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女人》[疾風女人] - 第7章

我媽說服了其他人不送我爸入監獄。
而這時,除了我爸以外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默認了另外一種懲罰方式。
我爸一直被關在房間里,用鐵鏈鎖住了腳踝,限制了自由。
他每天吃着糟糠一般的食物,一件破舊的背心穿了十幾天。
整個人臭氣哄哄,邋裡邋遢。
他也從一開始的求饒變得暴躁。
「都十五天了,為什麼還不放我出去?」
我媽卻放了一碗污濁的水在他面前,眼裡的情緒似幽潭:
「你知道嗎?以前你在外面偷情時候,吃隔壁夫人家的那些健康的食物、喝那些乾淨的水的時候,我在家裡,卻餓宋朝朝 章頡得恨不得把樹皮也吃下去。」
「這些污濁的水我卻很珍惜。那時,我為你裝了一杯清澈的水,可你卻嫌棄地打翻了,還記得嗎?」
我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要把眼前的男人看穿。
「不是……不是的!瑩瑩,你聽我解釋啊……」
「我只是為了從她那獲取物資,我根本不是喜歡她!她哪裡比得上你!」
我爸的淚水鼻涕都蹭在了我媽潔白的裙擺上。
一如他們的羈絆。
我爸,只是我媽人生中的一個污點罷了。
「要不是那時你把我當畜生一樣對待,我差點就信了呢。」
冷冷打斷完眼前這個虛偽的男人,我媽用力把水都潑在我爸臉上:
「總有一天,我也要讓你明白,那種只要能喝到一滴水,寧願下一秒就去死的滋味!」
兩個月後,我爸終於被放了出來。
他先認認真真給自己洗了一個熱水澡,把長出來的鬍鬚都剃掉。
洗去了污濁,洗去了疲憊。
可是,很多東西已經洗不掉了。
就比如,被綁在床邊一個月,他的身體留下了後遺症,全身上下持久性地酸痛不已。
還有,因長時間獨自待在黑暗裡,那種絕望的孤獨感一直揮之不去。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
他的妻子當時是不是也受着這樣的罪呢?
在他逍遙快活的時候,她一個人承受着。
不,她的痛苦一定比這嚴重一百倍。
他恍恍惚惚,跌跌撞撞想找到她。
卻發覺妻子已經不在家了,孩子也不在。
空蕩蕩的家裡只有他一人。
這一刻,他才真的有些慌了。
他跑到岳父岳母家,想要找到妻子。
可卻吃了個閉門羹。
任憑他怎麼哀求,那扇門都沒有為他打開。
天公不作美,似乎為了懲罰他,大雨淋漓下。
他在雨中站了很久。
他又去了自己父母的家。
其實被關起來的這段日子,他當然是怨恨過自己的父母。
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呢?
他可是他們的親兒子,他們卻為了一個外人如此懲罰他。
竟然真的將他關起來兩個月。
可他做錯了什麼呢?
社會上本來就有小部分人認同百年前的社會。
男子的生理結構更強壯,負責養家糊口。
女子的生理結構更柔弱,負責生養孩子。
各司其職,不好嗎?
上天賦予了人類兩種性別,將男性與女性的結構,做到極端對立,又極端匹配。
男女結合,陰陽調和,男強女弱。
這樣究竟有什麼不好?
他始終想不通為什麼要讓男子與女子平等。
生理上本就不平等,這種強行平等只會讓矛盾更嚴重。
所以,他沒錯。
錯的是這個世界。
可所都說他錯了。
養育他長大的父母也沒讓他進家門。
而是隔着門,冰冷無情地叫他離開。
他瞬間感覺被全世界拋棄,終於在雨中崩潰痛哭:
「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奶奶痛心疾首地嘆了口氣,道:「你從小就錯了,是我們沒教好你。」
在我爸小時候,小區里的孩子們玩過家家,輪流當公主。
我爸因為只想當王子,而被排擠過。
他說,他只想要保護別人,不想要被別人保護。
一個小女孩扮演了好幾次王子,搶了他很多次角色。yž
於是,他不開心地將她推倒在地:
「女孩子當什麼王子!你看你的身體這麼脆弱,一推就倒!你憑什麼當王子?」
那時候就錯了,一切都錯了。
可誰說女孩就不可以當王子呢?
誰說女孩不可以拿着劍保護公主呢?
誰說女孩因為生理脆弱,就天生弱人一等呢?
誰又說女子不如男呢?
後來,那個小女孩站起來用力推我爸。
沒推動。
一下,兩下……
一次,兩次……
第五次,她終於將我爸狠狠推倒在地。
然後她居高臨下堅定地喊道:「我媽媽說過,誰欺負我,就要用盡全力把他推倒!我爸爸也說過,我們女孩子一點都不比男孩子差,歧視我們的都是壞蛋!」
「對,沒錯!」
「壞蛋,壞蛋!」
……
許多孩子站出來附和她。
我爸則狼狽地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而十八年過去,大雨如注,我爸又一次跪在地上紅着眼。
一如從前,輸得徹底。
他是輸給了某個人嗎?
不,他輸給的是偉大的新時代思想,輸給的是這個滿是榮光的世界。
他輸給的是,歷史上每一個為今天的女性之地位,奮鬥崛起的人。
他輸給的是,全人類社會。уʐ
我爸又如行屍走肉一般,來到我媽的公司。
可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的一幕卻徹底擊垮他的心理防線。
只見,他的妻子正和一個高大帥氣的年輕下屬摟在一起。
「溫瑩!你居然敢背叛我!」
百種情緒交織在心頭,我爸怒不可遏。
我媽卻不緊不慢地拍了拍下屬的肩讓他離開,然後好整以暇理了下衣領:
「老公啊,你那麼著急幹什麼?還是說你覺得只有男的可以出軌,女的不行?」
她已經可以笑着面對從前的傷痕。
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從前被帶到沙漠里歷經荊棘風沙。
可玫瑰就是玫瑰,驕傲到不會隨便低頭。
現在,她回到了她的世界,自我滋養,散發出無限光機和生彩。
耀眼奪目,只為自己發光。
一瞬間,我爸自知理虧,面色蒼白,啞然失聲。
「你不是一向很認同百年前的社會嗎?男性壓迫着女性。可你是不是忘了,人類社會亘古不變的一個道理,金錢壓迫着一切。
「那時候,有錢的男人可以包養女人,讓女人伏小做低。有錢的女人當然也可以包養男人,讓男人低下脊樑。
「你每天好高騖遠,只知道彈琴畫畫,卻連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沒有,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我把你當成寵物都沒問題!」
話音落下,我媽不想再看半眼如今讓她作嘔的這張臉:
「保安,把他拖走。」
我爸沒有掙扎,他依然沒緩過神來。
方才妻子的一番話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
他的世界都快崩塌瓦解。
他終於明白,有些錯誤真的無法被原諒。
接下來的日子,我爸為了求得原諒,自願嘗盡我媽懷孕時受的苦。
為了討我媽的歡心,他拋開自己的興趣愛好,每天洗手做羹。
他為了學做飯,把手燙出無數水泡。
他笨手笨腳地打掃全家的家務。
心甘情願地為我哥換尿布,喂飯。
大大小小,無微不至。
而我媽,一如當初的他一樣,每日早出晚歸,流連外面的花花世界。
將家裡的柴米油鹽、一地狼藉都心安理得地留給丈夫。
日子久了,我爸累得受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問我媽:「夠了嗎?可以原諒我了嗎?」
我媽冷笑,隨手掀翻他做了一個下午的菜。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一個家庭本就該由夫妻雙方負責。」
「你該不會以為這些日子,你做的這些事是替我做的吧?然後我就該對你感恩戴德?」
她冷聲質問。
我爸連忙搖頭:
「不是的瑩瑩,你相信我,我都是自願的!你原諒我好不好?只要你原諒我,我怎麼樣都行!」
我媽突然笑了,笑得燦爛明媚。
她看着眼前這張帥氣的臉蛋,想想當初的自己也許就是被這樣蠱惑了吧?
識人不清,作繭自縛。
然後,她緩緩開口,音色動人,眼神卻漫不經心:
「做什麼都行?那替我生個孩子吧。」
三個月後,我爸人工授精成功,終於懷上了孩子。
出了醫院的大門,他討好地拉住我媽的手:
「瑩瑩,生下孩子後,我們就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我媽面無表情地抽出手,冷笑:
「你怎麼會認為我還願意和你在一起呢?」
我爸失魂落魄捂着肚子,下一秒就憤怒起來。
「你怎麼能說這麼狠心的話?我的肚子里還懷着我們的孩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媽笑到眼淚都流出來,然後她輕輕撫摸住我爸的臉頰,滿目柔情。
「當初我懷孕的時候,你對我說的無情的話,你對我做的狠毒的事,還少嗎?」
此言一出,我爸的嘴唇死死顫抖着,委屈與痛苦交織着。
其實,他從來都不願意生孩子。
他的觀念是男子生來強大,若懷孕了,便會變得脆弱不堪,那還像話嗎?
所以,他答應懷孕,答應生孩子,已經邁出了多麼艱難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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