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霜抿了抿唇，壓下忽如其來的心悸，準備伸手去接王悍手裡的粥碗，「我自己吃。」
卻被王悍一把按住左手，她的手涼的厲害，越發凸顯出王悍掌心滾燙的溫度，燙的聞霜手指不自覺的縮了縮。
「說你傻你還不信，手上打着吊針，怎麼自己吃？」
說著，他舀起一勺粥，遞到聞霜唇邊。
聞霜想要拒絕，可到底張不開口，乖乖的。一勺一勺吃完了王悍喂的粥。
喂完粥，王悍喊來護士取下打完的吊針，依舊沒走，他坐在床邊，戴上一副金絲眼鏡，取出電腦，專註的看起文件來。
他流暢完美的側臉線條映入聞霜雙眼中，依舊如同初見時那般讓聞霜心動。
聞霜心裏一痛，背對他躺下。
不管王悍想做什麼，離婚，還是讓她去傅爺爺面前幫柳無雙說情，她有的是時間陪他耗，而王悍就不一樣了。
不知過了多久，聞霜聽到筆記本電腦被合上的聲音，隱約的，彷彿有兩道視線停留在她的背上，一動不動。
他到底想幹嘛？
聞霜有些煩躁，忍了又忍，終究是忍不住了，她蹭地坐起來，直直看着王悍，眼裡幾乎閃着火星，「想要我做什麼，你就直說吧。」
王悍無奈，「我就不能是單純的想對你好？」
聞霜氣極反笑，脫口而出，「想對我好，那你和柳無雙斷了，我們不離婚。」
話剛出口，聞霜就後悔了。她是愛王悍，可也有自己的尊嚴。
「剛剛的話你當我沒說，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照顧。」
王悍輕嘆一聲，聞霜這三年對爺爺對他的付出，他不是沒有察覺到。他什麼都可以答應聞霜，唯獨這一件，他沒有辦法做到。
聞霜是個外柔內剛的姑娘，沒了他，也能過得很好。
可無雙不同，沒了他，無雙只有死路一條。

第5章把孩子打掉
柳無雙的病房裡，她陰沉着一張臉，不住的在手機上敲敲打打，可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逐漸靠近，她立刻換了一副表情看向來人。
「阿姨，你回來了呀？」掩去眼中的失望，柳無雙含笑向護工阿姨打招呼，她似是不經意的問，「我聽說這層樓除了我，還有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也住院了，她是什麼情況呀？」
護工阿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那個小姑娘，也是因為胃病住院的。但是和你不一樣，她呀，是酒喝多了引發的胃病，聽說還懷着兩個月的身孕了，真是對孩子一點都不知道負責。」
柳無雙心裏一突，幾乎維持不住笑臉，「她懷孕了？」
「是啊！」護工阿姨連連點頭，「我還聽護士說了，送她住院的是一個男人，後來陪床的，又是另一個人。兩個人都長得很出色，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是嗎？」柳無雙語氣近乎咬牙切齒，「那還真是不知檢點。」
本來她完全沒有把聞霜當一盤菜看，可聞霜有了孩子，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柳如雙心裏忽然有了緊迫感，無論如何，他都要儘快解決掉聞霜的孩子。
很快，她就出現在了聞霜的病房門前。
「聞霜，你還好吧，現在舒服點了嗎？」推開病房門，柳無雙的微笑關切又帶着歉意。
「實在是對不住，昨天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恰好吃了海鮮有點過敏，王悍心慌則亂，掛了你的電話。要是知道你的情況，我早就讓王悍送你來醫院了。」
又來了，聞霜手裡拿着削到一半的蘋果，冷冷看着柳無雙，明明是現代人。
柳無雙的口氣，卻總是帶着一種電視劇里嫡妻對小妾說話，居高臨下，故作優容的感覺。
可要真正算起來，她和王悍還沒有離婚，誰是小三還說不準呢。
「感謝關心，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聞霜說完，低下頭，繼續去削她的蘋果。
柳無雙一瞬間臉色變得很難看，但她很快恢復平靜，微笑着坐到了聞霜的旁邊。
「唉，你對我有敵意，這是正常的，我能夠理解。」她姿態優雅，慢條斯理的道：「可是你要知道，我和王悍，在你之前就認識了，他愛我，我也愛他。哪怕你和他結了婚，他心裏的人，也依舊是我。」
聞霜心臟狠狠一擰，三年前她和王悍結婚的時候，還不知道柳無雙的存在。
當她漸漸對王悍產生好感，真正愛上王悍的時候，才意外得知原來王悍有一個深愛的前女友，還是被迫分手的。
於是她對王悍越發的好，他的每件事，都被自己放在心上，不會的就學，會的就要做到精益求精。
她以為，總有一天自己能打動王悍，那一夜，他也真的以為自己做到了，可到頭來，卻是一場夢。
柳無雙把聞霜的反應看在眼裡，她彎起唇角，「這三年里，你對傅爺爺不薄，我和王悍也很感念你的付出。所以，如果可以，我們更希望能和你好聚好散。」
我們和你……
聞霜喉嚨里彷彿被哽住了，她啞着嗓子道：「我已經答應離婚了，你還想怎樣？」
柳無雙雙手交疊在膝上，目光由聞霜臉上一路挪到她的小腹，意味深長。
聞霜渾身一冷，她雙手護住小腹，防備地看向柳無雙。
忽的，想到王悍之前毫無由來的關心，聞霜一愣，寒意寸寸浸沒聞霜的神經，凍得徹骨，痛的鑽心。
這才是他的目的？
讓她放下心防，然後乖乖的把這個孩子打掉？
「他想讓我打掉這個孩子，為什麼不親自告訴我，而是讓你來？」聞霜眼眶泛紅，死死盯着柳無雙。
柳無雙一愣，很快明白聞霜誤會了什麼，但是這樣更好。
於是她輕笑一聲，「這種話題，男人怎麼好意思開口。你放心，事情結束以後，我們會多給你一筆贍養費的。」
說著，她站起身，「手術我現在就去給你安排。」
「我不！」
聞霜斬釘截鐵的回答，她看向柳無雙，眼裡帶着恨意，「你放心，哪怕懷孕了，我也會和王悍離婚，這個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和王悍一分一毫的關係都沒有。」
到了現在，聞霜終於徹底對王悍死了心。
但是這件事，反而堅定了她留下這個孩子的心。
這個孩子，將是她除了母親以外的最後一個親人。
柳無雙斂了笑意，她冷冷看着聞霜，「聞霜，我勸你識相一點，一個不受父親歡迎的孩子，他沒有出世的必要。」
「哦？」聞霜挑釁地看着柳無雙，「你猜傅爺爺會不會這麼想？」
柳無雙被擊中了軟肋，恨得咬牙切齒。
傅老爺子本來不喜歡她，如果他知道聞霜懷孕了，絕對不會允許這個孩子被打掉。
「你告訴王悍，我不會打掉這個孩子，但也不會把懷孕的事情告訴爺爺。」聞霜垂着眼，撫着自己的小腹，神情孤寂，「他如果堅持要我打掉孩子，這件事，我就只能告訴爺爺了。」

第6章老宅同居
那天以後，王悍果然沒有再來看聞霜。聞霜心裏自嘲，王悍不愧是個成功的商人，知道自己不會打掉孩子，他就不會在自己身上多浪費一點關心。
一周後，聞霜出院，她在醫院門前看到了崔崢的車，上車系好安全帶，苦笑一聲，「崔大哥，謝謝你，我好像一直在麻煩你。」
「上車的時候連司機也不看，你就不怕被人拐賣了嗎？」低沉悅耳的聲音自駕駛座上響起，王悍偏過頭，眉眼裡帶着淡淡的不悅。
「怎麼是你？」聞霜愕然，立刻低頭去解安全帶。
王悍鎖上車門，直接啟動了車子，淡淡道：「爺爺說等你忙完以後，讓我帶你回老宅去看他。」
聞霜不再掙扎，她看向王悍，「我們準備離婚的事情，你還沒有告訴爺爺？」
王悍眉頭皺了皺，「爺爺這兩年身體不好，受不了這個刺激。」
「那你打算怎麼辦？」聞霜無力的笑了笑，「一直拖着不離婚？還是離了婚以後，每個月還找我去爺爺面前扮演一對恩愛夫妻？王悍，我接受不了這種事情。」
她無法做到眼睜睜的看着王悍和柳無雙恩恩愛愛，自己卻要和王悍在傅爺爺面前扮演一對貌合神離的假夫妻，這太諷刺了。
王悍沉默片刻，「會有辦法的。」
兩人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傅家老宅。
「霜霜，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一見到聞霜，傅老爺子嚴肅的臉就柔和了下來。他瞪了一眼王悍，又關切地看向聞霜，「是不是王悍欺負你了？你告訴爺爺，爺爺給你做主。」
「爺爺，我沒事兒。」聞霜上前挽住傅爺爺的胳膊，露出這段時間第一個真切的笑容，「有爺爺為我做主，王悍哪裡欺負得到我？我這是參加學校的活動，累到了。」
「廚房裡有燉湯的材料嗎？我上回打電話的時候，說過要給爺爺您燉湯呢。」聞霜聲音輕快，沒有顯露出一點負面情緒。
「當然準備好了，你愛吃的那些菜，爺爺也都吩咐廚房準備好了。」
爺孫兩人談笑着朝老宅里走去，王悍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後面，頓時有種自己才是外人的錯覺。
晚飯的時候，聞霜燉好了湯，笑意盈盈的給傅爺爺盛了一碗，然後給王悍也盛了一碗，同之前每次來老宅時的表現一模一樣。
王悍喝着湯，看着聞霜無懈可擊的表現，內心深處忽然被觸動了一下。
聞霜最近的狀況有多麼不好，他心裏清楚。可哪怕這樣，她在爺爺面前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對。
那麼之前呢？聞霜在他面前溫柔懂事，永不抱怨的時候，她真實的狀況都是怎樣的呢？
心情複雜的吃完一頓飯，王悍正準備喊聞霜一起離開，傅爺爺忽然開了口。
「王悍，最近公司的事情你先放下，去醫院做個檢查。」
「什麼檢查？」王悍擰眉，「我身體很好。」
傅爺爺出口驚人，「生殖科方面的檢查。」
聞霜正在喝水，一口水嗆在喉嚨里，咳了半天，哭笑不得，「爺爺，你……你怎麼會忽然想到去讓王悍做這個檢查？」
王悍臉都黑了，「爺爺，我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傅爺爺冷笑一聲，看向王悍的目光十分犀利，「那為什麼你和霜霜結婚都三年了，現在霜霜都沒有懷孕？」
聞霜有些想摸自己的肚子，但她忍住了。
王悍無奈又有點煩躁，「爺爺，我們還年輕，沒必要這麼早操心孩子的事情。」
「是，你們還年輕！」傅爺爺吹鼻子瞪眼，「但我半隻腳都踏進棺材板里，已經沒幾年活頭了。走的時候如果看不見我的曾孫出世，我死也瞑不了目。」
「爺爺！」聞霜有些生氣的打斷了傅爺爺的話，「這種話不許亂說，您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好好好，爺爺會長命百歲的。」傅爺爺連忙安撫聞霜，轉頭看向王悍時，又是橫眉冷對，「王悍，我知道那個姓柳的女人回來了，但是我在這裡告訴你，你的妻子，我只認可聞霜一個人。」
王悍眉頭皺着，「爺爺……」
傅爺爺打斷了他的話，「你如果不想被我綁着去醫院做生殖科的檢查，這兩個月就乖乖和聞霜一起留在老宅，什麼時候聞霜懷孕了，什麼時候你們才能搬出去。」
「爺爺，你這是在瞎胡鬧。」王悍站起了身，冷冷開口，「公司還有事情要忙，我和聞霜先走了。」
說著，他拉着聞霜的胳膊，大步朝門外走去。
「哎喲，我的頭怎麼忽然這麼暈，一定是被不孝孫子氣的血壓都升上來了！」
兩人身後，傳來傅爺爺虛弱的聲音。
王悍腳步頓住，臉色黑的像鍋底一樣。
傅爺爺露出得意的笑，「你們的卧室我已經準備好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
一進房間，王悍立刻開了口，「爺爺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們都沒有同過床，怎麼可能會有孩子？等過一段時間，爺爺知道這件事成不了，他會放棄的。」
他說著，朝卧室里配套的小書房走去，「晚上我睡書房，你睡卧室。」
王悍擰上書房的門把手，發現書房竟然被鎖上了。
就在這時，一進房間，就陷入了異樣沉默的聞霜這個時候終於開了口。
「兩個月前，你喝醉了的那一晚發生了什麼，你還有印象嗎？」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聲音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那一晚？」王悍想着要怎麼打開書房的門，沒考慮太多，「那天喝醉後，我回到家就睡著了，能發生什麼事情？」
聞霜猛的抬頭，看着王悍的背影，她的神情似喜似悲，千言萬語都藏在眼中，卻說不出口。
原來，王悍不記得那一晚發生的事情，所以之後她以為王悍對自己終於有了好感，不過是自作多情。
原來，王悍不知道她已經有了孩子，所以也不存在刻意的關心自己，來讓自己打掉孩子。
「王悍，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真的有了一個孩子，你還會選擇離婚嗎？」

第7章同床共枕
聞霜覺得自己瘋了，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問出這句話是為了什麼。
王悍轉過身，他深深的看着聞霜，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因為唇瓣失了血色，多了幾分楚楚動人，讓人憐惜。
他有一瞬間的失神，如果聞霜真的懷孕了……
「沒有這種如果。」王悍閉了閉眼，斬釘截鐵的道：「聞霜，我們不會有孩子。」
說完，他刻意不去看聞霜的反應，「我去洗澡了。」
在他身後，聞霜沉默了許久，才輕笑一聲，是啊，她還在奢望什麼？
王悍不愛她，那一夜，不過是場意外。
甚至那晚王悍喊着的霜霜，大概也是柳無雙的雙雙吧。
心痛的撕心裂肺的同時，聞霜也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解脫感。
她像填海的精衛，鍥而不捨地銜着石子填了三年的海。現在她終於發現，那片海，再多的石子丟下去，也不過是淹沒在狂瀾里，沒有一點回應。
所以也沒有必要繼續填下去的必要了。
至於這個孩子，聞霜溫柔又堅定的看着自己的小腹。
王悍不願意要它，她要。而且，她一生一世都不會讓王悍發現這個孩子的存在。
王悍洗完澡出來，髮絲上的水珠沿着鎖骨沒入浴袍，十分自然的開口喊道：「聞霜，幫我吹一下頭髮。」
結婚這三年，除了同床，正常夫妻該做的事情，聞霜都為他做過。
聞霜卻沒理會王悍，在大床的一側的地上鋪着被子，還把一個枕頭拿了下來。
「床這麼大，夠我們兩個人睡。」王悍眉頭皺了皺，「你沒有必要打地鋪睡在地上。」
聞霜鋪好地鋪，站起身，從王悍身邊路過去拿睡衣，「這地鋪是給你睡的。」
「你讓我睡地鋪？」王悍愣住了。
聞霜走到衛生間門前，回過頭，神情淡淡，「不然呢？你一個大男人睡在床上，讓我打地鋪？」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嘖！」王悍順了一把頭髮，有些鬱悶，自打提離婚以後，聞霜就越來越不對勁了。
他花了半天時間，翻箱倒櫃的找出了吹風機，才剛開始吹頭髮，聞霜就洗完澡出來了。
她把枕頭搬到遠離地鋪的那一邊，躺上去蓋上被子，「吹頭髮的時候聲音小一點，或者出去吹，我要睡覺了。」
王悍終於忍不住了，他把吹風機一丟，站在床頭，黑着一張臉，「聞霜，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聞霜懶懶的回答，「傅總，為你吹頭髮，分你半張床，都是妻子應該盡的義務。我們馬上就要離婚了，我也沒有繼續這樣照料你的必要吧？」
「以後你得自己去做這些事情，或者讓柳無雙幫你做也行。」
王悍一怔，默默打開房門去外面吹乾了頭髮。
回來關燈躺在地鋪上，王悍翻來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他心口悶悶好像卡着什麼東西，說不上難過，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