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陵疆與靈心都嚇了一跳，回頭看靈然，只見他的半邊臉已迅速腫了起來。
  靈然沒想到大哥竟然當著帝陵疆與靈心的面給自己一耳光，臉上的疼痛還不如心頭之痛。可想想畢竟    是自己太過衝動了，豈能當著別人的面挑戰皇上的權威。
  雙膝跪下：「臣冒犯皇上，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皇上？」「臣？」這次更加變本加厲了。靈潼暗暗咬牙，三弟，你竟為一個亡國的質子頂撞朕，真是膽大包天！此刻竟然還用這種稱呼故意擠兌朕！
  「啪！」反手又是一掌，打得比剛才更重。
  靈然被打得身子一偏，唇邊立刻滲出血來。
  「皇上！」帝陵疆撲通跪在靈然旁邊，連連磕頭道，「皇上息怒，此事因臣而起，王爺是因為疼惜臣，才會冒犯皇上。求皇上恕罪，臣代王爺受罰。」
  靈潼挫敗地看着面前這兩個人，呆了半晌，臉色平靜下去，聲音中毫無起伏：「那麼陵疆可是答應了朕的條件？」
  「是。奴才遵旨。」帝陵疆恭敬地磕了個頭，又轉向靈然：「奴才帝陵疆拜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連磕了三個頭。
  靈然紅腫的唇邊牽出一絲苦笑：「起來吧。」
  「謝王爺。」
  「三弟，你也起來吧。」靈然終於下了赦令。
  「謝大哥。」靈然站起來，躬身道，「大哥若無其它吩咐，小弟這便帶陵疆回府去了。」
  「好，你們去吧。」
  帝陵疆暗暗鬆一口氣，自己終於如願以償了。
  抬起頭，正對上靈然的目光，那是一個混合著歉疚、同情、心痛與不忍的目光。帝陵疆的心好象突然被鈍刀刮過，靈然……他是在憐惜自己么？
  「陵疆，你收拾一下，隨本王出宮。」靈然吩咐道。
  帝陵疆有一瞬間的恍忽，從此，要成為這個人的奴僕了么？從一位尊貴的皇子，突然降身為低賤的奴僕，命運開的玩笑還真是不小啊。
  他自嘲地想着，卻沒有悲哀、沒有痛苦，只是一種坦然接受的從容與淡定。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無論前途是什麼，他都必須堅定地走下去。
  輕輕吸口氣，帝陵疆對自己微笑，神情一如既往的溫順而恭敬：「是，奴才遵命。」
  「陵疆。」靈心輕輕喚了一聲，想對他說：「是我害了你。」嘴唇蠕動了一下，卻有沒發出聲音。因為他看到自己的父親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面沉似水。
  見靈然與帝陵疆兩人向歸燕閣走去，靈心回過神來，轉身跪下，垂首道：「請父皇莫要生三叔的氣，都是兒臣之過，是兒臣帶了陵疆去求三叔的。兒臣願意接受任何責罰，只求父皇別再遷怒於三叔。」
  「回你的東宮去，跪上兩個時辰，好好反省自己錯在哪裡！若是想不出，朕不介意親自用藤條伺候你！」靈潼的聲音中彷彿能抖下一層霜來。
  靈心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顫：「是，兒臣遵命。」
  出皇宮後靈然一直沉默不語，一雙漆黑的眼睛深得如同海洋。帝陵疆默默跟在他身邊，一個騎馬，一個步行。靈然沉思着，根本沒有發現，身邊這位少年正在暗暗打量他。
  帝陵疆第一次這樣近距離、長時間地觀察靈然。他再一次為他那種絕世的風華而震撼，這個人，快要到而立之年了，卻沒有留下半點歲月痕迹。他劍眉星眸，面如美玉，卻絕不是文弱之美，而是在溫潤中透出山一般的穩定、水一般的靈動、劍一般的鋒芒、水晶一般的堅硬與璀璨光芒。
  這時滿街百姓的目光都匯聚到靈然身上，尤其是女子的目光，人人帶着欣喜與驚艷的表情。
  想必靈然是穆國著名的美男子吧？他每次上街都被人這樣追着看么？
  「咦，那個不是離國的皇子么？」不知從哪裡飄過來低低的聲音，帝陵疆卻聽得清清楚楚。
  「哦？是么？你見過他？」
  「可不是？那天靖王班師回朝，隊伍中跟着一輛馬車，馬車上就坐着這位離國皇子。他挑起車簾時我正好看見了。」聲音沒有遠去，反而跟着他們走了。
  帝陵疆暗暗冷笑，穆國的百姓還真是好奇心很強啊。自己就好象是展示品，對不對？以這種隨從的姿態跟在靈然身邊，讓全城的百姓都看到。
  一股熱血涌到臉上，他已失去了剛才的冷靜，牽着馬韁的手死死握緊。
  「陵疆？」靈然如夢方醒，略一打量四周，立刻便明白了帝陵疆那一臉羞憤的原因，微微一笑，自己也跳下馬來，與帝陵疆並肩走在一起。一邊走一邊向周圍的百姓揮手致意，百姓紛紛躬身施禮，從他們的神情，不難看出靈然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帝陵疆暗暗咬牙，靈然……
  進王府，管家林安迎上來，牽過靈然的馬：「王爺，剛才鳳老爺差人送信來。」
  「什麼？」靈然大喜，「你是說我師父鳳離飛？」
  「正是。」林安從身邊取出信，雙手奉上。
  「送信的人呢？」
  「已經走了。說是王爺看過信便明白了。」
  靈然迫不急待地拆信來看，看完揚眉笑道：「師父真是性情中人，都快六十了，還整天與我打趣。」
  「鳳老爺有什麼事？」林安見靈然笑得燦爛，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武林中人慾推他為盟主，可他生性散漫，不願受什麼拘束，所以想把這個擔子丟給我。」
  林安失笑道：「王爺身在朝廷，肩負保家衛國的重任，哪裡能分身去做武林盟主？」
  他已注意到靈然臉上的紅腫，卻不敢追問原因。這世上能夠令靈然屈膝的只有兩個人：他師父鳳離飛、皇帝靈潼。而敢打靈然也只有兩個人：他師父鳳離飛、皇帝靈潼。
  當然鳳離飛只在靈然幼時習武過程中動過家法，以後就一直恨不得將他捧在手心裏。只有靈潼還經常「恨鐵不成鋼」地責怪靈然有婦人之仁，時不時出手教訓一下這個幼弟。
  看來這次王爺進宮遇到什麼事了，林安目光一轉，落到帝陵疆身上。
  「這位是離州王帝滄海之子帝陵疆，原離國的質子。如今蒙皇上恩准，同意讓我收他為徒。只是皇上提出要讓他在王府為奴兩年，作為考驗。」靈然介紹道。
  「陵疆，這位是我府上管家林安。」
  「陵疆見過林管家。」帝陵疆躬身施禮。
  林安看了一眼這位清秀少年，心裏疑雲頓起，卻不好說什麼。向靈然道了聲：「王爺若無吩咐，林安退下了。」
  靈然點頭，對帝陵疆道：「跟我來。」帶着帝陵疆往書房走去。
  到書房，帝陵疆垂首躬身道：「王爺，有事請吩咐奴才。」
  「陵疆，不必如此。本王沒有當你奴才。」靈然輕嘆，「你本是尊貴的皇子……」
  「皇命不可違……」帝陵疆的頭又低下幾分，語氣中卻聽不出半點委屈。
  「這是王府，你不必顧忌什麼。」靈然和聲道。心中暗暗吃驚，這孩子不過十四歲，如此淡定、沉穩，如此逆來順受，他的心……深沉得如同海洋啊。可是，這麼小的年紀，卻要背負這麼多，他能夠承受么？
  帝陵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奴才死不足惜。若是皇上知道王爺如此違逆他，只怕會龍顏大怒。請王爺切莫以奴才為念，一切遵從皇命才是。」
  靈然見這少年低垂着頭，雖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身上自然流露出堅定、不卑不亢的氣度，心中再次長嘆，輕輕擺手：「起來吧，本王不再勉強你便是。」
  「謝王爺恩典！」帝陵疆站起來，正想問王爺有什麼吩咐，忽然感到腕上一緊，靈然的手已扣住了他的脈門！
  帝陵疆清秀的臉上頓時露出驚惶之色，顫聲道：「王爺，奴才做錯了什麼？……」
  靈然給他一個安定的笑容，溫熱的手指扣在他腕上，一股暖流沿着帝陵疆的筋脈緩緩流了進去。靈然屏氣凝神，眉峰深蹙，好象在思索什麼、又好象在感受什麼。好久，他的唇邊緩緩露出一絲笑容，寬慰似地大大鬆了口氣，看向帝陵疆，星眸閃亮：「原來如此，你必是從小氣血淤滯，所以身體才這麼差。來，今日我助你打通仁督二脈，你從此便會脫胎換骨，身體強壯起來。」
  帝陵疆驚喜交集：「真的？太好了！這下奴才可以毫無障礙地習武了。多謝王爺！」
  靈然見他整張臉都亮起來，認識至今，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燦爛的笑容，不禁也是心情大好。
  「來人。」他揚聲喚道。
  門口立刻出現一名侍衛，單膝跪倒：「王爺有何吩咐？」
  「守在外面，不許任何人打擾。」
  「是，屬下遵命。」
  「到我身邊來。」靈然招呼帝陵疆。
  「是。」帝陵疆聽話地走過去，背對靈然盤膝坐下。感到靈然的手掌貼上了自己的背，一股內力緩緩流入自己體內，先是涓涓細流，慢慢變成波濤洶湧。帝陵疆只覺得五臟六腑象被放在滾水裡煮着，渾身都開始發燙。臉上越來越紅，呼吸局促起來，額頭上汗水象小河般流下來。他死死咬住嘴唇，為了能夠習武，他什麼痛苦都能忍！
  就在這時，他聽到耳邊寬厚的、帶着磁性的聲音道：「忍一忍就過去了，想些別的事，分散注意力。」
  這聲音就好像有什麼魔力一般，令帝陵疆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暗暗調息，漸漸不覺得那麼難熬了。
  足有半個時辰，靈然終於收回手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帶着笑意的聲音道：「好了，陵疆，你試着深呼吸，有什麼感覺？」
  帝陵疆站起來，深深吸了幾口氣，感覺自己神清氣爽，以前胸口總有隱隱的憋悶感，此刻卻已蕩然無存。
  他甚至覺得身輕如燕，好象騰空便可以飛起來似的。這種感覺真好！
  「我覺得很舒服，精神煥發，四肢百骸都好象被梳理過！」帝陵疆激動得聲音微微發抖，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深黑的眼眸亮得照人。
  靈然看着他微笑，這孩子，第一次這樣毫無防備、毫無遮掩地表現出自己童真的一面。此刻的他，才象是十四歲的少年啊！
  注意到他的表情，帝陵疆驀然意識到自己的「放肆」，連忙收起滿臉的喜悅。
  可他卻看到靈然臉色蒼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