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春乏》[舊春乏] - 第5章

裴卿塵摩挲着戒指,滿目悲涼:「嗯。」
他第一次在醫院裏,對外人承認了他和李時歡的關係。
但心中升起的悔意卻像根根鋼刺扎進了空落落的心底,讓他難以承受。
葉知薇緊咬着下唇,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滿心的失落。
難怪那天晚上李時歡會問她那樣的問題,她還自以為是的說出了那樣的話。
然而再想起之前自己在李時歡面前和裴卿塵那麼親密,一種羞恥感漫上了葉知薇的心。
她紅了眼,哽聲道,「對不起。」
聞言,裴卿塵怔了怔。
或許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他。
他對不起李時歡。
他讓她一個人承受着瘟疫的折磨,甚至孤獨的死在了國外。
裴卿塵泛白的唇彎了彎,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他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踉蹌着朝病房外走着。
「少御!」葉知薇忙扶住他,勸道,「你現在還很虛弱,得休息會兒。」
裴卿塵抽出手,通紅的眼中帶着無所謂:「我就是醫生,知道該怎麼做。」
葉知薇的手僵在半空中,明知道他心裏想的是李時歡,但還是忍不眼淚。
可她憑什麼去傷心。
裴卿塵和李時歡是夫妻,她差點成了第三者。
李時歡為了救人犧牲自己,她又憑什麼去爭……
家門外。
裴卿塵遲遲沒有進去,他扶着門框,根本無法提起回家的勇氣。
直到天漸漸黑了,他才打開了門。
一股沉悶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在餘暉最後的光芒中,整個客廳昏暗的分外蒼涼。
每個桌面和角落都已經落了一層薄灰,陽台的綠蘿已經枯死,凋零的葉子四散落在地板上。
一陣帶着熱氣的晚風從廚房沒關的窗外吹進來,捲起冰箱門上不知道貼了多久的一張便利條。
裴卿塵黯淡的眸子閃了閃,俯身將腳邊的便利條撿起。
——冰箱里有牛奶,記得熱一熱再喝——
字跡娟秀,只是最後一個字留下一個深深的墨點。
好像留言的人在思考或者猶豫什麼。
裴卿塵看着這小小的一行字,乾澀的眼眶一熱。
他慌忙仰起頭,強忍着疼痛將眼淚逼了回去。
將便利條小心地放進口袋,邁着沉重的腿走進了房間。
蒸籠一般的溫度讓裴卿塵再次想起了那天的火,那把將李時歡燃成灰燼的火。
他頹然地坐到床上,微顫的手緩緩撫着床的另一側。
明明熱的讓人喘不過氣,但他卻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涼從他掌心傳到心裏。裴卿塵用力地吸着氣,想要擺脫這致命的窒息感,可不僅沒能逃離,眼淚反而如雨落下。
消瘦的手緊緊握起,攥的床單翻起了褶皺,如同那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嗚咽的哭聲充斥在整個房間,裴卿塵含淚望着牆上那婚紗照。
天邊的最後一絲光芒消散在藍黑色的夜空,也黯淡了照片中李時歡的笑容。
突然,一陣敲門聲打破了這滿屋的悲戚。
裴卿塵一怔,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走過去開門。
門一開,眼前的人讓他心底一抽。
那張讓他快要被思念折磨崩潰的臉上漾着暖暖的笑容,李時歡就這麼站在了他的面前。
「甜甜!」

第十四章破滅

阮天翎扶住差點摔倒的裴卿塵。
見他臉色蒼白又憔悴,下眼瞼烏青,黑髮凌亂,絲毫沒有往日那般俊朗幹練。
「顧醫生。」他叫了一聲,語氣裡帶着幾分疏離。
裴卿塵眼眸一閃,那點點希望再次破滅。
他抬頭,看了眼面前和李時歡有五六分相似的阮天翎,隨後轉過頭掩去眼底的哀戚。
「有什麼事嗎?」裴卿塵嘶聲問。
阮天翎捧着一個暗紅色的木盒,聲音低沉:「這是姐的骨灰。」
聞言,裴卿塵心底一顫,堪堪地轉過頭望着那小小的木盒。
「媽和我都捨不得姐,但……」阮天翎哽咽一頓,才紅着眼繼續說,「但我知道姐不想離開你。」
他將木盒輕輕放在裴卿塵手裡,目光不舍。
木盒不沉,可裴卿塵的手卻是止不住地顫抖,他不願在阮天翎面前哭,可眼淚還是滴落在那冰冷的盒面上。
這是甜甜,他的甜甜……
阮天翎低頭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清楚明了:「如果你真的愛我姐,就好好帶着她的期望做好一個醫生。」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
夜漸漸深了,黑暗就像鐵鉤勾出了裴卿塵內心深處的恐慌和落寞。
他緊緊抱着木盒,蜷縮在沙發旁失聲痛哭。
「甜甜,甜甜……」
他一遍遍叫着,然回應他的只有外面徐徐而過的風聲。
晚夏並沒有結束難忍的炎日。
安和醫院裏,急診科的李醫生找到主任,又是擔心又是不解:「主任,顧醫生都已經快一個星期沒來上班了,他沒事吧?」
聞言,主任放下了手中的筆:「他援助回來沒多久,這兩年又沒有休過假,我給他批了半個月的假,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然而他知道裴卿塵還沒有從李時歡犧牲的打擊中緩過來。
沒有人能勸的了他,他們能做的只能給他時間慢慢接受。
「叩叩叩——」
「進來。」
一個護士領着一個穿着白襯衫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
「主任,他找顧醫生。」護士打了招呼便離開了。
主任站起了身,眯了眯眼:「你是……孟雲凱?」
孟雲凱點了點頭:「主任,我這次來桐城是找顧醫生的。」
聞言,主任愣了一下。
「李時歡在我們撤離前,讓我把一些東西交給他。」
得到裴卿塵家的地址後,孟雲凱驅車趕了過去。
然而敲了將近五六分鐘的門都不見有人開,而電話也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孟雲凱皺起眉看着手機,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只能去找隔壁的人。
聽他要借陽台,鄰居以為他要在陽台喊隔壁的裴卿塵,沒想到孟雲凱打算從陽台跳過去。
鄰居嚇得大叫:「小夥子,這可是六樓,你要是出事了可別賴在我身上啊!」
孟雲凱穩穩地落了地,滿臉歉意:「阿姨對不起……」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忽然從房中傳了出來。
孟雲凱心一沉,暗叫不好,立刻沖了進去。
他尋着血腥味跨進房裡,眼前的景象讓他這個醫生都忍不住毛骨悚然起來。
此刻面無血色的裴卿塵癱倒在床邊,他的右手緊緊抱着一個木盒,而左手腕已經血肉模糊,一把沾血的水果刀在大片血泊中閃着寒光。

第十五章夢魘

「裴卿塵!」
孟雲凱疾呼一聲,立刻給裴卿塵做緊急止血,又掏出手機打了弋㦊120。
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劃破了漸漸陰沉的天空。
看着裴卿塵被推進手術室,孟雲凱緊皺着眉淺淺鬆了口氣。
他沒想到裴卿塵居然依誮會自殺。
他以為他會明白李時歡的犧牲是為了什麼,以為他會帶着她的遺憾繼續做好一個醫生。
但是裴卿塵卻比他想像中的要懦弱。
沒有李時歡的裴卿塵,好像真的活不下去了……
此刻,搶救室內因為失血過多導致休克的裴卿塵再次陷入每天深困住他的夢魘中。
一片黑暗中,他又看到了李時歡。
她穿着白大褂,一頭黑長發挽在腦後,白凈的臉上弋㦊是淺淺的笑容。
「甜甜。」
裴卿塵紅着眼用力地抱着她,溫暖的軀體比那冷硬的木盒真實百倍。
李時歡輕輕環住他,聲音就像盛夏中的涼風:「少御,回去吧。」
「不!」
裴卿塵又摟緊了幾分,倔強地不肯鬆手:「甜甜,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是我……是我的錯,我娶你不是為了躲避催婚……」
他像一個孩子懇求着,又像個犯錯的人在懺悔自己的罪過。
李時歡推開他,帶着薄繭的雙手捧住裴卿塵的臉,含淚笑着:「你在乎我,我很開心,但是少御,千萬不要忘記我們成為醫生的初衷,你一定要要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甜甜……」
裴卿塵緊皺的眸子顫抖着,看着眼前的李時歡漸漸遠去,一種剔骨的痛苦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炸開來。
他目眥欲裂地嘶吼着,卻再也看不到那張臉……
病房中。
孟雲凱剛走進來,便聽見昏迷中的裴卿塵嘴裏叫着「甜甜」。
他皺了皺眉,也只是嘆了口氣,又不免有些後怕。
如果再晚幾分鐘,裴卿塵就已經救不回了。
但想到床頭柜上那張遺體自願捐贈書,孟雲凱心裏更是燃起了一絲怒火。
「甜甜!」
裴卿塵痛呼一聲,睜開了滿是血絲的雙眼。
孟雲凱走了過來,沉聲道:「不要亂動,你傷口才縫合好。」
聞言,裴卿塵急促的呼吸微微一窒,他轉過頭,看着有些眼熟的孟雲凱,眼眸一暗。
他不顧傷口,猛地坐起身攥住孟雲凱的衣領:「為什麼多管閑事!」
還差一點,明明還差一點就可以和李時歡走,可以永遠和她在一起了……
見狀,孟雲凱拋開了平日的溫和,一把推開虛弱的裴卿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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