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馮靜宜看着葉晨曦說：「我想喝粥，你去給我買，好不好？」
葉晨曦沒有耽誤，立刻就去了。
馮靜宜這才看着謝讕，她張張嘴，卻問不出口。
「那天，陸寧把你送來醫院之後，沒過多久，就傳來消息，你姑父跟蕭葛，一起出了車禍。」謝讕嘆着氣，心酸難忍，「你姑父，沒能活下來。」
馮靜宜胸口像是被利刃劃開，她沒有說話。
「靜宜，你姑父為什麼會和蕭葛在一起？他是不是……」謝讕表情痛苦又凝重。
「沒有，他沒有想害我，他一直在護着我。」馮靜宜說。
謝讕整個人都輕鬆下來，說：「那就好。」
馮靜宜此刻其實有很多問題，比如蕭葛呢，比如事情後續怎麼樣了，再比如陸寧又如何了，可是她卻什麼都沒有心思問，只說：「有沒有給他準備葬禮？」
「半月前就開了追悼會了，他沒有孩子，我讓晨曦代替了孩子的身份，替他送了鍾。」謝讕說，「靜宜，姑姑從此就沒有愛人了，只有你和晨曦，你一定要給姑姑好好的。姑姑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馮靜宜久久不言語，她只是跟謝讕對視着，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眼裡的脆弱。
＊
一個星期之後，馮靜宜出了院。
她的身體並沒有恢復，只是可以回家修養了。
偌大的許家，從此只有她和謝讕，也不對，還多了一個妹妹，少了那個不經常回來的人，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馮靜宜再沒有提起過許橫山。
只是晚上偶然進了他的書房，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個存儲設備。
她遲疑了很久，還是把設備里的內容讀取了出來。
裏面的東西很單薄，只有一段錄音。
馮靜宜再一次聽到了許橫山的聲音。
那個稱不是好男人的男人，頭一次那麼拘謹。
他小心翼翼道：「靜宜，如果有一天我能幫你成功對付蕭葛，你能不能，能不能喊我一聲……」
隨後他又自我否認道：「是我痴心妄想了，算了，就當我沒說過。即便你喊我姑父，我也高興。這個錄音，要是有一日你能聽到，一定要記住，你比我重要，我為你做什麼，都心甘情願的。你小時候沒有父親保護，現在我總要保護你。以前我恨急他們逼我姓許，現在卻感激上了，總歸在姓氏上，你跟我一樣還有一層關係。」
「靜宜，不是我自戀，你長這樣好看，眉眼其實有些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要真像，為什麼從沒有一個人這樣覺得。不過不像也好，蕭葛不會起疑……」
錄音還有很長很長，許橫山像是有講不完的話。
馮靜宜卻沒有再聽下去，她閉上眼睛，他好像就坐在她面前，那樣小心翼翼，那樣拘謹，生怕惹惱她。說話誠誠懇懇，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她看，看看他有多真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讕進來喊她，道：「沒想到你居然跑來這裡了，往常你是最不願意接近你姑父的地方的。」
馮靜宜道：「原來我這樣排斥他？」
「可不是。」謝讕說，「他回來，你就不願意回來。靜宜，時間不早了，回房間休息吧。」
馮靜宜點點頭，起身跟着謝讕一起往門口走去，在房間門口時，她的腳步卻停了下來。
「姑姑，明天天氣怎麼樣？」
「不太好，是個陰天。」謝讕說，「已經好久沒有放晴了，小雨下的人頭昏，打不起精神。你姑父一走，我連麻將也不願意打了。」
馮靜宜沉默良久，說：「姑姑，有空帶我去見見他吧。」
「好。」謝讕道，「陸寧那邊，有沒有跟你聯繫？送你來了醫院之後，就沒影了。還有孩子，又怎麼處理？」

247
馮靜宜乍一聽到陸寧的名字，忍不住出神片刻。
她對他的記憶，只停留在那一天，他對着鏡子羞辱她的那一刻。
馮靜宜其實很容易就判斷出來，他並不是故意的，她太了解他，換句話來說陸寧做什麼事，也躲不開她的眼睛。他眼神一動，她就知道他想要什麼。
謝讕只知道蕭葛的事，卻並不知道岑國山的事情。而蕭葛的事情爆出來，當年的人，又怎麼可能還會有倖免的？
都逃不掉的。
人幹了什麼壞事，最後報應還是會到你頭上。該付出的代價，都得付了。
善良總沒錯的。
馮靜宜沒有跟謝讕提這一茬。
因為許橫山的離世，許氏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了葉晨曦身上，許橫山早就立好了遺囑，他的所有財產全部歸葉晨曦所有。
這個消息一出來，眾人一片嘩然。
就在所有人津津樂道許橫山怎麼會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女大學生迷了眼時，葉晨曦的真實身份也被公諸於世。
外頭的流言蜚語也就一一落了下去。
只是有人還是會偷偷摸摸問馮靜宜：「你姑父把所有東西都留給你妹妹，半點不留給你，你會不會心理不平衡？」
馮靜宜只是笑，又恢復成往日里人畜無害溫和模樣，她道：「這些本來就該是屬於她的。」
外人只笑她好說話，這親姐妹，也有這麼多年不見了，是自己人是外人還不一定，什麼都沒有撈着，到時候有的哭的。
而誰又知道，這一切，本來就應該是屬於葉晨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