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御，翎朝錦衣衛指揮使，亦是她成婚三年的夫君。
但他心中之人卻並非自己。
壓着心裏翻湧的苦澀，她接着問：「今日怎回的這般晚？」
說著，雲曦玥倒了杯溫爐上的茶，端到他面前：「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那茶在爐上溫了很久，倒在杯中還在冒着熱氣。
楚御卻只是坐在凳子上，手持着白絹，仔細地擦拭着剛從鞘里拔出的綉春刀。
雲曦玥瞧着，柔聲輕喚：「北城……」
楚御仍舊面無表情，頭抬都沒抬：「公主尊貴，這等小事還是讓下人做。」
雲曦玥早已習慣了他這種滿是諷刺的語氣：「我們是夫妻。」
可不知這話里哪個字觸到了他逆鱗。
楚御猛然抬眼，聲音冷涼：「不敢，公主是君，我是臣。」
雲曦玥怔住，直直地看着眼前這個人。
曾經令她着迷的鳳眼裡瞧不見柔情，只有滿目的冷漠。
「我們一定要這般生疏么？我說過，她的死非我所願。」
雲曦玥解釋着，想起三年前大婚那日，也如今日這般刺骨的冷。
還有那個為了救自己埋骨雪裡的女子，那個一直被楚御記掛在心底的女子——陳冰言。
想到這兒，雲曦玥掩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緊。
而楚御聞言神色卻更冷：「臣忽想起都尉府還有事，先行告退。」
話落，他起身便走。
雲曦玥看着楚御逐漸離去的背影，心中滿是苦澀。
三年來，只要提到陳冰言，他們總是這樣收場。
而這一刻，她再壓不下去心裏的翻湧，開口問了這三年一直橫亘在心中消除不去的話。
「你既這般厭我恨我，何不休妻？」
這句話，似乎是用去了全身的力氣，若不是有桌子的支撐恐怕已經站不住。
雲曦玥在賭，賭楚御對她還有分毫真心，只是跨不過陳冰言死的那道坎兒。
若如此，自己便還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日子，哪怕要等很久很久……
可是，楚御卻連頭都沒回，只留下一句傷人不見血的話。
「聖上賜婚，微臣不敢不從。」
隆冬大雪，唯有屋內的爐火燃着，添着暖意。
可是雲曦玥卻渾然不覺，端着茶盞的手燙到發麻。
她望着漆黑的夜，好久，才緩緩閉上眼，掩去其中的熱意。
一夜無眠。
翌日。雲曦玥靠着窗邊，目光落在一旁的明黃絹布上。
那便是皇上當年賜婚的聖旨。
當時她滿心歡喜的嫁進來，卻從未想過會是如今這般光景。
夫妻不睦，滿心怨懟。
突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
緊接着門被推開，宮女玉泉走進來，滿臉焦急。
「公主，駙馬爺出事了。」

第二章遇刺受傷

雲曦玥一驚，來不及多問，立刻拉着玉泉去找楚御。
路上，她才從玉泉口中得知，昨夜皇宮發生刺殺，楚御為救皇帝被刺了一劍，至今還昏迷不醒。
聽到這兒，雲曦玥手指攪緊了絲帕，擔憂不已。
終於，到了都尉府。
正廳內。
楚御身上纏着繃帶，面白如紙。
瞧見雲曦玥進來，他眉心微皺，起身行禮：「臣見過……」
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你我夫妻，無需行禮。」
雲曦玥說著，上手攙扶人坐下。
成婚三年，楚御日日行禮，將兩人間的關係做出明確的定義——君臣，而非夫妻。
她不想在這件事上與他生口角，便也由着他。
可如今，他身受重傷，卻還執拗這些小事！
楚御愣了片刻，回過神便立刻避開她的手：「臣不敢逾矩。」
雲曦玥手一僵，心底苦澀開始泛濫。
她深深看了眼楚御，收回了手。
經過這一番動作，楚御胸口處的繃帶已經有些滲血。
雲曦玥瞧着心疼不已：「你的傷太醫可瞧了，怎麼說？」
楚御沒回答，一雙眼看着桌案上的密牒，沒分半點視線給她。
雲曦玥早已習慣，可看着他胸口的傷，還是不免擔憂：「傷葯在哪兒，我替你換藥吧。」
「不勞公主。」楚御拒絕的話簡短又冷漠。
雲曦玥知道他的性子，只能退讓：「我去叫太醫。」
她還未走出去，就見一人走了進來：「大人，那邊來人叫您過去。」
這人是梁宣，楚御的手下，雲曦玥曾見過幾次。
可現在楚御受傷未愈，有什麼事情非要現在去？
「他……」
雲曦玥話剛出口，楚御突然起身，鮮血洇透繃帶滴到了密牒上，一抹紅。
他卻不顧，只穿上衣服便往外走。
雲曦玥下意識地追了兩步，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公主，指揮使大人有事，還請您先回府。」
她看着俯身抱拳行禮的梁宣，又抬眼看向門口，只能瞧見楚御消失的衣擺。
無奈之下，雲曦玥只能回府。
白雪不知何時又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
西落的日頭被霧矇著，瞧不真切。
雲曦玥想到楚御的傷勢，便吩咐廚房熬了補湯。
湯熬好，已經戌時。
楚御卻還沒回來。
雲曦玥看着黑下來的天，將湯裝好，再次前往都尉府。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到時天已黑透。
都尉府大門緊閉，裏面見不到半點兒光。
雲曦玥看着，愣了下。
這時，跑去問門房的玉泉回來，欲言又止。
雲曦玥看着她躲閃的眼，輕聲問：「他可是有任務在身出去了？」
玉泉卻倏地跪在地上，不敢回話。
雲曦玥看着，良久才無聲的嘆了口氣，將人扶起來：「說吧，他去了何處？」
「門房說，今日都尉府無事，指揮使大人帶着一眾人去倚春樓喝酒去了。」
倚春樓，是京城最大的花樓。
苦澀瀰漫上心頭，雲曦玥深深看了眼漆黑的都尉府，轉身上了馬車。
「罷了，我們……回府！」
洋洋洒洒的大雪布滿了回去的路。
她倚靠着搖晃的馬車內壁，懷中抱着的熱湯不知何時已經冷卻，凝上了層油腥。
雲曦玥看着，默默蓋上了蓋子。
不知為何，她想起前人的詩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若她與楚御也能回到初見，那該有多好！

第三章質問

夜深。
雲曦玥躺在榻上，怔怔的望着頭頂的床幔。
玉泉的話不斷在耳邊響起，刺痛着心。
成婚三年，楚御從未碰過自己，如今卻去了倚春樓！
想到這兒，雲曦玥再難安枕，起身下床。
推開窗，冷風攜裹着雪吹進來，徹骨寒冷。
這時，遠方亮起一道昏黃的光。
仔細瞧，只見兩個人影一前一後款款走來，後面那個人影格外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