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名野聽了這個問題，臉色微變，餘光看了姜歲歲一眼，語氣不耐煩道：「你那邊處理就行了，沒必要還過來問。在樓底下發個微信的事，你非要來我辦公室說一趟？你晚飯吃什麼要不要也來我辦公室問一問？」
姜歲歲並沒有完全聽見下屬說了什麼，只聽了個大概。她剛剛的注意力全部在自己腿上，顧名野突然的火氣讓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抬了抬頭。
也沒有想到，顧名野這會兒起火完全是因為那話只是在她面前說了而已。但凡她不在，他也起不了這個火。
下屬是一臉的冷汗，琢磨片刻，他就知道自己問題出在哪了。當著奚太太的面說起那號人，確實不太合適。
「還不趕緊走人？」顧名野越發不耐煩道。
下屬心有餘悸，離開得很快。
姜歲歲倒是也沒有問他生氣的原因，他認真的打量一會兒她的表情，見她神色沒有什麼變化，就收回了視線。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下班的時間點了，說：「咱們回去吧。」
「晨曦呢？順便送一送她。」姜歲歲道。
「今天她有活，估計得加班。」顧名野道，「抱你出去？」
「你扶我就行。」
顧名野卻直接把她給打橫抱起了，姜歲歲在心裏嘆口氣，也就隨着他去了，
奚國山正好也下班，就這麼撞上了，他看了眼被抱着的姜歲歲，明知故問道：「怎麼來公司了？」
事實上，顧名野抱着姜歲歲進公司的事早就傳了個遍了。小兩口關係好，奚國山是樂見其成的。
「既然正好撞上了，那就一起回去吃個飯吧。」奚國山道，「你媽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你了。」
顧名野看了眼姜歲歲，意思是詢問她去不去，她要是不去，那就得拒絕了。
姜歲歲也用眼神示意他：去。
顧名野把姜歲歲抱上了奚國山的車，這一路熱得他脫掉了西裝外套。
奚國山看了他一眼，講起正事來：「國外市場還是得要人去守着的，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顧名野講起正事來，那股子弔兒郎當的勁兒就全部消失不見了，他正襟危坐道：「我其實覺得我最合適。」
奚國山掃了眼姜歲歲，道：「你也沒有那麼合適，比你外語好比你領導力強的多了去了，公司前輩拉出來比你閱歷豐富的還少？何況你剛結婚沒多久，就去那邊待個半年，你覺得這合適？而且，你在那個國家，還有個前任。」
顧名野蹙起眉，沒有做聲。
奚國山淡淡道：「我不建議你去，也不想你去。你再參考參考其他人選，從裏面選一個。」
顧名野掃了姜歲歲一眼，道：「國外的剛起步沒多久，壓力大鍛煉人，我也好快點接手公司的業務。」
「你需要那麼大的壓力做什麼？」奚國山冷哼了一聲，「你在國內按照我的節奏一個腳印一個腳印的來，出不了什麼大錯，你又不需要飛躍式的進步，沒必要去國外折騰。」
姜歲歲能感覺到顧名野心裏對這番話是不服氣的，他應該想去。只不過，他又沒有爭辯，倒是不像他平常的風格。
「今朝，你來說，你希望大半年獨守空房么？」奚國山把話題往她身上扯。
他的目的還不是希望他們能培養培養感情，半年一分別，新婚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情愫哪兒還見得着影子，到時候又是陌生人了。
如果真的是她男人，姜歲歲自然不希望他走。只不過，她跟顧名野之間，從始至終還是有一條溝壑的，算不得真親近，她也就笑了笑，客氣的說：「我沒有關係的。」
奚國山道：「沒有關係就是有關係，看，今朝也不想你走。」
她沒有解釋，顧名野也沒有開口說話，兩個人默契的安靜了下來。
但姜歲歲知道，顧名野的安靜，不代表妥協，他還是想走的。是什麼原因，她就不想仔細去想了。

077

自從姜歲歲跟顧名野結婚搬出去以後，奚母見兩個人的機會不多，這一回來，真的是噓寒問暖。
奚母連飯都是親自下廚做的，特地燉了一隻烏雞，生怕他倆在外頭只吃快餐，吃的太將就。
吃完飯，也沒有讓兩人回去。
姜歲歲和顧名野也只能答應留下來。
顧名野已經不住這邊了，房間里的很多東西都搬進了他們新婚別墅，所以這邊顯得空蕩蕩了許多。
「老婆，你自己說，你希不希望我去國外分公司？」晚上回到房間的時候，顧名野開口問她。
姜歲歲抱着被子，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覺了。
顧名野心不在焉的說：「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工作沒事，但老婆我只有一個，聽老婆的。」
靜悄悄的黑夜裡，他們像兩隻動物一樣，緊緊的靠在一起，相擁而眠。
而姜歲歲在顧名野睡着之後，卻睜開眼睛，有些失神的看了天花板半晌。
她沒有想起顧名野，反而記起她沒了父親那一年，受過的苦，父親死後，母親因為受不了而自殺，妹妹不見，而害了她父親的那個人，如今倒是成了對她不錯的善人。
所以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大概就算善意。
姜歲歲想着想着，閉上了眼睛。
……
姜歲歲往奚氏去的多了，公司里的人也就多多少少認識她了。
丁業敏跟姜歲歲聊得不少，再加上姜歲歲囑咐她多照應照應葉晨曦，一來二往，她倆也漸漸熟了起來。
姜歲歲似乎很喜歡看公司的業務，反正市場部的資料，她每次一來，都會隨意的翻上不少。
丁業敏看在她身份的面子上，也從來不阻止她。
姜歲歲反正也不工作，看了也就看了。「丁經理，之前聽說你差點要走，怎麼又留下來了？」
「公司給漲薪了唄，誰跟錢過不去啊。」丁業敏道，「只要錢到位了，一切好說。」
姜歲歲頗為認同的點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丁業敏覺得她的表情有點意味深長，可仔細一看，卻又分明寡淡，帶着一貫的溫和笑容，「是啊，誰都愛錢。」
丁業敏道：「喬小姐，我其實覺得，小奚總應該很喜歡你。他在你面前，就很黏人，對外人就是個活閻王。」
姜歲歲想了想，極淡的彎了下嘴角，像是欣喜，可又像是別的意思，情緒似乎有些沉重。
第二天一大早，顧名野催促她起床時，姜歲歲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就又閉上了：「今天我不想去了。」
「今天去，不然有客戶要逼着我喝酒，給我送美女。」顧名野道，「你在我邊上，他們能收斂點。」
姜歲歲淡淡道：「我真的不想去了。」
「你再睡五分鐘，我來喊你。」他也不打算妥協。
「所以我是一點自由都不配擁有嗎？」姜歲歲的聲音啞了幾分。
這句話，讓顧名野愣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額頭，「老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不想去。」
「行，那就不去了。」顧名野沒有再強迫她，只說，「我也不是強迫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一塊。只是我不能不去工作，我想快點獨當一面。等我有能力了，一切就都好了。」
快點獨當一面是為了什麼呢？
姜歲歲又想起新婚那天，他逼問她，喬橫山對她做什麼了。
他沒說話，他欲言又止了一會兒，又低頭下來蹭蹭她的額頭，說：「老婆，那我走了。」
顧名野收拾了一下，自己獨自一人走了。
很快樓下就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音。
顧名野稍微有點好，姜歲歲就感覺到自己蠢蠢欲動了，她有點怕了，怕自己又喜歡上他，那是一條不歸路。
姜歲歲心緒不寧，刷手機時，卻看見溫湉更新了條朋友圈，地址是在國內，在某知名大學，參加國際辯論賽。
那個城市離A市不算近。
姜歲歲覺得現在照片上的溫湉，容光煥發，已經沒有當時的怯懦感了。
閱歷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她想，人類的自卑怯懦，大抵還是來源於未知的事物太多，一旦見多識廣，就不會再這樣了。
姜歲歲沉思片刻，跟她說了聲加油，那邊沒有回。
只不過，幾天以後，溫湉卻主動給她打電話，約她吃飯。
姜歲歲淡淡的拒絕了。
溫湉笑了笑，說：「老師你放心，我回來不是為了找他的，我只是來看我父親，我們一家最近搬到A市了，比賽後就兩天假，我後天就出國。」
姜歲歲道：「比賽怎麼樣？」
溫湉卻自顧自倔強的道：「程老師，我不會再要他了。哪怕他扶持我父親做生意，讓我們家庭步入小康，縮小了我和他的差距，我也不會再要他了。」

078

姜歲歲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腳扭了的那天，她在顧名野辦公室里，隱隱約約聽見他的下屬彙報了一句「溫先生資金短缺」。
她當時雲里霧裡，這下是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溫先生」。
姜歲歲又想起，許久之前奚母問她，一個女孩子，是不是父母厲害，才會有底氣。
她說是這樣的，父母有本事的人家，女兒都不會自卑，不會唯唯諾諾，反而會活得很燦爛、很陽光。原生家庭對一個孩子的影響，真的很大。
想必顧名野一直介懷，奚國山介意溫湉家庭背景的事情，才會這麼拼。
「喬老師，你們過得好不好？」她那邊又開口問道。
「不算好，也不算不好，尋常人過日子的過法。」結婚以後的顧名野，就不會像跟溫湉談戀愛時那樣，隨時都能準備出點小浪漫。沒有任何驚喜，大多數時候，就是過日子。
現在他偶爾會忘了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衣服簍子里，也偶爾洗完澡以後，水滴得哪裡都是，害得有強迫症的她不得不把地擦一遍。也偶爾幫她解決點小問題。
也許顧名野在外面，還可以被其他女人叫做男神，可是一旦回到這個家裡，姜歲歲半點這種想法也沒。
顧名野只是一個霸佔了她丈夫這個稱謂的男人。
溫湉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很快就把電話給掛了。
姜歲歲倒是給她發了一個紅包，祝她比賽拿獎。
顧名野這兩天出差去了，今天下午回來，要她去接人。
姜歲歲看在葉晨曦跟他一起的份上，按時到了機場。剛一下飛機，小姑娘就跑到她身邊來跟她告狀，「導員姐姐，你老公在路上被人要了微信，他沒有拒絕，還加了。」
顧名野涼涼的掃了她一眼，葉晨曦就咬着唇不敢說話了，誰叫這是她的領導呢？
姜歲歲皺眉道：「你為什麼要欺負她？」
「有你這麼護着，我哪裡敢。」顧名野上來勾着她的肩膀說，「老婆，我就有點搞不懂了，你怎麼對這姑娘這麼好？好到有些不太對勁，我怎麼覺得你每次給我送飯，主要還是為了給人家送呢？」
姜歲歲心下微沉，不動聲色道：「我跟她有緣，她又是我的學生。」
顧名野琢磨了一會兒，也就沒有多問。
姜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