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杳秦槐熱文》[陸杳秦槐熱文] - 第1章(2)
盪着漣漪,葯汁本就盛得滿,這一晃彷彿要溢出來一樣。
她手上不自覺多了力道,身體僵得不敢動彈,可越是如此,那葯汁晃得就越是厲害,眼看着就要漫過碗沿,一隻手忽然伸過來將葯碗端走了。
陸杳怔了一下才抬眼看過去,秦槐正擰着眉頭看她,剛才晃動不休的葯汁,此時被他一隻手就穩穩地端住了。
臉頰火辣辣地燙起來,陸杳一瞬間只覺得窘迫得無地自容。
「病了就別鬧了,好好喝葯。」
秦槐難得沒有陰陽怪氣,他重新在床邊坐了下來,隨手舀起一勺藥汁,甚至還吹了吹氣,等察覺到溫度差不多了才遞到陸杳嘴邊。
這算是秦槐難得肯給人台階下的時候了,可陸杳卻沒辦法順勢而下,她看着秦槐,見他眉頭皺一下就覺得是在嫌惡;指尖動一動就像是在忍耐。
任何一個輕微的舉動,都彷彿含着其他意思。
她難以忍受地往後縮了一下,側開頭避開了那遞到嘴邊的葯汁:「我不想喝。」
秦槐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又緊繃起來。
「陸杳,張嘴,」他沉甸甸開口,「別讓朕再說第二遍。」
這種語氣,是耐心已經告罄了。
陸杳不自覺攥緊了被子,試了幾次卻仍舊張不開嘴。
可她的努力和掙扎別人看不見,能看見的只有她絲毫沒給皇帝面子,氣氛越發凝滯,連蔡添喜都不敢再開口。
秦槐怒極反笑:「不肯聽話是吧?好,去滇南的太醫應該還沒走很遠,你說朕現在下旨調回,幾個時辰能追上?」
陸杳驟然抬頭,嘴唇一顫:「你說了會救他們……」
「朕是說過,但前提是,你要聽話。」
他重新舀起一勺藥汁遞了過去,目光里滿是壓迫和冷凝:「喝,還是不喝?」
陸杳摳着被子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她不想在秦槐面前低頭,可也清楚,對上自己和陸家,他絕對不會心軟。
掙扎許久,她還是逼着自己張開了嘴。
苦澀的葯汁順着口腔淌了下去,明明是難以下咽的味道,可她竟毫無感覺,她只是機械地張嘴,吞咽。
本該是十分親昵溫馨的場景,可在兩人的僵硬里,卻只讓人覺得膽戰心驚,度日如年。
等一碗葯喝完,連蔡添喜和秀秀都不自覺鬆了口氣,陸杳更彷彿是結束了一場酷刑,靠在床頭不停地喘氣。
秦槐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嘲諷一笑,隨手將葯碗丟在了一旁:「朕近日政務繁忙,就不來看你了,你好自為之。」
他拂袖就走,陸杳卻忽然開口:「奴婢有件事想求皇上。」
秦槐的心情本能地惡劣起來:「又是陸家的事?」
陸杳撐着身體搖搖晃晃地跪坐在床榻上,這才搖頭:「不是……奴婢想求皇上,將奴婢逐出乾元宮。」
第83章回來朕身邊吧
秦槐慢慢轉過身來,目光緊緊盯着陸杳,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
陸杳俯身叩首:「請皇上,將奴婢逐出乾元宮。」
秀秀被唬了一跳,被主子逐出去的宮人,都是要發回內侍省的,到時候別說安生養病了,一輩子都得做最苦最累的活計,連喘口氣都做不到。
這也就算了,還沒有絲毫尊嚴,是最低等的奴婢,連尋常宮人都能隨意打罵,以陸杳的性子,怎麼可能受得了?
「姑姑,你一定是燒糊塗了,快把話收回去。」
可陸杳是認真想過的,比起面對秦槐,不受控制地猜測他心裏在想什麼,自虐似的心痛,她寧願去吃勞作的苦。
反正四年而已,怎麼都能撐過去的。
「求皇上成全。」
秦槐垂眼看着她,卻遲遲沒開口,氣氛安靜得讓人心慌,秀秀扛不住壓力「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皇上息怒,姑姑她胡說的,您別當真,不能攆出去,她還病着,要是去了內侍省,旁的不說還得先挨一頓罰,她受……」
「秀秀,」陸杳打斷了她的話,雖然病中渾身都透着孱弱,語氣卻十分堅決,「出去。」
秀秀搖着頭,難得地不肯聽她的話。
兩人僵持間,秦槐忽然一聲輕笑:「朕記得,你之前算計沉光的時候,也提過這句話。」
陸杳微微一滯,時至今日,秦槐仍舊覺得當時的事是她的過錯,罷了,懶得再解釋了。
「是,奴婢提過。」
「可朕感覺得出來,你當時只是在以退為進,可現在……」
秦槐慢慢靠近,彎腰看着她的眼睛,「你是真的想離開乾元宮,對吧?」
陸杳沒再開口,算是默認了。
秦槐索性蹲了下來,平視着陸杳:「給朕個理由。」
陸杳不知道他怎麼會問出這麼可笑的話來:「理由?皇上已經說出了那樣的話,還想要什麼理由?」
那樣的話?什麼話?刺你的話?
朕說了那麼多,怎麼偏偏這次要走?
秦槐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祁硯給陸杳喂葯的情形來,眼神發冷,陸杳,你想走真的是因為朕說的某句話嗎?
他咬緊牙關,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因為這種消失發作,他稍微湊近了一些,可就是這小小的動作,卻換來了陸杳不遺餘力的避閃。
他眼神驟然陰沉,猛地伸手鉗制住了陸杳的下頜,逼着她接受了自己的親近,可明明是猙獰的臉色,一開口,語氣卻低沉又纏綿,只是說的話卻截然相反:「你為什麼要走你心裏清楚,朕懶得問,但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朕不讓你走,你哪怕死都只能留在乾元宮裡……」
他指腹顫動,無視了陸杳的抗拒,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皮膚:「朕知道你有法子逼朕就範,但朕勸你最好別試,一個鬧不好,是會出人命的……」
他指的是祁硯,落在陸杳耳朵里卻成了謝家人。
她抬手抓住秦槐的手腕,用力拽了下去。
「你就只會威脅我是嗎?一次又一次,這個把柄就這麼好用嗎?」
她眼底滿是怒火,還夾着濃濃的失望和受傷。
秦槐不自覺攥緊了拳頭,失望?你憑什麼對朕失望?
「是你逼朕的,陸杳,如果你當初沒有做得那麼絕,如果你進宮後本分一些,我們之間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原來是她的錯,原來都是她的錯……
陸杳無力地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她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一個字都不想。
秦槐看懂了她的神情,氣得渾身緊繃,不想搭理朕是嗎?
有了祁硯,連看朕一眼都不願意了是吧?
他猙獰一笑:「朕忽然覺得蔡添喜有句話說得特別對,你雖然事事不省心,可至少伺候人還算妥帖,所以痊癒後,回來朕身邊吧,」
陸杳不可思議地睜開了眼睛:「你說什麼?我不去!」
「這可由不得你。」
秦槐再次撫摸了一下陸杳的臉頰,旖旎的動作卻沒有絲毫暖意:「朕等你。」
話音落下,他再沒給陸杳拒絕的機會,大踏步走了。
秀秀沒聽見剛才秦槐湊近陸杳說了什麼,只聽見了後面的話,雖然語氣不大對,可那句「回來朕身邊」卻是明明白白,她滿臉都是興奮:「姑姑,皇上讓您回御前當差呢……您以後終於不用做那些粗活啦!」
她是真的高興,卻不止是為了陸杳,這些日子她雖然也在尚服局跟着學習,可卻明顯的感覺到周圍的女使女官們態度冷淡了許多,先前她想學什麼都有人上趕着來教,現在卻是問了幾遍都沒人理會。
陸杳失勢,對她們影響太大了。
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姑姑,奴婢去廚房買幾道菜,咱們慶祝一下……」
她說著話音一頓,遲鈍地發現陸杳毫無喜色,甚至臉色比之剛才還要難看一些。
「姑姑,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陸杳側身背對了她:「我沒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看出她情緒不對,秀秀識趣地沒有多問:「是,奴婢就在外頭,姑姑有事就喊一聲。」
陸杳連應一聲都沒有便閉上了眼睛,她不知道秦槐在想什麼,既然已經嫌惡自己到了這個地步,又為什麼要把她繼續留在身邊?難道非要自己的痛苦暴露在他面前他才能滿意嗎?
就真的這麼恨我嗎……
第84章逼她一把
秦槐一連幾天都心情不虞,雖然沒有拿宮人撒氣,可天子之怒還是太過恐怖,驚得宮人們不自覺地戰戰兢兢。
好在春闈開場,朝堂暗流涌動,他也跟着忙碌了起來,幾乎每日里都在御書房呆到很晚,這才給了宮人喘息的機會。
蔡添喜卻不敢放鬆,隔兩日就要去一趟偏殿,偶爾實在忙得脫不開身也會讓德春去一趟,但無一例外都被拒之門外,陸杳見都不肯見他。
眼看着又一次無功而返,蔡添喜忍不住嘆了口氣,卻也只能硬着頭皮回去復命。
殿試剛剛結束,秦槐正在看這次春闈頭三甲的文章,他得斟酌狀元的人選,可即便看得認真,聽見腳步聲的時候,他還是抬頭看了一眼,只是沒言語。
等手裡的文章看完他才開口:「還不肯出來?」
蔡添喜只能訕笑:「興許是病情反覆,怕給皇上過了病氣。」
秦槐嗤笑出聲:「朕看她現在恨不得吃了朕。」
「皇上說笑了,陸杳姑娘哪有那麼大的膽子?」
秦槐一哂,將目光放在下一篇文章上,也不知道看出了什麼問題,他眼神冷了下去:「同樣的字跡,不同的名字,真是新鮮了……」
蔡添喜好歹這把歲數了,什麼稀奇事都知道些,一聽這話就知道是這次春闈出了簍子,他不敢插話,可看秦槐這副樣子倒像是並不意外的,他稍微一琢磨就明白過來了,八成是他設了什麼圈套給人鑽的,可他心裏又盼着沒人鑽。
眼下這結果也說不準是好是壞。
「傳祁硯……不,」秦槐臉色微妙地變了變,隨即改了口,「你去傳句話,告訴他狐狸尾巴都露出來了,要是他還能把差事辦砸,他的位置就換人吧。」
「是。」
蔡添喜連忙接了幾篇文章讓人往翰林院送,順道傳達了秦槐的話,等他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秦槐正在算日子。
「半個月了吧?」
這是在算陸杳犟了多久了,蔡添喜掰了下手指頭:「十八天了。」
是十八天零一個時辰了。
秦槐嫌棄地看了一眼蔡添喜,連個時間都算不明白。
然而他大度的沒指責,只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卻是越敲越快,越敲越急,煩躁都通過動作表露了出來:「她到底有完沒完?朕都給她台階下了,她還想怎麼樣?」
蔡添喜已經懶得搭話了,一個心裏委屈得厲害,一個卻不覺得自己有錯,這兩人要是再湊一塊兒指不定還得出什麼幺蛾子。
要讓他來說,現在還是各自安生的好,可顯然秦槐沒有這個想法,非要把人弄到眼皮子底下來。
另一個也巧了,死活不願意來。
他嘆了口氣:「奴才回頭再去勸勸。」
「你勸有什麼用?她那個壞脾氣……」
秦槐煩躁地拿起一本奏摺,卻看了沒兩行就砰的合上了:「看來朕的性子還是太軟和了……」
蔡添喜聽得頭皮發麻,根據他以往的經驗,皇上這是又要作死:「皇上三思……」
秦槐沒開口,只用刀子似的目光看向偏殿,蔡添喜一看這幅樣子就知道自己勸不動了,他無奈地應了一聲:「是,奴才明白了,這就去想法子。」
他嘆着氣出了門,秦槐的意思很簡單,既然陸杳不肯自己過來,那就逼她過來。
至於怎麼逼……
陸杳心臟莫名一跳,她有些不安地摁了摁胸口,目光環視周遭,卻只看見秀秀坐在不遠處串珠子。
她說惠嬪吩咐尚服局做一頂鳳冠出來,要趕在太后壽辰那日獻上去。
「姑姑,你看這個花樣好看嗎?」
秀秀拿着圖紙湊了過來,陸杳心裏有事,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其實中規中矩,算不得多出彩,可是——
「既然是惠嬪送的,想必太后會十分喜歡。」
太后在宮裡呆了幾十年,什麼東西沒見過?這禮好不好,合不合心意,看的只是人罷了。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拿回來做合適嗎?尚服局就沒人說什麼?」
秀秀臉色有些不自然,背轉過身去搖了搖頭:「我這就是串幾串珠子,不算重要的話,在哪裡做都一樣的。」
陸杳也就不再理會,靠在床頭看着窗外發獃。
冷不丁門被敲響了,陸杳眉頭一蹙:「要是德春你就替我打發了吧。」
秀秀失望地應了一聲,伸手開了門,卻是送飯的小太監。
對方神情古怪地打量着秀秀,神情帶着點看熱鬧的幸災樂禍,雖然不甚明顯,卻看得秀秀心頭火起。
「你看什麼?」
小太監嘁了一聲:「真是好大的威風啊,看你們還能囂張幾天。」
說完他就跑了,秀秀有些懵了,這話什麼意思?
她正要追上去問問,就聽見不遠處有乾元宮的粗使宮女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她眼珠轉了轉,放輕腳步悄悄湊了過去,卻不防備聽見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太后見皇上身邊沒個妥帖人伺候,竟然打算從長信宮挑一個送過來。
她被這個消息驚得變了臉色,要是長信宮真的送了人過來,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都不能拒絕的,到時候他身邊可就真的沒了陸杳的位置了。
她顧不上再隱藏自己,轉身匆匆忙回了偏殿。
「姑姑,不好了,太后,太后要送人過來!」
她情緒激動,話說得斷斷續續,可好在陸杳還是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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