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離裴無桀》[晏離裴無桀] - 第3章(2)

的。」
裴無桀的眉宇間染上一抹冷峻,心臟卻像是被萬箭穿過,傳來蝕骨般的疼痛。
他腳下踉蹌一步,被秦令及時扶住。
他尋她三年,日夜擔憂她是否遭遇不測。
不想,她不但有了夫君,還有了孩子,他們還有一間不錯的茶水攤,她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凡間女子,平淡而幸福。
心中悶痛淤堵,卻無處發泄,二十幾年來,裴無桀是除了十年前目睹父兄死亡之後,第二次這樣無力。
心愛的女人與他人喜結連理,他能如何?他還能如何!
半晌,裴無桀眸色暗沉地啞聲開口:「你這些年……過得還好?」
晏離頓了頓,垂下眼帘避開了他的視線:「如你所見,很好。」
沈長南摟着謝止的脖頸小聲問:「娘,你們認識嗎?我怎麼從未見過這位叔叔?」
晏離看向他,唇邊帶着些笑意:「他是娘的……」
笑意有一瞬的僵硬。
他是她的誰呢?
裴無桀的心也跟着這停頓被掉在了半空中。
卻聽晏離緊接著說:「他是娘的一位故友,很多年未見了。」
心瞬間沉落谷底,又像是被丟進了冰天雪地,凍得麻木僵硬。
裴無桀這才知道,原來人沒死,心也可以被撕扯成無數瓣,也可以感受到抽筋剜骨的疼。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謝止沉聲打破了這沉默:「皇上微服私巡能遇上我們夫妻二人也是緣分,不如坐下,我請陛下喝一杯茶。」
裴無桀眼風凌厲地看向他,聲音仿若結了冰:「不必了。謝止,希望你還記得我說的話。」
然而話落,晏離卻上前一步擋住謝止,臉色微微凝重。
「陛下,如今您大仇已報,國泰民安,就不要再計較往事了。」
見她如此,裴無桀的心底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凄涼。
曾經,她都是站在自己身邊的,他甚至以為她會陪着他一起站上這世間最高位。
不曾想竟然會有一日,她會站在他的對立面,和謝止並肩。
裴無桀深吸了口氣,竭力忍下心頭之痛。
最後,他再未發一言,便轉身離開。
看着裴無桀悲寂離去的背影,晏離眼底晦暗轉瞬即逝。
本以為他們此生都不會再見,到底是命運弄人,竟讓他們在此重逢。
可物是人非,她不再是從前那個一身黑衣的謀士,他也不再是終日只穿紅衣的將軍。
他們終究是分道揚鑣,南轅北轍了。
沈長南看着晏離,突然癟了癟嘴:「娘,你好像很難過。」
晏離回過神,扯了扯嘴角:「怎麼會呢?長南晚上想吃什麼,娘給你做好不好?」
長南高舉小手臂:「好!長南想吃娘做的清蒸鱸魚。」
晏離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好,娘給你做。」
一旁的謝止看着她,欲言又止,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裴無桀從離開茶水攤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秦令瞧着,不免憂心,便開口勸諫:「陛下,您還是吃點東西吧,不能傷了龍體啊。」
裴無桀搖頭。
須臾,他突然出聲:「秦令,你說這當皇帝,到底是什麼天下第一得意事?為何人人都想做皇帝?」
秦令俯首:「陛下,臣不知。」
裴無桀無聲地嘆了口氣,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弧度。
「我得到了這至高無上的權利,得到了榮華富貴,卻得不到最想要的,這皇帝當的屬實無趣。」
秦令沉思片刻,瞧着他的臉色謹慎開口道:「陛下,其實您如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天底下的一切都是您的,只看您……想不想要。」
他話中深意裴無桀如何不明白,只是……
「我不願強迫她。」
晏離將沈長南哄睡後走出屋子,見謝止還坐在廳中,腳步一頓。
她放輕聲音問:「阿止,你怎麼還沒睡?」
謝止搖了搖頭,吐出一口氣:「睡不着。」
晏離怔了怔:「是因為裴無桀?」
聽見這個名字,謝止眉間一蹙。
三年前,他被晏離重傷一直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來,北桑卻被滅國。
在他父親謝衛當年屠滅雁南、設計殺害裴將軍一家時,他就料到終會有這一日的來臨,所以他明知晏離和裴無桀會設埋殺他,心中仍對他二人沒有一絲怪責。
可死去的畢竟是他父親,就算裴無桀饒他一命,他也不能面對裴無桀佯裝無事發生一般。
他一方面知道相比雁南皇族與裴家,父親不過是罪有應得,還了自己欠下的人命債,可一方面卻怎麼也做不到坦然。
所以今日一見裴無桀,他便內心燥郁,總覺悶堵。
晏離走到謝止身邊坐下,低聲安慰:「阿止,我知你心地善良,我們不是也說好從此放下仇恨,只安心度日嗎?」
謝止聞言,猛地抬眸看向她:「從前裴無桀尋不到你,我們尚且可以過這種安穩日子,可如今他找到你,你覺得往後的日子又該如何?他會心甘情願離去嗎?」
自北桑國滅,念離元年起,誰不知道當今皇帝裴無桀不近女色,後宮空蕩竟無一位佳麗?
人人都猜測這位皇帝是不是某方面不行,但謝止比誰都清楚,裴無桀只是在等晏離。
終有一日,他定會將晏離帶回皇宮,將她化作一隻籠中雀。
晏離抿了抿唇:「他眼下應該是信了你我二人夫妻,況且還看見了長南,總不能強迫帶我走吧。」
謝止指向裏面那間屋子,雖是壓着聲但情緒還是越發激動:「裴無桀遲早會知道長南是……」
「謝止!」晏離冷色打斷了他,「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曉,就連長南也不能說。」
謝止瞬間泄了氣,彎下背低聲道:「我知道……」
晏離屏息看了眼沈長南的屋子,確認沒有吵醒他之後才收回視線。
她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疲累地開口:「我累了,歇息吧。」
說完,她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着那扇門被晏離關上,謝止緩緩合上眼,死死地咬住嘴唇。
裴無桀的出現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害怕了。
他怕如今美好的生活被破壞,怕裴無桀將晏離帶走,怕又孤身一人。
當年謝止被裴無桀的人丟出宮外後,因全身麻木疼痛不能起身行走,險些就死在冬天的街頭。
千鈞一髮之際,是晏離突然出現,將他救走,才苟活下來。
在他身體痊癒之後,兩人一路向南,離開京城,來到了金陵城。
不知為何,晏離竟執意要留在金陵生活,他便允下。
兩人一個是曾經的一國公主,一個是曾經的一國太子,嬌生慣養長大,什麼也不會做。
便一點點學着做飯、洗衣、打掃屋子,之後,他們便在金陵開了這個茶水攤,勉強維持生活。
茶水攤開張五個月後,晏離誕下一子,取名長南。
孩子自然不是他的,是誰的,不言而喻。
很多時候,謝止常常會覺得自己很沒用,不能給晏離和長南更好的生活,但他們生活在一起,也不覺艱難。
本以為日子就會這樣一直過下去,哪怕晏離永遠都不接受自己的心意,能陪伴她左右相守偕老,他也心滿意足。
但裴無桀還是出現了。
謝止放在桌上的手緩緩攥緊,他這一輩子無所求無所願,就連殺父之仇都可放下,可他卻不能放下晏離。
無論如何,不管裴無桀做什麼,他都一定要守好眼下的平淡日子。
裴無桀一夜無眠,翌日一早便獨自離開客棧在街上巡遊。
不知不覺卻又走到了晏離的茶水攤。
門尚且關着,想來她應該還沒醒。
裴無桀盯着看了一會兒,才不舍地收回視線準備離開。
剛抬步要走,身後卻突然傳來稚嫩的一聲。
「你是我爹嗎?」
裴無桀腳步一頓,轉身抬眸看去,只見昨日的小男娃沈長南站在院門之後,正探出個頭看向他。
「你剛剛說什麼?」他微微皺起眉。
沈長南走出來,仰頭直視着他:「我覺得,你可能是我爹。」
確認自己沒有聽錯,裴無桀卻是一怔。
他不明所以,眉心皺的更深:「你爹不是謝止嗎?」
一個想法在裴無桀的腦海里轉瞬即逝,卻被他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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