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風也溫柔》[趁風也溫柔] - 趁風也溫柔第4章
店家一腳踩在男子的手上,頓時,一聲困獸似的嘶吼響了起來。
男子的手本就在沸水裡硬撈出一枚粽子,瞬間便被燙出幾大個水泡,如今再被鞋底一踩,再加一番碾磨,與酷刑又有何區別。
吳清之立刻捂住遲榕的雙眼:「別看!」
「我呸,搶老子的粽子!
我讓你吃,讓你吃!
最好再去泔水桶里撿點吃的,毒不死你們這些臭叫花子!」
店家越罵越毒,踩了那男子的手,卻不覺得解恨,於是又去踩那枚粽子,直將粽葉踩爛,鹼糯米破口而出,沾上一地的泥土。
店家正虐待的過癮,維護治安的兵卒卻得了報告,聞聲趕來,立刻將茶攤封住,不準店家再打人傷人,免得生出事端來。
打了個叫花子倒不妨事,但打死人了,還要寫說明,他們可不想多此一舉。
止住了拳打腳踢,那男子即刻從地上狼狽的爬了起來,手中護着一枚早已被踩得稀巴爛的粽子,向妻子踉蹌而去。
「阿貴?
阿貴!」
男子將那滿是土灰的粽子貼在男孩的嘴邊,只盼孩子能夠張嘴吃進去,可怎樣誘勸,皆是徒勞。
「阿貴,你看看爹,爹這裡有粽子,今天不用餓肚子了!
阿貴!
你快吃啊!」
他拍拍男孩的臉,可小男孩的頭忽死氣沉沉的向旁的一歪,已是毫無生氣。
粽子頹然滾落在地上。
那男子只痴愣了片刻,便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他一言不發,只留妻子癱坐在地下,懷裡抱着尚有餘熱的小小屍體,泣不成聲。
男子的眼睛半露半掩的藏在打了擰的頭髮底下,透出一股極為邪性的殺氣,他環視一周,最終鎖定了一家甘蔗鋪子。
一把胳膊長的柴刀正擺在攤前。
吳清之明明白白的看清了那雙眼睛,只覺得不寒而慄。
他緊緊拉着遲榕的手,簡直要把那小手握疼了,二人正抬腳要走,卻被一個小兵卒子橫臂攔住:「不行不行!
所有人都不準離開,處理完鬧事的才能走!」
吳清之冷言:「茶錢我已付過,還請您借過。」
那小兵卒子把頭搖的像撥浪鼓,非要顯擺顯擺軍威。
端午慶典本就為事重大,若是稍有差池,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吳清之並不怪這當差之人,只從皮夾里拿出幾張紙幣,要暗中從袖裡塞給他。
這小兵卒子嘴巴一咧,正要嘿嘿嘿的笑起來,受了吳清之的賄,卻只聽見人群中響起一聲慘叫,隨後便是一陣哭喊—— 「殺人了!!」
人群先是一滯,隨後,便像滾進熱油的生水,噼啪爆裂開來!
只見那乞討的男子面無表情的抄起柴刀,對着人群便是一頓亂砍!
他毫無目的,見人就殺,離他最近的人最先遭了殃,肩頸處被柴刀劈去一大塊肉,鮮血如開閘的洪水般噴濺而出。
眼下顧不得別的了,吳清之趁左右圍觀之人被嚇住,還未作出反應,他便藉著巧勁一把推開那小兵卒子,緊抓着遲榕便朝反方向跑去。
「遲榕!
別看!」
吳清之大喊。
遲榕被那一聲慘叫嚇得身子一僵,她抬起頭,向嘈雜之處遙遙看去,只看見一潑鮮血騰空揚起,就像是潑出一盆鴨血那般。
她被吳清之緊擁着跑出人群,一直跑到馬路的盡頭,他們的車子停在那裡。
此處尚未被暴亂波及,司機見龍船賽尚未結束,只全身懶洋洋的翹着二郎腿吃粽子。
哪怕遠處有兩個白衣人影漸近,他也沒想過那會是自家主人。
直到吳清之急急的將遲榕推上車子,又砰的一聲摔了車門,司機才如大夢初醒般噎住了:「少爺,少夫人,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龍舟不是還沒比完嗎?」
吳清之答也不答,只眉頭緊鎖,冷然道:「開車!
走!」
司機見少爺神色陰沉,於是不疑有他,立刻打起火來,調轉車頭,用力踩下油門。
天氣炎熱,他們開的是敞篷汽車,還能遠遠的聽見大堤上的尖叫與哭喊。
吳清之跑得急,如今坐下了,便深深的喘着氣,把遲榕抱在懷裡,一遍一遍的去撫她的發:「遲榕,沒事了,乖,我們這就回家。」
「我看到好多血……」 遲榕不停的打着哆嗦,指尖已將吳清之的軟衫捏到變形,她掀着睫毛,微微抬着頭,看向上方的堤壩。
「砰——」 此時此刻,堤壩上忽然傳來一聲駭人的槍響,緊接着,一張方桌,一壺搪瓷茶具,還有吃剩的兩個粽子,皆翻出低矮的護欄,順着堤壩的大坡滾了下來。
隨後,從護欄後面露出半個軟踏踏的身影,搖晃幾下,一個傾倒,也翻落下來。
遲榕用力一抖,登時捂住嘴巴,嗚嗚嗚的哭起來:「吳清之,是我們坐的那桌,是那個人!
是那個人!」
吳清之正背身抱着遲榕,根本來不及轉身,那滿身血污的男人如泥人一般,骨碌碌滾下大堤,只摔得四肢癱軟。
男人胸前有一個焦糊槍口,正泊泊的冒着血,屍身面容朝天,死不瞑目。
遲榕將這一切看盡眼底。
司機也被這滾落的死屍嚇得一個激靈,方向盤打得飛快,急急的剎住車。
不知是受了刺激,還是車子顛簸,遲榕立刻撲在車門上,用力乾嘔起來。
吳清之扶住她的腰,大手在遲榕背上輕拍着:「遲榕,我們現在就回家,別害怕,好嗎?」
他的語氣極為輕柔,生怕再讓遲榕受了驚嚇。
可頭一扭,卻對着司機冷硬的說:「一驚一乍的,成何體統!
立刻回公館,車子一刻也不要停!」
司機抹了一把冷汗,連忙道歉:「少爺,我、我是一時驚慌……」 吳清之只一擺手,司機便不敢再多言,只等遲榕平息靜氣的坐好了,這才啟動車子,頭也不回的直開出去。
第55章 人如螻蟻,命如草芥 遲榕回了公館,傍晚的時候便有了低燒的跡象,吳清之喂她吃了葯,西藥退燒,中藥安神,便在一旁陪她靜坐着。
她呆愣的在餐桌邊坐了許久,只定定的看着一碗淡黃的米湯,只覺得難以下咽。
萬事難料,誰知晌午時分還是喜氣洋洋的出門過節,卻遇見了那般地獄似的場景,沒有胃口是自然的。
管家聽說此事,只道對主人要做一百二十分的照顧,滴米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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