聲。
其實,眾人心裏清楚得很,既然內侍監和舒王都舉薦了邕王,那必定是二人私下裡向聖上提過此事,且已得到默許。況且居文軫手握重權,是宦官首領,舒王是眾皇子中權勢最大,辦事最得力的,這個時候與兩位權臣做對,豈不明擺着用雞蛋碰石頭嗎?
老皇帝輕撫着花白鬍須,笑容依舊仁善,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拈起秘色茶盞,湊到唇邊,緩緩吹了吹。
明前茶的細嫩芽葉在熱水中翻滾,恰如他此刻波濤洶湧的聖心。
眾人本以為賜婚水到渠成,可哪知變數竟在咫尺之間。
太子起身,走到皇帝跟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還好這兩儀殿的地基穩固,不然怕是被太子這深深一跪給震塌了,而更讓人震顫的,還有太子殿下帶着哭腔的懇切之言:
「陛下,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啊!許氏先賢雖對大順有功,但畢竟事出久遠,況許家不乏有才之人,卻幾代經商,想必是祖宗立下了遠離朝堂的規矩。邕王承蒙陛下厚愛,且在民間深得人心,行事作風受世人矚目,邕王與許娘子如此門戶不對、地位懸殊,如何婚配啊?還請陛下明鑒!」
趁皇帝未作聲,清如父親趕緊拉着她與阿兄跪地磕頭,嘴裏還一個勁地喊着「陛下恕罪……」
清如瞥見,父親那綠色袍服的袖子**一大片,那上面全是他方才擦的額頭流的汗水。
「太子殿下倒是為邕王打算的好啊!」舒王不緊不慢地夾起案几上一片剛上的新鮮魚膾,細細賞着那上面細滑白嫩的肌理,繼續道:「殿下如此反對此事,莫非您與太子妃早就替邕王謀劃好婚事了?怪不得,詔國的使者近日頻繁出入東宮呢!」
這一句可謂一箭雙鵰。
首先,聖上與太子妃的不倫傳聞鬧得沸沸揚揚,所以在皇宮裡,太子妃是個禁忌;其次,太子妃蕭氏原是詔國貴族,傳聞她藉著姻親,幫詔國從大順撈走不少好處,且詔國已顯露不軌之心。如此,邕王雖然被聖上收養為子,卻無法斬斷與生母太子妃的關係,聖上賜婚,就不得不考慮這一點。
幾方勢力相持不下,賜婚之事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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