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不到回來的路，也不知道怎麼能回寺里……」

女孩兒滿是害怕的聲音迴響在廳堂里，那哭聲彷彿讓人身臨其境她的絕望。

哪怕未曾親眼所見，可一些心軟的夫人和閨秀都是紅了眼眶，就連那些平日里心腸冷硬的男人，也都是忍不住倒吸口冷氣。

䧿山是什麼地方？

除了靈雲寺附近和前山有幾戶人家，後山一大片都是荒林。

京中一些富貴人家春日裏前往狩獵，那山中還能遇到熊瞎子和野狼，而且剛見春的䧿山上積雪都還沒化。

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會把一個小姑娘扔在山上？

容督主聽着女孩兒哭聲，眸色泛着冷。

「本督撿着姜小娘子時，她摔傷了腿險些沒命，見她渾身是傷昏迷不醒，又囈語着阿兄表哥什麼的，還提及了陸姓，本督便將人帶回城郊別莊待了一宿。」

無人疑心容督主一個太監會對姜顏蘭如何，但伴隨着他聲音落下。

那勁瘦手指落在身旁桌上，指腹輕擊，卻如同山石砸在某些人心上。

鋮王妃氣得渾身發抖。

她鬆開姜顏蘭後就一步步朝着謝寅走過去，周圍的人連忙紛紛避開，看着謝寅時也神色各異。

「是不是你做的？」

「母親……」

「我問你是不是你做的，你把顏蘭給扔了？」

「我沒有！」

謝寅心中慌亂，滿是焦急地解釋，

「我沒有扔了她，是她故意為難姝蘭，還口不擇言胡說八道，我和瑾修哥他們只是想要讓她收斂一些，免得壞了她自己的聲譽，我們只是讓她回靈雲寺自省。」

「母親你信我，那地方就在靈雲寺下不遠，轉個頭就能回去的，我沒想到她出事的……」

「啪！！」

鋮王妃重重一巴掌甩在謝寅臉上。

「母親……」

「啪！」

又是一巴掌，鋮王妃幾乎用盡了全力，「你以為她不會出事，那她現在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

「我……」謝寅瑟縮。

「顏蘭是你的妹妹，是你姨母唯一的血脈，你怎麼敢這麼對她？！」

鋮王妃氣的眼中發紅，

「你說顏蘭口不擇言，怎麼不說是你們蠢貨在前。」

「昨日是你姨母冥誕，她與姜熙當年多恩愛你不知道，你居然帶着個庶女去礙她的眼？你說顏蘭為難那庶女，她要是真想為難，當初那庶女就回不了姜家！」

「一個賤人惺惺作態一番，就能哄得你沒了心肝扔了你自己的妹妹，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沒腦子又狠毒的蠢貨？！」

第8章 這小海棠還挺凶的

謝寅被罵得臉上漲紅，襯着那兩個巴掌印更是羞憤難抑。

姜姝蘭見謝寅眼睛發紅的樣子，忍不住在旁開口：「王妃也是尊貴之人，怎能開口閉口都是賤人？」

「況且阿寅哥哥也不知道妹妹會出事，是她任性在前傷了阿兄的心，阿兄才讓她回寺中自省，王妃怎能不辨黑白就打阿寅哥哥…」

啪！

鋮王妃反手就扇了過去：「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叫我兒子哥哥？」

「怎麼，攀上了姜家還不夠，如今還想爬我鋮王府的門？！」

姜姝蘭耳邊轟鳴，腦子裡嗡嗡作響。

謝寅連忙扶住踉蹌的少女，橫身擋在她身前：

「母親，這事是我的錯，是我不夠周全才讓顏蘭受傷，可是這一切跟姝蘭沒有關係，她沒有傷害過顏蘭，也心性善良從不爭搶，是顏蘭咄咄逼人……」

「你給我閉嘴！」

鋮王妃冷笑，「她要是不爭不搶，就該有自知之明，待在姜家別出來招搖，她要是待顏蘭好，就不會拉着你們將顏蘭扔在䧿山之上，讓顏蘭險些沒命。」

「可是……」

謝寅還想說話，一直安靜的姜顏蘭突然出聲：「謝世子。」

謝寅猛地扭頭：「你叫我什麼？」

「謝世子。」

姜顏蘭看着謝寅有些不敢置信的臉，彷彿覺得她的這般喚他是無理取鬧，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她突然就覺噁心。

顏蘭垂眸遮掩冷笑，再抬眼時漠然至極：

「謝世子一直說我咄咄逼人，我逼過姜姝蘭什麼？」

謝寅看着往日總拽着他衣袖喚他表哥，與她撒嬌耍賴的姜顏蘭滿臉冷漠地看着他，他忍不住皺眉：「表妹…」

「不敢攀世子貴親。」

謝寅被打斷話差點噎住，只能忍着氣道：「顏蘭，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

「為什麼要回去？」

顏蘭毫不客氣，「我行得正坐得端，沒什麼不可見人之事，謝世子既然這般理直氣壯，何懼人前對質？」

「顏蘭！」

謝寅見她油鹽不進有些生氣，「你別任性。」

姜顏蘭冷了眼。

又是這句話，又是叫她別任性。

她上輩子簡直聽得夠夠的。

姜顏蘭言語陡然尖銳：「我與世子講道理，世子說我任性，我若是任性之時，世子是不是又要說我跋扈不講道理？」

「人之生也直，心直則身直，可立地參天，君子仰不愧於天，義以方外。」

「謝世子要是問心無愧，坦蕩光明，覺得你從無冤枉我之說，䧿山之事也非你之過，那你又何必拿任性二字來堵我的嘴，還是世子早知理虧，只是仗着表兄妹情誼，拿你我二人之間的親緣逼我退讓？」

「我沒有！」

「既然沒有，你怕什麼？」

滿室皆靜，惟獨容督主戲謔笑了聲。

他有些散漫地瞧着小姑娘跟只張牙舞爪的貓兒似的，將謝寅問得啞口無言，眸中瀰漫著笑，連下顎輕揚時也綳出一絲帶笑的弧度。

姜顏蘭彷彿得了鼓勵，下意識挺直了背脊，學着初見容督主時他滿是冷冽睥睨的神情。

「你總說我欺負姜姝蘭，敢問謝世子，姜姝蘭入京這半年有餘，我做了什麼事情讓你覺得我欺負她？」

「你……」

謝寅張嘴就想說什麼，可話到了嘴邊腦子裡卻一片茫然。

他曾有幾次去姜家時看到姜姝蘭落淚，一問她便吞吞吐吐，問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她也只掉眼淚，而且姜姝蘭跟顏蘭相處時總是怯生生的紅着眼圈，顏蘭又總是發脾氣。

謝寅便下意識覺得是顏蘭欺負了姜姝蘭。

可要說顏蘭怎麼欺負了，又做了什麼，謝寅居然一時間根本說不出來。

顏蘭見狀嘲諷：「怎麼，謝世子啞了？」

謝寅張了張嘴，滿是羞窘：「我哪能知道你在姜家做了什麼，反正你就是欺負她了，要不然她怎麼會每次提起你時就落淚？」

「姝蘭身世凄苦，以前過的也甚是清貧，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姜家，她也是你親姐姐，你為何不願善待於她，非得咄咄逼人，讓她連二房院門都進不去，只能委屈待在大房那邊？」

「難道不是她為了黏着姜瑾修才留在大房。」顏蘭嗤笑，「況且我憑什麼要善待她，她算我哪門子的姐姐，她不過是……」

「顏蘭！」

姜姝蘭聽到姜顏蘭的話時心中就是一咯噔，眼見她要說出不該說的，急得就掛着眼淚打斷。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知道我不該回姜家，我不該碰了夫人的長明燈，更不該央求着阿兄帶我去靈雲寺，你不喜歡我，我往後都避着你。」

「你我是至親姐妹，又都是姜家血脈，父親已經走了二房只剩下我們兩人，我們本就該彼此照顧，你別說氣話，伯父和祖母知道後會生氣的……」

姜顏蘭聞言看着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看着曾經高高在上，一掉眼淚就能讓她萬劫不復的女人。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想拿姜老夫人和姜鴻來壓她？

她居然還敢提父親？

她哪來的臉！

「我從不說氣話，我只是想要謝世子明白，我姜顏蘭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姜姝蘭！」

姜顏蘭坐在四輪車上毫無半點心軟，只神色厭惡，

「半年前你跟着三叔從安州回來，說是我父親在外留下的血脈，你拿着我父親跟你阿娘當年露水情緣留的情信，哭着說你阿娘死了你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