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四處眺望，應該是在等什麼人。
李彧將手搭在方向盤上，目不轉睛盯着詹語白的方向。
幾分鐘後，一個男人停在了詹語白面前。
李彧視力超群，很快便看清楚了那個男人的臉。
認出對方的身份後，李彧猛地抓緊了方向盤，小臂的青筋凸了起來，目光凜冽如冰。
詹語白被那個男人帶進了實驗室。
實驗室的溫度很低，詹語白進來後，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讓我來這裡，想做什麼？」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捏住她的下巴，「這麼迫不及待想和我劃清界限，當初你求我辦事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
詹語白：「上次你說不會再——」
「周家給我來電話了。」他打斷她的話，「周夫人邀請我去做客，你說我要不要過去呢？」

第077回X光
李彧的車停在路邊，視線緊緊盯着實驗園區的大門，表情透着肅殺。
詹語白來這個地方，和那個男人見面，絕不是什麼巧合。
宿珉，國內知名的腫瘤專家，今年不到四十歲，已經在全球頂尖雜誌發表過是十幾篇論文，是毋庸置疑的行業翹楚。
當年靳柔的手術，就是由宿珉來操刀的。
在李彧的記憶中，詹語白和宿珉私下並沒有什麼交集。
李彧仔細去回憶了當年詹語白給靳柔捐腎的過程。
那段時間，周家動用了不少人脈關係去找合適的腎源，但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
親屬都試過了，不合適。
後來詹語白忽然做了配型，宿珉拿來了結果，說她的腎臟是匹配度最高、最適合來手術的。
李彧摸着方向盤，記憶中的畫面和剛才看到的場景交織在一起，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心中肆意生長。
李彧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接通後，那邊的傳來個男人的聲音：「四哥。」
李彧：「詹語白在醫院的體檢記錄，你手裡有備份么？」
燕北：「系統里有存。」
李彧：「把她術後這幾年的體檢記錄整理一下帶給我。」
燕北：「誒？怎麼突然要這個？她身體出問題了么？」
李彧：「儘快，整理好給我電話。」
和燕北通完電話，李彧又看了一眼園區的牌子，踩下油門驅車離開。
——李彧今天一天都心情不好，去他辦公室彙報工作的人，幾乎都逃不過被嗆一頓的命運。
早晨他沒準時來，十一點鐘回到公司之後，就一直拉着臉。
謝婉今天正好在整理李彧下月的行程，忙了一天，也就沒去他的辦公室。
傍晚的時候，梁聰提醒她去彙報行程，謝婉才拿着行程表去了辦公室。
敲門進去，就看到了陰沉着一張臉的李彧。
他平時就一副全世界欠他錢的樣子，今天比平時更誇張，也不知道是被誰惹到了。
謝婉把行程單放在辦公桌上，機械人一樣說：「周總，這是下月的行程單，您請過目。」
李彧瞟了她一眼，目光像是淬了冰。
謝婉心裏暗罵，神經病，又發瘋了。
「那我先走了。」謝婉準備退下。
李彧攔下她，命令：「去把休息室的衣櫃整理一下。」
謝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狗東西是在拿她撒氣呢，她是他助理，又不是他保姆，整理衣櫃這種事情為什麼要她來做？
李彧：「有意見？」
謝婉：「沒有。」
李彧：「那就去。」
李彧這人有些潔癖在身上，休息室的衣櫃其實沒什麼好整理的，謝婉猜測他可能只是單純心情不爽，想刁難她來發泄一下。
謝婉掛衣服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什麼，漂亮的瞳孔一閃。
她將手中昂貴的西裝放下，走到床頭櫃前，拉開了抽屜，裏面赫然躺着一盒開封過的杜蕾斯。
盒子里只剩下一枚了，是上次李彧找她過來做的時候剩下的。
謝婉撕開包裝，把東西拿出來，塞到了西裝的口袋裡。
謝婉正得意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外面的騷動。
有人來了。
謝婉細聽，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應該是她沒見過的人。
「四哥，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李彧：「謝謝。」
「語白姐身體出問題了么？」
對方提到了詹語白，謝婉立刻聚精會神、豎起了耳朵。
——
李彧把燕北遞上來的文件袋打開，裏面都是詹語白這些年的體檢報告，從她摘完腎到今年上半年的信息都在。
其中有一張腎臟X光片，是在當年手術後不久拍的。
李彧拿起那張片子，仔細端詳着。
燕北見李彧盯着片子看，忍不住感慨，「語白姐是真喜歡你，為了你，連這種事情都敢做，我每次看到她這片子，都得感嘆一次愛情的偉大。」
X光的結果顯示很明顯，詹語白確實少了一顆腎，這種東西造假的可能性太低了。
李彧沉思了半分鐘，「下次她去醫院體檢，再拍一次X光，片子給我，不要讓她知道。」
燕北：「好。」
雖然他還是不曉得李彧為什麼這麼做，但他的話一向不容置喙。
燕北：「四哥，晚上一起吃個飯么？」
李彧瞟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揉了揉太陽穴，「嗯。」
——就走人了？
謝婉聽着遠去的腳步聲，打開門往外偷窺了一下，發現辦公室真的沒人了。
她快步走到李彧的辦公桌前，打開四周的抽屜翻找。
不出兩分鐘，就找到了剛才他們聊天中的體檢報告。
謝婉看到了那張X光的照片，檢查結果提醒那一欄明確寫着，詹語白只有一顆腎。
謝婉的眉頭緊緊蹙起，怎麼可能？
當年捐腎的人根本不是她。
謝婉又去翻詹語白的體檢記錄，從這些指標里看不出什麼特殊之處。
唯獨有疑點的就是那張X光照。
李彧剛剛好像說了，要瞞着詹語白重新做一次X光檢查。
比起如何完成這個操作，謝婉更好奇的是李彧為什麼會突然想到去查詹語白的身體情況。
已經有這張X光的前提下，為什麼還要重新拍一遍？
是太過擔心詹語白的身體狀況，還是……他對詹語白起了疑心？
謝婉拿出手機，把詹語白的體檢報告和X光照片拍了一遍，然後把文件放回了原位。
謝婉神色匆匆走出辦公室，四處張望，突然撞上了梁聰。
梁聰：「姜助？」
梁聰的眼中帶着探究，彷彿是在問她，怎麼會從李彧辦公室出來。
謝婉：「周總讓我整理衣櫃。」
梁聰：「辛苦了。」
謝婉匆匆離開，梁聰走到辦公室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但還是跟李彧彙報了一聲。
沒幾分鐘，就收到了李彧的回復：把監控調給我。
——
李彧和燕北、燕兮、徐斯衍還有原野幾個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
其他幾個人聊得火熱，李彧卻不怎麼參與話題，時不時就拿起手機看一眼。
燕兮：「四哥，你在等誰消息啊？」
李彧：「工作。」
燕兮：「……你要不要這麼努力啊。」
李彧短促笑了下，注意力又回到了手機上。
幾分鐘後，梁聰發來了一段視頻。
視頻不長，三分鐘都不到。
可看到最後，李彧已經面若冰霜。

第078回我恨死她了
監控右上角的時間是他和燕北離開辦公室幾分鐘後。
謝婉從休息室出來，直奔他的辦公桌，經過一番翻找，從抽屜里拿出了詹語白的體檢報告。
她不僅看了體檢報告，還拍了照片。
這已經無法用單純的「好奇心」來解釋了。
李彧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太過陰沉，桌上原本熱烈的氣氛也就此被中斷了。
原野：「四哥，你怎麼了？」
李彧沒回答，直接起身出去了，徐斯衍和原野馬上跟出去了。
原野仔細觀察了一下李彧的表情，發出了自己的猜測：「謝婉又背着你勾引男人了啊？」
徐斯衍：「又是因為謝婉？」
李彧：「謝婉在福利院的資料你查到多少？」
話題跳得有點快，徐斯衍半天才跟上：「沒查到多少，只知道她在港城藍天福利院，十六歲被養父母帶走了。」
沒查到多少，自然不會是因為沒有記載，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就連詹語白花大功夫查到的照片里，都只有謝婉中學時代的信息。
李彧：「藍天福利院現在還在么？」
徐斯衍：「應該還在。」
原野：「誒，怎麼你們一個個都對謝婉小時候的事情這麼感興趣了？」
李彧掃了一眼原野，沒答他。
與此同時，手機響了，是靳柔打來的電話。
靳柔：「明天晚上七點，你和語白一起來聚風閣，宿醫生回國了，請他吃個飯。」
李彧目光深邃，手指摩挲着手機，「你通知過語白么？」
靳柔：「語白是你未婚妻，怎麼還得我通知，你和她親近還是我和她親近？」
李彧：「我通知她。」
靳柔：「這還差不多，那你明天準時過來。」
——
深夜，詹語白一身疲憊地從公司出來，精緻的妝容都擋不住她憔悴的臉色。
她低着頭走到車前，正準備開門，被突然出現的男人嚇了一跳。
「你來幹什麼？」看到劉培，詹語白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個度。
劉培：「你說我來幹什麼？」
詹語白：「我沒錢了。」
劉培：「少來了，周家未來的少奶奶會沒錢？你當我是傻子啊！」
詹語白：「沒有了就是沒有了。」
劉培：「那我只能去找周家人了，你說到時候你這周家少奶奶的位置還保得住么？」
詹語白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冷笑了一聲，「那你就去找，我遭殃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再拿錢。」
劉培這點小聰明還是有的，詹語白如果真的倒了，對他沒好處。
劉培的語氣軟了些，「先拿十萬給我。」
詹語白：「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劉培：「你什麼意思？」
詹語白：「想辦法聯繫一下裴燁桉，我要知道他現在在哪裡——還有他那個妹妹。」
「事成之後，我給你這個數。」詹語白比了三根手指頭。
劉培：「成交。」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謝婉當天晚上就收到了張旭的通知，得知了他們兩人的對話。
她嘲弄地笑了。
詹語白終於想起來她的世界裏還有裴燁桉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