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尋於芷》[洛尋於芷] - 第4章(2)

她來領的家屬居然是被揍得鼻青臉腫、渾身還濕漉漉的謝一鳴。
那男人坐在警察局的長椅上低着腦袋也不說話。
於芷詳細詢問了一番才知道,昨天晚上暴雨,謝一鳴砸了郊區一個店家的玻璃櫥窗,這才被人報了警抓到警局。
她對店家賠禮道歉了好一陣,才勉強讓人家同意私了不走司法程序。
最後那筆房東退回來的違約金被賠給了店家。
於芷領着謝一鳴出來時十分鬱悶,「這回你真的是身無分文了,還是回去當你的謝家大少爺吧。」
總不至於讓她把辛辛苦苦賺的一丁點兒醫藥費捐出來救濟他吧?
謝一鳴聞言,嘴角苦澀的勾了勾,他抬起頭,除了臉上被揍出來的幾塊青紫外,整張臉看起來蒼白得毫無血色。
「是啊,我身無分文,什麼都沒有了。」
於芷被這樣的謝一鳴弄得怔愣了片刻。
她和謝一鳴從小鬥智斗勇百無禁忌,那個男人一向生龍活虎,她見過他各種樣子,耍賴、蠻橫、桀驁、浪蕩甚至是……犯|賤。
可卻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
彷徨、哀傷、心冷。
於芷語氣不由得放軟了些,「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被揍成了這樣?」
謝一鳴蹙眉,「你怎麼就這麼篤定我是被揍?看不出來哥是出去打架了嗎?」
於芷好不容易對他生起的那麼一丁點兒同情心又被澆滅了,「看起來也沒打贏。」
謝一鳴神色疲憊,「他們人多。」
「是那幾個保鏢打的?」
謝一鳴點頭,有氣無力地去靠於芷。
於芷詫異,「你爸不管嗎?他的狗咬主人。」
「就是那壞老頭子吩咐狗咬主人的。」
於芷,「……」
這對父子她實在看不懂,還想繼續問個清楚,謝一鳴高大的身軀已經朝她壓了下來。
於芷驚慌失措地去推他,發現謝一鳴整個人又朝地上栽去,她只好用力將他扶住,「謝一鳴!」
謝一鳴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低語,「不許聯繫我媽,不許將我送回去……」
*
昨晚那場大雨讓謝一鳴從外冷到了心。
父親讓幾個保鏢將他帶去了郊外一處別墅,此時謝一鳴才知道,整天跟舒亦文女士說要出差的父親其實躲在郊外別墅金屋藏嬌。
但他知道父親太多秘密了,父親所作所為對他毫不避諱。
父親在意的,是他被洛尋起訴,導致徵信出了問題的事。
並藉此逼他回家。
謝一鳴不從,因此惹怒父親被父親一群保鏢痛揍。
他腦袋裡還在迴響着父親冰冷的話語。
「既然你那麼有骨氣不願回家,那麼你倒是像個男人一點,不要收你媽的錢。」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還不聽話,我讓你在龍城活不下去。」
謝一鳴混沌的大腦又回想了很多很多的往事,黑暗的童年、消失的姐姐和家破人亡的於家……
每一樁每一件都宛如一把利刃在狠狠切割着他的內心。
他在無盡的黑暗裡奔跑,精疲力竭歇斯底里,卻始終找不到出路。
「謝一鳴!謝一鳴!」
耳邊有一道聲音將他朦朧的思緒拉回,驅走了緊緊纏繞的噩夢。
謝一鳴倏地睜開眼,用儘力氣一拉,便將旁側那個一直在喊他名字的人拉到了自己身上。
雙眼聚焦看清了面前人,居然是於芷。
謝一鳴的眸色經不住一軟。
「怎麼是你?」
一張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得可怕。
於芷坐直了身體,「你白天在警局門口暈倒了,我就把你帶到了這間小旅館。」
「是你一直在照顧我?」謝一鳴輕聲問。
於芷收起了熱水和毛巾,「你說呢?」
然,她正要起身出去,謝一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別走。」
墊付了旅館費用浪費了好幾百元的於芷內心在滴血。
她一轉身正要發怒,卻見面前男人一副極度虛弱憔悴的模樣。
就,很可憐。
於芷嘆了口氣重新坐回謝一鳴床邊,「要不,我給謝伯母打個電話接你回去吧,你這樣的還是得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有沒被打出內傷。」
謝一鳴難得的沒跟於芷貧嘴,濃而密的睫羽遮蓋下,清亮的眼眸宛如一對耀眼的琉璃珠,讓病痛中的人多了些破碎的美感。
盯着於芷的琉璃珠微閃,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被人欺負了的小男孩哭着找小女孩讓她幫忙出頭。
良久,謝一鳴拉着於芷手腕的手指一緊,一個用力將她捲入自己的懷中。
「小芷,謝謝你。」

第33章 她太動人
被謝一鳴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於芷霎時沒反應過來。
謝一鳴將下巴擱在她消瘦的肩膀上,嘴角勾起滿足的笑容,「我很高興,醒來有你照顧我。」
於芷這時候反應過來了,一把將謝一鳴推開。
「別忘了,你將我丟在馬路邊的事。」
謝一鳴虛弱地躺回床上,心裏暗戳戳的罵這個女人真是好沒情調!
但嘴上卻不得不解釋,「我那時候不是還在生你的氣么?」
「你當年跟我離婚才七十天就再婚了。」
「這也就算了,後來你家族出事,你一消失就是三年。」
「我找了你很……」
謝一鳴忙適時地制止了未說完的話,轉移道,「難道我們從小到大那麼多年的交情,你出了事,都不會想到要找我幫忙嗎?」
於芷這一刻非常痛恨自己為什麼要裝失憶。
過去的恩怨,別人找自己算賬,她還沒法爭辯。
只怒瞪着謝一鳴,「那你怎麼解釋曲禮哲說的,你新婚夜就出去找女人這件事?別以為我忘了過去你就能黑白顛倒了。」
謝一鳴沒吱聲,這裏面的各種緣由,他還真沒法解釋。
畢竟當年的於芷跟自己結婚,全是因兩家父母很早就給他們指腹為婚了,很小他們就知道對方將是自己人生的另一半。
最初的兩人是懵懂而茫然的,但偏偏自己經過姐姐的事覺醒了。
他知道自己的婚姻不可能只是父母的一句話。
只可惜,他要的於芷給不了。
謝一鳴神色忽然黯淡,喃喃道,「小芷,過去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吧。」
於芷沒能理解謝一鳴突然感慨的這一句,當然了她也不想理解。
將謝一鳴的跑車起火、以及他倆被房東阿姨趕走的事情都跟謝一鳴說了,出人意外的是,謝一鳴反應居然十分平靜,好像早就知道一般,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
聊了會兒天,於芷就開始犯困了。
她晚上一夜沒睡好,白天又是去警局認領謝一鳴,又是叫搬家公司搬運行李,最後還辛辛苦苦守在謝一鳴身邊照顧他了一個白天。
於芷實在是很累,便打着哈欠拖了把椅子反着坐上去。
整個人趴到椅背上,「我們沒錢了,所以我只訂了一間房,晚上你睡白天我睡。」
她又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八點,她可以補覺一個小時。
於是叮囑謝一鳴,「九點喊我,我要去上班。」
謝一鳴不滿,「我打電話幫你請假,別太累了。」
於芷最煩的就是謝一鳴這副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因為多了個吃白食的要養,奶奶的醫藥費又變得遙不可及。
她冷哼了一聲,「謝大少爺日子過不下去了還能回家,可我卻是無依無靠必須拼盡全力才能活着。」
謝一鳴被懟的無語。
於芷也懶得理會他,趴在椅背上就睡著了。
見於芷睡着,謝一鳴悄悄從床上坐起身。
他發現自己身上淤青破皮的地方都被細心的塗抹了藥膏,且早上在警局還濕漉漉的衣服也被換上了乾淨的。
很顯然在自己昏睡的這段時間內,這個女人有多忙碌。
看了眼她還沒有完全康復的腿,還有滿屋子大包小包的行李,他一向玩世不恭的眼眸里變得幽深。
才三年而已,小芷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敢相信,從前那個嬌滴滴的小女孩,如今變成了能為別人遮風擋雨的女漢子。
至少,這一夜的風雨,是她為他擋了。
謝一鳴情不自禁地靠近熟睡的於芷,好像看見了他們天真無邪一起睡午覺的小時候。
他嘴角揚起笑容離她越來越近。
幼稚園時的於芷、小學時的於芷、初中時的於芷、大學的於芷、與他結了婚又離婚的於芷……每個時期的於芷都在他腦中閃現。
不知不覺讓他呼吸變得炙熱,心跳也跟着加速。
那些他掩埋了很久也逃避了很久的情緒被隱隱勾起卻不自知,眼神失了焦,好似陷入一場迷濛的大霧中。
他喉結滑動,明明心底的跳動在瘋狂攪動着五臟六腑,明明精神的世界已然地動山搖,但表現在面上的卻是波紋不起的平靜。
平靜到空氣都跟着凝固凍結。
終於,他淡粉色的唇微張,就要去輕含她染着淺淺呼吸的唇瓣。
卻在最後那一瞬間,手機鬧鈴宛如一聲驚雷炸響!
謝一鳴迷失的靈魂陡然歸位,與正睜開眼的於芷四目相對!
「你在幹嘛?」於芷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臉問道。
大型的射死現場他說來就來。
謝一鳴忙遠離了於芷,明白剛剛差點發生了什麼,他的情緒五味成雜。
緊張、心虛、尷尬甚至還有……害怕?
謝一鳴呼了口氣,結巴道,「你……我……我剛剛看你有根鼻毛跑出來了,就想給你塞回去……」
等等,他到底在說什麼?
然,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於芷一張嬌俏的小臉已經變得怒氣衝天。
「你他媽鼻毛才跑出來了!」
緊接着對着謝一鳴就是一頓拳頭伺候。
揍完了人,於芷起身準備上班去,嘴裏不時還在埋怨謝一鳴,「你果然是個不靠譜的,幸好我設置了鬧鈴,要是光靠你到點叫我去上班,肯定曠工了。」
謝一鳴也跟着起身去穿外套,「我陪你一起去,你一個女孩子夜裡不安全。」
於芷正準備拒絕,謝一鳴的手機突然響起。
兩人同時去看手機,謝一鳴點開信息,就見消息是李萊茵發來的。
『謝一鳴不好意思啊,你老爸那邊來消息了,說不允許對你提供任何幫助,包括現在要養你的於芷,所以她被解僱了,你找個理由給她解釋解釋。』
謝一鳴蹙眉,扭頭去看於芷,就見於芷面色蒼白。
「不用上班了正好可以休息。」謝一鳴覺得於芷心情不太好,出聲安慰。
於芷萎靡不振,「你到底做了什麼,你爸要對你趕盡殺絕?」
就算趕盡殺絕,也不能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傷及無辜啊。
本來鋼琴師那點薪水也只是杯水車薪,這下奶奶的醫藥費又變得遙不可及。
於芷覺得壓力空前的大。
謝一鳴也已經感覺到了於芷看看到信息後周身瀰漫的怨氣,他將床鋪好,自己睡到里側,然後拍了拍外側的位置,「今天晚上我們就將就一晚吧。」
於芷沉默着沒有說話,獨自坐到窗戶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着她這副模樣謝一鳴心中也不太好受,總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她。
輾轉反側中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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