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春肆》[莞春肆] - 第1章(2)

那自然獎懲都由她自己做主。清莞見寧肆只看着她不說話,遲疑了下才說道:「三妹妹跟阮家其他人不一樣,阮家若是毀了,她……」阮覃她肯定是不會饒了的,可若她所猜測的事情是真的,阮茹於她是有恩的。阮茹是阮氏女,阮家若是出事她也逃不掉。「我知道三妹妹無辜,而且她昨夜來找我也是顧念姊妹之情,她跟阮家人不同,可是要我為了她就放過阮家我又做不到。」她低聲說完後忍不住就看了眼寧肆,「阿兄,我是不是太過心狠?」「你若是心狠,就不會顧慮她如何。」「可是……」清莞遲疑。寧肆明白了她心結,眸色輕緩,徐徐開口。「阮茹是阮家庶女,在阮家卻沒什麼地位,別說她生父對她毫不在意,就是你那個向來滿嘴仁義道德的兄長,待這位庶妹甚至還不及一個入府不足半年的外室女。」「阮茹之於阮家是恥辱,之於阮覃更是恨不得能抹去的污點,她在阮家的處境甚至比你還不如。」「阮家安好,她未必能好,阮家倒了,她也未必不會好。」這京中的事情只要他想要去查,就沒有什麼是能瞞得住的。先前他讓人去阮家查清莞的事時,派去的人將阮家幾乎掀了個底朝天,其中自然也沒少了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阮家庶女。寧肆抬眼看着清莞:「昨夜杭厲為何傷了阮覃你應該清楚,你那個庶妹看着膽小怯弱,可骨子裡未必真如此。」「怯弱是她多年苦難下磨出來自保的外衣,她只有這樣才能活,可如果給她機會,她說不定比誰都大膽。」清莞聽着寧肆的話愣了下,想起上一世阮茹偷偷替花蕪指了出路,想起她暗中「接濟」她許久,甚至後來阮姝蘭出嫁那日,那個突然吃壞了肚子的婆子,那仿若奇蹟一樣落在她身上逃走的機會,放在任何一個謹小慎微的庶女身上都不可能去做。阮清莞原本惶惶突然就安寧了下來:「我明白了,謝謝阿兄。」寧肆對着她說道:「鋮王派去安州的人差不多快要返程了,最遲半月就能到京城。」清莞愣了下:「那姨母…」「鋮王妃尋的人也已經到了宿雲鎮,照那人的本事和腳程,應該跟鋮王府的人前後腳回京。」寧肆說話時看着她:「阮家現在的處境極為不好,阮瑾修想要重回聖前,阮家挽回聲譽,只能在你身上動心思,而且陸家在我手上吃了大虧,可能會藉著阮家的事用你來謀算我。」世家的人向來無恥,手段卑劣的比比皆是,他自己不怕什麼,就怕阮清莞被人算計。清莞臉色一緊:「我會小心的。」絕不能拖阿兄後腿!寧肆見對面小女娘臉上沒了先前的鬱郁不安,反而鬥志昂揚,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嘴角輕揚,扣指點了點桌上。「那現在能用飯了?」「能!」清莞連忙將油糕塞進嘴裏,頰邊鼓鼓,烏眼鈍圓。寧肆失笑:「慢些吃。」時間忽倏而過,轉眼就是十日。阮清莞臉上的傷逐漸好轉起來,摔傷的腿修養數日也已經能夠隨意下地行走。鋮王妃每隔兩日就會去積雲巷探望清莞,只她臉上顏色愈發差了,雖未與清莞細說王府中事,可清莞卻感覺得到鋮王妃提起鋮王的時候越來越少,就算偶有提及,那眼中也再也不是當初那般溫柔眷慕。鋮王的人比寧肆預料的還要早幾日回到京中,鋮王拿到那些人送回的東西,就滿是無奈地尋來了積雲巷。「我就說你想多了吧,阮家怎麼可能拿着外人混淆自家血脈,這府衙籍書可都寫的明明白白。」鋮王看着拿着那些東西查看的鋮王妃,目光有些責怪地落在清莞身上。「你也是,知道你與你阿兄他們置氣,可這種事莫須有的事情怎能胡說,若是叫人知道你胡亂揣測,定會落你個污衊尊長的惡名,傳揚出去更是會毀了整個阮家的官聲,還讓你姨母為你操心夙夜難寐。阮清莞手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拿着那疊鋮王送來的東西,上面仔仔細細地寫着「李氏女,籍安州」。「這些是姨父派去的人查出來的?」「不是我還能有誰,這種事情哪能讓旁人知道。」見清莞烏黑眼眸看着他,鋮王皺眉。「怎麼,你連本王也不相信?你若是不信,我叫去安州的那幾人過來,你自己與他們問話,他們將阮姝蘭過往查了個底朝天,她生母李氏的確與你父親有所交集。」「十七年前婺州水患,你父親奉旨前往治災,李氏原是婺州人士,當年與你父親在婺州相識,你父親因治災受傷曾在婺州一帶失蹤了近三個月,期間便是被李氏所救與她朝夕相處。」「他們二人是如何生情不得知曉,可你父親返回京城之前,的確特地單獨安置過一批災民前往安州,其中便有那李氏。」鋮王看着臉色難看的鋮王妃,還有垂眼不語的阮清莞,放緩了聲音說道:「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你父親對你阿娘起了外心,可阮姝蘭的身份的確是真的,李氏是去了安州之後才查出有孕,後來誕下了阮姝蘭便一直寡居,她手中不僅有你父親寫給她的信,還曾因生活困苦當掉過一枚玉佩,我派去的人費了些功夫才將其贖了回來。」他將一枚箋節竹紋佩遞給了清莞。「這玉佩是你父親心愛之物,你姨母當年應該也是見過的,你若再有不信,當年你父親在婺州治災失蹤,後來安置李氏都有人證,這京中也有識得你父親筆跡的人,你可尋人來驗證,只是屆時你父親身後清名恐怕就……」阮清莞聽着鋮王滿是憂心的話,突然就覺得一陣陣的心寒。這是從小疼她的姨父,是與姨母同床共枕恩愛多年的夫君,他怎麼能當著她們說謊說的這麼理直氣壯,幫着阮家將他們弄的岌岌可危的謊言彌補的天衣無縫。他明知道她不可能拿着那些東西去叫外人驗證,毀了父親和阿娘的名聲。清莞看着氣的死死抓住手裡的東西,指尖用力到發白卻竭力忍着的鋮王妃,垂着眼睫遮掩冷漠:「我自然是相信姨父的,是我多想了……」「本就是你多想。」鋮王滿是不贊同:「你這次鬧得也夠久了,阮家老夫人一直纏綿病榻,那手也是徹底廢了,眼下外頭誰不議論阮家的事情,阮國公府名聲盡毀,你阿兄前程葬送了大半,連你自己也同樣遭人穢言說你心腸太狠。」他說話時語重心長,帶着規勸。「清莞,我知道你惱恨䧿山的事,可阮家已經付出代價了,他們若是倒了對你也沒有好處。」「你如今仗着寧肆庇護自是沒人敢與你如何,可誰能知道他是不是一時興起或是別有他意,況且與閹人為伍,傷的終究是你自己名節。」「皇后娘娘和陸家那邊已有不滿,聽姨父一句勸,這事到此為止。」阮清莞聽着鋮王敦敦教誨只覺可笑,她抬頭沒什麼表情,像是猶豫:「可我已經跟祖母他們鬧成這個樣子,我想作罷,他們恐怕也不會罷休……」「清莞說的對。」鋮王妃在旁冷聲道:「阮家的事情是他們咎由自取,想要讓清莞會去跟他們認錯服軟,休想!」鋮王聽出二人話中鬆動,見清莞願意跟阮家修好頓時鬆了口氣。「瞧你這話說的,我也是護着清莞的,哪能讓她去跟阮家認錯,這就算想要修好那也得阮家擺足了姿態,我瞧着馬上上巳節了,要不然到時你在府里辦一場春日宴,讓阮家的人來。」「清莞眼下傷也好些了,趁機會搬回王府住幾日,到時你再請些其他府邸的夫人女娘,或是邀請些郎君過府,我去讓阮家在宴上服個軟,清莞也就能順理成章的回去阮家,這般也不會有人說嘴。」鋮王妃眉心緊皺未曾答應。鋮王柔聲道:「莞娘,我知道你不滿阮家,可你得替清莞將來着想。」鋮王妃聞言有些不高興,可到底還是妥協下來:「算你說的有理,清莞,你覺得呢?」「我聽姨父的。」「那行吧,我晚些回去就下帖子。」鋮王見二人都是答應下來不由露出笑來:「那清莞今日便與我們回去?」「回什麼回。」沒等阮清莞說話,鋮王妃就說道:「既然要辦春日宴,那就好好的辦一場大的。」「我回去之後光是下帖子準備宴前的事情,怕是就忙的顧不過來,府里人來人往也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清莞身子還沒徹底養好呢,讓她先留在積雲巷這邊,等到了那日我再叫人來接她。」鋮王聞言沒強求:「也好,那就先讓她留在這邊。」鋮王目的達成,臉上笑容也盛了幾分,與清莞說了會兒話後就打算回府。知道鋮王妃還要再留在積雲巷跟清莞說會兒話,他頓時佯作吃醋抱怨了幾句,說鋮王妃如今眼裡只瞧着清莞顧不得他了。鋮王妃滿是嬌嗔地推了他一把,將人攆出了院子,待到從外間回來時突然就扶着牆吐了起來,一邊嘔的昏天黑地滿眼通紅,一邊拚命的拿着帕子擦着方才被鋮王滿是親昵碰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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