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風也溫柔》[趁風也溫柔] - 趁風也溫柔第4章(2)

對胃不好,所以吩咐廚房煮了一小碗米湯,姑且讓少夫人墊墊肚子。
  「遲榕,不用勉強自己吃。」
吳清之坐在她的身邊,輕輕的說。
  可遲榕卻搖搖頭,忽的端起瓷碗,一口氣將米湯喝進嘴裏:「我要好好吃飯,好好學習,以後好好工作。
我不是那種膽小的人。」
  吳清之微微嘆氣。
  他將一切看得分明,遲榕端碗的手都是打着抖的。
  吳清之侵身上前,輕輕的抱住她,二人額頭相疊,貼在一起。
  「遲榕,是不是還很害怕?」
  遲榕巴巴的點點頭。
  「如今局勢動蕩,瘧疾橫生是小,內憂外患是大,今日之事,遲早都會重演。」
  吳清之握住她打着顫的手,語氣堅決,一雙眸子卻是溫柔的,「遲榕,我會陪着你,護着你,但我沒法代替你,人間冷暖,總要去親眼見過。」
  吳清之寵妻,卻不是無度。
  他自是想寵着她慣着她,只盼外邊的風風雨雨吹不着淋不到她,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無人得以免俗,更沒人能夠逃離。
  若是要把遲榕養成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妻,也不是不行,但吳清之不願意。
  遲榕不是金絲雀,不是那些滿腦子香水脂粉的嬌嬌小姐,她身上帶着點不管不顧的野勁兒,絕對不甘於囚於宅院。
  吳清之不忍將她養廢了。
  遲榕垂首聽着,身上總有一陣一陣的寒戰襲來,她於是又向吳清之懷裡縮了縮。
  她不是沒見過打打殺殺的場景,四五歲時,二叔手下的小夥計打了架,耳朵被砍掉一隻,血肉模糊的樣子十分滲人,遲榕在院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不一樣,哪裡都不一樣。
  那乞討的男子不過是為了給兒子求一口救命的吃食……他都已經餓成了那般皮包骨頭的模樣,卻還能掄起柴刀。
  「遲榕,人如螻蟻,命如草芥。」
  吳清之聲音淡淡,卻擲地有聲。
  此話畢,只聽得遲榕鼻子一酸,嘴巴一撇,淚珠就啪嗒啪嗒的滾出眼眶來。
  吳清之輕拍着她的後腦,只待遲榕哭累了,方才命人取了熱帕子,幫她擦凈淚涕縱橫的小臉。
  遲榕暈乎乎的,一動不動,任由吳清之在她臉上擺弄。
  吳清之以為她是乏了,再加之哭得背氣,便沒有太過在意,只陪她一起刷牙洗漱罷,將她扶進小書房休息。
  安頓下遲榕,吳清之便派下人去印刷廠門口等着買報,又預備撥一通電話給帥府的蕭四少。
  今日茲事體大,報社和帥府都不可能閑着。
  吳清之在筆記本上存寫過蕭四少的電話,於是連線過去,只想探聽探聽詳實。
  自從他與帥府做成一筆生意,飯局上二人笑臉盈盈,卻是唇槍舌劍的談價格,亦算是不打不相識,意外交得了個朋友。
  這蕭四少蕭子山不擺架子,瀟洒直率,一心為民,吳清之對他甚有好感。
  電話只嘟嘟響着忙音,許久了,終於才有人接起:「此處蕭帥府,請問您是?」
  吳清之認得這聲音,大約是蕭子山的副官,飯局上露過面的,便自報家門:「鄙人吳氏皮革商行吳清之,想請問四少在否。」
  那頭人語氣立刻恭敬起來:「原來是吳老闆,四少正在應付記者,我這就去請他來聽電話!」
  吳清之耐心等着電話,不過片刻,便換了個男聲再度接起,正是蕭子山:「吳老闆,久等了!
可是有什麼事情?」
  「四少,我想問問,今日河邊那砍人的乞丐,你可知道詳實?」
  蕭子山在電話里長嘆一氣,壓低聲音道:「吳老闆聰明,你將電話打給我,必定是猜到了真相。
那的確不是什麼乞丐,而是城北出逃的流民,我查了難民營的日記,這家人的孩子已高燒有整整一日了。」
  吳清之倒吸一口涼氣:「是瘧疾?」
  蕭子山語滯,許久後,終緩緩的吐出二字:「正是。」
  不等吳清之接話,蕭子山停了片刻,又說道:「吳老闆,我已盤問過了治安警備,今日之事竟然被你夫妻二人遇上了,實在是我賑災不利!」
  吳清之本沒有責怪的意思,蕭子山這般誠心道歉,他自然是消受不起,只道:「四少差矣,我自知賑災艱辛,打電話來是想問問,帥府這邊打算如何處置那婦人?」
  「她與患者有過密切接觸,必須隔離觀察。
至於旁的,行兇之人是她丈夫,卻不是她。
受害家屬那邊,我也會竭力安撫補償。」
  此話之意不甚明顯,是明明白白的悲憫。
  天災當前,人禍為後,只有無權無勢的布衣百姓是最大的受害者,若要嚴懲,便是苛難。
  如此,吳清之便鬆了口氣,只謝道:「我替內人謝過四少。
不瞞你說,她雖受了驚嚇,卻不忍這家人的慘遇,有了四少這話,她也好定下心來。」
  「如此甚好,那我便去工作了,願吳太太安好。」
  他二人再無客套話講,於是告了別,撂下電話。
  入了夏,天暗得極晚,現下已是七點來鍾了,但天色仍是黑里摻着灰,好似蒙了一層紗,雖隱隱藏了幾顆星星在空中,可半隱半現的,顯得有些不詳。
  飯後派去買報的下人氣喘吁吁的跑回公館,速速將報紙交到吳清之的手中,展開來,頭條赫然是幾個大字:流民逃竄,端午行兇!
  事態愈發嚴重起來。
  吳清之比任何人都更明白瘧疾的兇狠,這瘟疫遠比想像中的更可怕,絕不能讓這癔症甚之更甚的流行起來!
  他是回國船上被蚊子咬了一口便患了病,銀元如流水般嘩啦啦的花出去治病。
  用洋大夫,用西藥奎寧,用中醫,用最稀有的藥材,用十幾號人日不間斷的伺候着,方才挽回一命。
  可流民無家可歸,食不果腹,又該如何。
  思及此,一聲嚅嚅的聲音喚起他的名字,抬頭一看,卻是遲榕。
  她站在小書房的門前,開了一道門縫,紅着眼眶說:「我睡不着……你可不可以陪我一會兒?」
第56章 停課通知  端午佳節,竟發生了當街行兇這般駭人聽聞的慘案,各家報社媒體自然是不肯罷休,當晚加印了一批晚報不說,第二日清晨更是寫出好幾版新聞,竟是花樣百出。
  靠譜點的說是流民蓄意行兇,要進行反社會報復,其他文章則儘是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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