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異事》[凡塵異事] - 《凡塵異事》第9章 如水往事(2)

,攢下無數的斷壁殘垣,家屬院的群眾里,有些見識的都拿着拆遷款跑了路,腦子軸的、嫌補償標準低的都自發組織起來,當了釘子戶。

拆遷單位本來就兩頭不討好,城建部門囊中羞澀,連按基本標準的拆遷款都撥付困難,像得了前列腺的病人,一陣有一陣沒,釘子戶們又異常團結,個個都自學成才,化身為解讀政策和監理核算的專家,教育得拆遷隊灰頭土臉;拆遷隊長兩頭挨訓,索性壯起膽子耍橫,硬着頭皮把搬空了的幾幢房給扒了,矛盾就此激化,挖掘機轟隆隆地開進縱深地帶,釘子戶隊伍且戰且退,隔了條街進入對峙。

但亂世出英豪,釘子戶的隊伍里跳出個豹眼蒼須的大漢,此人兼具鋼鐵俠的智慧和綠巨人的武勇,倒拖一柄熱狗粗的九齒釘耙,攔住挖掘機的去路,一聲斷喝,爾等惡徒好陰險,強拆我屋奪我田,粉身碎骨渾不怕,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位好漢姓伍名大運,乃是染料廠一名老資歷保安,都說他背景不簡單,道上赫赫有名的「西城花滿樓」伍大麻子,乃是伍大運的胞兄。

伍大運橫空出世,臨危受命獨挑義旗,將九齒釘耙往面前那麼一杵,痛斥上級部門與拆遷隊妄圖空手套白狼的卑劣行徑,家屬院群眾一聽之下群情激憤、士氣高漲,向拆遷隊發起了摧枯拉朽的肉博戰,拆遷隊的機動化優勢無從發揮,只能棄了挖掘機敗下陣去。

這麼一來,拆遷工作徹底擺了大巴,釘子戶們贏了巷戰,丟了實惠,幾次調解無果而終,相關部門於是束之高閣,徹底撂了挑子,家屬院逐漸無人問津,日漸荒涼。

隨後幾年,院里有些人顧及孩子上學、老人看病,通了門路籤字拿錢走人,有些人本來就不缺那倆個錢,又不願裹挾其中,便拖家攜口搬到東城買房,只剩下搖搖欲墜的幾幢筒子樓和區區三成的人口,繼續堅守在白浪河西岸。

成功叛逃者越來越多,家屬院不免人心浮動,伍大運一看情況不妙,召集了各樓組長緊急磋商,祭出堅壁清野的戰術,將早先拆遷隊進出的東門給牢牢封死,整個大院僅留下一扇正對着白銀南廣場的北門,任何企圖攜帶大件行李的車輛行人,都會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是忠是奸一目了然。

那些背棄了理想和信仰的叛徒,當然也不敢鋌而走險從風高浪急、寬逾百米的白浪河上偷渡出去,手段使出後果然立竿見影,家屬院人口外流的危機得以緩解。

伍大運有勇有謀,被家屬院的釘子戶嘍啰們奉為魁首,他自我感覺良好,翻身農奴成了家屬院里的土皇帝。每天晚飯後,眺望白銀廣場上處處可見的廣場舞方陣,他招一招手,方陣里的姑婆姨娘們就風姿嫵媚地隨之搖擺,這時,一種在天安門檢閱部隊的快意就油然而生。

不知何時起,白銀廣場上的休閑生態發生巨變,廣場舞漸漸遭到冷落,而拎着音箱現場唱麥的、穿着漢服走貓步的,還有端着手機架、吹拉彈唱的牛鬼蛇神越來越多,彷彿一夜之間全冒了出來,把白銀廣場塞得比澡堂子還熱鬧。

面對變化,伍大運先是驚喜,人氣高漲帶動地段升值,家屬院誓必拆補標準又得節節攀升;後是失落,網絡藝術家逐漸擠壓了廣場舞方陣的生存空間,伍大運的風采無人領略;再是煩心,擠占舞池不算,網紅們還缺乏時間觀念,鬧到凌晨成了家常便飯,家屬院與他們之間糾紛頻頻發生,伍大運不得己要常去擦屁股。

又有小道傳言,伍大運的黑道胞兄進去了,廣場管理人員聽聞後,再見到伍大運就膽子肥了不少,從伍哥、大運哥直接降格成老伍、伍子。

這樣一來,魁首的威望和信譽,在家屬院的子民們面前嚴重縮水,為挽回局面,鄭重警告網紅們見好就收、懸崖勒馬,順便提醒廣場管理方的不作為,伍大運絞盡腦汁,在南廣場拉起一塊橫幅,上書打油詩一首:

「白銀廣場屬公益,噪聲擾民太低級;網絡表演雖有趣,積極健身更有理;你我本是同根生,相恨相殺何太急;管理缺位要升級,合作共贏傳佳曲。」

誰想這橫幅拉起後,廣場群眾對此喜聞樂見,紛紛結伴立在橫幅下合影留念,廣場管理方心中不快,故意不聞不問,竟把這文鄒鄒的警告沒當回事,極大挫傷了家屬院群眾的自尊。

嘍啰們見白浪河西岸要變天,就有人眼珠一轉,獻上條傷敵一萬、自損八千的毒計,伍大運琢磨半天后仍是猶豫不決,但死馬當成活馬醫,只能依計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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