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玥一眼就認出，那是楚御。
他回來了！
一瞬間，心底湧上的喜悅將之前所有的苦都壓了下去。
她連斗篷都沒來得及拿，只穿了內衫就跑了出去。
「北城。」
楚御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瞧見雲曦玥身上單薄的衣裳皺了皺眉。
卻只是說：「臣見過公主。」
呼吸間，酒氣飄來，淡淡的，卻提醒着雲曦玥他之前去了何處。
她嘴角的笑容落了落：「我之前去都尉府尋過你，你不在。」
楚御愣了片刻，隨後只說：「有要事在身，還望公主見諒。」
聞言，雲曦玥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再燒起。
他當真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你所謂的要事是什麼？可否告訴我？」她沉聲問。
楚御看着這般奇怪的她，好像懂了什麼：「公主既已知曉，何須再問？」
他的話中滿是冷漠，不見絲毫愧疚。
雲曦玥的心像被針扎了一般，疼痛絲絲縷縷瀰漫散開。
她強壓着，想要再說什麼，卻被人搶先開口：「臣累了，先回去休息，公主自便。」
話落，楚御轉身就走。
從頭到尾，他未曾說過一句關心雲曦玥的話。
冷風襲來，寒氣順着單薄的鞋襪席捲了全身，雲曦玥止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看着楚御的身影漸行漸遠，一顆心慢慢冷卻下來。
給楚御引路的下人提着燈籠回來，看到還站在原地的雲曦玥，上前勸說：「公主，小的送您回去歇息吧。」
雲曦玥回過神來，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轉身走回了卧房。
不知過了多久。
雲曦玥疲累的睜開眼，只覺得渾身滾燙。
一旁玉泉瞧見她醒來，連忙端了杯熱茶給她潤喉：「公主，您可醒了！您昨夜發了高熱，太醫說是染了風寒，這幾日要您好好休養。」
雲曦玥點了點頭，卻想起昨夜和楚御的對話，眼底一片黯然。
「楚御可是又去都尉府了？」她問着，卻也猜得到答案。
成婚三年，他每日清晨起身便離開，不會在府中多留片刻。
不想玉泉卻回：「駙馬爺正在飯廳用早飯，可要奴婢去將人請來？」
雲曦玥一愣，搖了搖頭。
她將杯子放到一旁，撐着無力的身子下床：「我過去瞧瞧。」
雪覆蓋了整個地面，腳踩上去咯吱作響。
雲曦玥帶着玉泉剛出院落的門，就遠遠的瞧見楚御腳步匆匆往外走去。
玉泉剛想開口喚住，就被雲曦玥阻止了。
她看着背影都難掩急切的人，吩咐玉泉：「備馬車跟上去。」
雲曦玥想，他這般急，怕是宮裡出了什麼事，自己跟過去也許能幫上些忙。
可當馬車停下。
雲曦玥下了馬車，看着眼前陌生的院落，一時竟不知自己該不該進。
「公主……」玉泉輕聲喚道。
雲曦玥看了她一眼，抬步走進去。
院落內。
一男一女相攜而站，才子佳人，好不般配。
如果，那男子不是楚御的話……
雲曦玥直直地看着，可當目光落到那女子身上時，滿心震驚。
陳冰言，她不是死了嗎？！

第四章時日不長

濕冷的風雪滲透斗篷侵襲滿身。
眼前般配的兩人讓雲曦玥不敢上前，慌忙轉過身，匆匆離去。
身後，聽到腳步聲的楚御抬起頭，就看到她離去的背影。
他眼中閃過抹什麼，瞬間便消失不見。
一旁的陳冰言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
指揮使府內。
雲曦玥坐在正廳的雕花木椅上，望着石雕照壁怔怔出神。
她在等，等楚御回來。
不知不覺已到傍晚，天空逐漸泛起層層緋紅。
楚御終於回來了，可身旁竟還跟着陳冰言。
雲曦玥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將人帶回來，她啞聲問：「你們……」
「冰言見過公主，請公主恕罪。」
陳冰言打斷了雲曦玥的話，跪在了地上，深深叩首。
楚御眉心一皺，俯身將人扶起來：「你不必跪。」
陳冰言抓着他的衣袖，眼底閃過一抹得意。
墨黑的飛魚服上，她的手指白皙到刺眼。
雲曦玥看不下去別開眼，望向楚御：「你不該和我說些什麼嗎？」
聞言，楚御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公主不是已經瞧見了嗎？」
他反問着，好像將這一切隱藏了三年，騙了她三年的人不是他般。
雲曦玥只覺得眼前有些發暈。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裝平靜問：「那你為何要瞞着我？」
「我從未說過她死了。」楚御漠聲回著。
是的，他的確沒說過。
陳冰言沒死，那自己這三年遭受的冷漠疏離有算什麼？！
雲曦玥想問，卻又不知如何問。
可倘若不是因為陳冰言，那又是因為什麼。
那個念頭清晰的浮現在心間，她卻不敢說出口。
良久，雲曦玥才鼓起勇氣重新開口：「那現在我知曉了，你打算如何？」
楚御沒有說話，看着她的目光划過抹異樣。
一旁陳冰言看了眼楚御，眼底划過抹算計，而後倏地跪了下來。
她跪行兩步上前抓住雲曦玥的裙擺，哀聲哭求：「冰言前半生漂泊無依，後半生只想安穩度日，我認識的人不多，能信的只有北城，還望公主大人大量，允許我搬進指揮府！」
陳冰言聲音嗚咽，讓人心生憐憫。
雲曦玥沒有回答，只是看着楚御問：「這也是你的意思？依誮」
如果這是他想的，她該怎麼辦？她又能怎麼辦？
雲曦玥只能沉默，等着楚御的答案。
風吹過，吹的人眼睛酸澀。
楚御也終於開口：「全憑公主決斷。」
他向來說一不二，沒有拒絕就代表同意。
雲曦玥想着，心慢慢冷徹。
「我明白了。」
她說著，垂眸看着滿眼淚花的陳冰言:「那你便搬進府里吧。」
話落，雲曦玥看向楚御：「這般，指揮使大人可滿意？」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喚他的名字，而是冷冰冰疏離的官職。
楚御皺了皺眉，心裏有些不舒服，但只是一瞬便被他忽略。
而雲曦玥也再不能待下去，轉身就走。
背後陳冰言感謝的話，如刀般嗟磨着她的心。
她強撐着身子回到院子，用力掐着掌心，試圖用疼痛來忽略腦海中楚御漠然的目光。
但眼前的畫面反而越來越清晰。
不知為何，雲曦玥只覺得心像被砸了一般，一口血咳了出來。
「公主！」
身旁玉泉的呼喚好像離了很遠，她眼前一片昏花，最後陷入了黑暗。
再醒來，窗外竟已升起了暖陽。
隆冬季節，已經許久沒見過這般熾熱刺眼的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