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過去扶她，聽見她自嘲說道：「文希，你聽見了吧？你看看這就是我教出來的好兒子，我說的話，是半點聽不進去的。喬芋也可以，早些年裡，小小年紀她就想勾引斯言，當時我便警惕，留着心眼對她千防萬防，沒想到我還是沒防住她。」
蔣文媛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順了好半天才說：「斯言還是着了她的道。你說喬芋是不是有本事？一個斯言放不下她，一個程謐又跟她談了好幾年戀愛，當年程謐為了讓你接受她，跟你僵持了多久？我看這就是狐狸精，專門來禍害咱們兒子的。」
程母從來不覺得喬芋這孩子有什麼不好，心裏也不贊同蔣文媛用狐狸精這個詞來形容她，喬芋本身算是一個好孩子，乖巧又懂事，什麼事都以別人為先，情願委屈自己。品行沒得說。
只是這一會兒，她也沒心情替她說話。
喬芋先愛上自家外甥，然後又跟自己兒子在一起，即便她和程謐已經離婚了，她心裏多少還是膈應。
「你回去跟斯言好好談談，總會談出解決事情的辦法。」程母也只能這麼勸道。
蔣文媛聽了，卻苦笑道：「你看看他現在那樣子，我又怎麼可能勸得住他。」程母給她出主意說：「你要不去找棠初談一談?」
…
喬芋看着對面的兩位長輩，沒有率先開口。
很快服務員上了茶，她笑意盈盈的給她們斟好茶，說：「阿姨有話直說就是了。」蔣文媛問了她對徐斯言的態度。
又很直白的看着她，生怕她要撒謊。
喬芋說：「你放心，我不會跟他不清不楚。」
蔣文媛不客氣道：「這樣最好。」
喬芋看她片刻，溫和的說：「您該管好他，喜歡他的事情我不否認，上學那會兒我確實愛慕他，想必您也自豪他在高中時候極其抓眼。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我對他並沒有任何感覺。是他一直糾纏我不放。」
蔣文媛冷聲指責道：「如果不是你讓他看到機會，他又怎麼會來糾纏你。」
喬芋溫和依舊：「那可不可以說，是您開始縱容他了，所以他覺得您接受我了，才來糾纏我？」
蔣文媛怒意迸發，皮笑肉不笑說：「你一張伶牙利嘴，我說不過你。」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把您兒子的錯，全部推到別人身上。」喬芋說，「我這邊不會主動聯繫他，他要主動，我愛莫能助，得看您的本事了。「
這一番話，說的客客氣氣，卻讓蔣文媛心裏窩火，喬芋又答應不會主動招惹徐斯言，正事已經聊完了，她沒有再和她閑聊的心思，起身就要走了。
反而一直沒有插話的程母開口道：「棠初，你送我一程。」
蔣文媛也知道她大概也有話要跟喬芋說，便先離開了。
喬芋送程母回去的路上，程母一直沒有開口，但眉心寫滿愁意，顯然是有話要說。大概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喬芋也沒有催促。
「斯言這孩子，從小確實優秀。」許久，她才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的確。」
「年輕時候，你跟他一個高中，一個大學，追了他幾年？」
「三四年吧。」喬芋坦白。
「選擇那所大學，是不是也是因為，他在那個學校？」
程母的臉色已經沉了幾分，伴隨着喬芋的一句「嗯」，臉色更加沉了。
「棠初，當年要是我知道，你先喜歡斯言那麼久，跟他曖昧那麼多年，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同意你和阿逢的。」程母表情複雜，心情久久平復不下去。
「先不說別的，以後我和文媛兩家怎麼相處？人都是應該懂得要避嫌，你當初太沒有分寸了，斯言沒同意你，你就不能跟他身邊的朋友有牽扯，更何況是阿逢。他們兩兄弟會被說，你落在人家嘴裏，也髒了。」
蔣文媛的那句狐狸精，不是刻意，很多人都會這麼以為。
好在這事，其他少有長輩清楚。
喬芋說：「抱歉。」
程母嘆口氣，「棠初，阿姨真的有些膈應這事，以後你跟阿逢之間，距離千萬千萬要保持好，行不行？」

173
喬芋盯着程母看了一會兒，說：「您放心，我不會跟程謐有以後。」
程母說：「原諒阿姨這麼直接，阿姨是覺得咱們都熟，有什麼話直接說了更好。「
「人之常情而已。「喬芋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她的態度比起蔣文媛，已經好上不少。
程母又沒有話說了，連帶着對喬芋也沒有了往日那種親近，人跟人之間的關係就算這樣，很可能因為一些原因，心裏有了隔閡，關係就淡了。
而蔣文媛那邊，雖然找了喬芋，要求她跟她保證不接近徐斯言，但最後這副信誓旦旦的態度也還是變了。
徐斯言也不知道跟她怎麼鬧的，程母再跟蔣文媛提起徐斯言時，她輕描淡寫道：「他愛堅持就堅持，隨他去了，反正我沒有他這個兒子。「
她的語氣不好，但程母也是有兒子的，知道她這就是在跟徐斯言妥協，沒有一個母親會真的不要自己的孩子的。
能讓蔣文媛這般妥協，顯然徐斯言真的態度堅決。
程母想，這孩子生下來果然就是來跟父母討債的，就連蔣文媛那樣強勢的性子，居然也有服軟的一天。
可她由着徐斯言去了，卻不是程母喜聞樂見的結果。
不過那不是她的家庭，她再不願意，也沒有辦法改變什麼。
.
原本很多事情，程母沒有女兒，就喜歡帶着喬芋一起，但最近都沒有再喊她，基本上都是自己一個人前往。
但她習慣了身邊帶人，這一下變成了她自己，她多少有些不習慣。
程母吃飯時候，就有些鬱悶的嘆口氣，問程謐說：「你女朋友這個過年，就不過來了？」
程謐看了看她，沒怎麼放在心上，掃兩眼手機，說：「您這麼急做什麼？」
程母眼神複雜的看了他半天，才開口說：「阿逢，媽真的沒想到，斯言喜歡的人，居然會是棠初。你說斯言喜歡誰不好呢，偏偏要喜歡棠初。」
程謐的臉上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開口時明顯注意力集中了一些，耐着性子問：「您是怎麼知道的？」
「你就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了，這事已經讓我十分震驚了。阿逢，棠初當時沒分寸，你怎麼跟着她一起胡鬧。」程母難以理解道，「還是你當時並不知道這事？」
程謐一開始是不知道的，他語氣難分：「有區別嗎？」
「你應該是不知道。」程母認真分析道，「你從小就是一副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性子，斯言小時候，你也從來沒有覺得他優秀過。你這樣目中無人自尊心又極強的性子，是不會甘心跟捧到着斯言的姑娘在一起的。」
程謐沒有反駁，大概是默認了這番話。
程母回憶了片刻喬芋跟程謐的過往，很容易就得出了一個猜想：「你跟棠初一開始那樣好，後面突然冷淡下來，求婚也沒有同意，是不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
程謐抽出紙巾擦了擦嘴，依舊沒有開口解釋這事，只說：「事情過去了那麼久，我哪記得這麼清楚。他喜歡喬芋，阿姨能同意？」
「你阿姨這次，隨便他怎麼樣，不想管他了。「程母沒有任何隱瞞的說。
程謐伸手去抽紙巾的手頓了一下，看着程母的眼神當中有些驚訝。
「阿逢，你告訴我，你那天率先給棠初倒果汁，只是湊巧，沒有任何其他意思，對嗎？「她有些心慌，不安的說，「阿逢，斯言那邊不肯放棄，你這邊千萬不能再上去不清不楚了，不然鬧大了，這事也太不好聽了。」
雖然喬芋跟程謐，是離婚的狀態，說明兩個人早就過不下去了，但是她還是不放心，怕鬧出什麼事。
「棠初那邊，已經跟我說明白了，不會再跟你有交集，她現在做什麼事都會考慮的周到，我放心她。我就來問問你，阿逢，你不會再胡鬧吧？」程母滿臉擔心的說。

174
徐斯言不是程母的孩子，她管不了，她只能來管管程謐。
只是在她的眼神下，程謐卻半天都沒有開口，只是低頭吃着飯，面前那盤菜，幾乎都被他吃了個乾淨。
幾分鐘後，程謐放下碗，起了身，道：「我吃飽了，先去忙了，您慢用。」
「阿逢。」他閉口不答的模樣，讓程母心裏涼了半截，說，「你還沒有回答媽的話。」
「我給不了您答案。」程謐背對着她，聲音也沒有半點波瀾，說，「但我有分寸。」
程母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直覺並不好，沒確定給一個答覆，多半是不好的結果。她的臉色有些白，坐在餐桌上，程國山回來時，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程國山疑惑的看了看她，道：「怎麼大過年間，臉色還是這麼不好看？」
程母嘆氣說：「我要跟你說了，你也會大吃一驚。」
「又是哪家的八卦？」程國山有些好笑道，「你們女人家，每天關注的，也就只有這點事情了。」
「我要告訴你，斯言喜歡棠初呢？」
程國山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幾分，回過頭去盯着程母：「這話可不能亂說。斯言那孩子，不像是這麼沒分寸的人。」
「我也希望這是假的。」程母嘆氣道，「但是事實就是如此，當年棠初喜歡的也是斯言，還追了斯言好幾年。」
…
喬芋是在準備去接葉晨曦回來的路上，收到了程謐的信息。
他發的是一個項目的合同和信息，她隨便掃了兩眼，回復他：可以跟我簽？
程謐回：可以。
喬芋說：我有時間，再來找你。
程謐那邊卻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我媽是怎麼知道，你和徐斯言的事情的？
喬芋握着手機，也看着微信，卻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她索性把手機關了，車子在機場停了沒一會兒，葉晨曦就出來了，給她帶了很多特產，瓶瓶罐罐的，不少。
「棠初姐，新年好呀。」葉晨曦說，「我剛剛給你發消息，你沒有回。」
程謐的信息，她也沒有回。
喬芋路上跟葉晨曦閑聊着，在她下車後，才拿起手機，給程謐一個字一個字的打着：就當我，欠你五百萬吧。我慢慢還你。
那一天，他說，要麼她一次買斷他那一晚，給他五百萬，要麼就讓他睡回去，潔身自好一點。
後半句的意思，明顯帶着示好的意味。
她選擇還他五百萬。
喬芋本身，也不想招惹上程謐這尊大佛。
她是需要跟程謐保持一定的聯繫，卻還是沒打算，跟程謐發展成正式關係。
這條消息發過去之後，就沒有程謐的任何回復了。
喬芋覺得按照程謐的性格，合同大概也會簽給別人，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沒過兩天，程謐就打電話過來讓她去簽合同。
這會兒徐斯言的事情，正好觸在程母眉頭上，她不打算在這時候去找程謐，是讓助理代她去的，她想不是她本人，也許事情沒那麼容易，但是程謐也簽了。
助理說，程謐十分乾脆，問了喬芋在做什麼，助理說忙，他就什麼也沒問，簽了字。
喬芋原本可以把跟程謐的這段關係，把握得更巧妙一點，只是徐斯言橫插這一腳，壞了她的打算。
不過徐斯言的性子，說是為她忍耐，她很早就知道，總有一天他會把這事設計出來，弄得人盡皆知，也不算是意料之外，當然，也是不完全沒有可取之處。她跟程謐是沒有以後的，這樣一來，就有理由，不用以正當的關係相處了。
並且，一旦徐斯言說出口了，她就可以徹底擺脫他了。
徐斯言找到喬芋的時候，幾乎是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說：「棠初，我媽鬆口了，以後你不用再擔心她為難你。「
喬芋淺笑着收回手，說：「這樣是不是可以證明，我拒絕你，跟你家裡的態度完全沒有關係？「
徐斯言誠懇說：「我知道你不再喜歡我，我同樣說過，我會給你保證，改變家裡的態度只是想讓你看見我的決心。我只是打算重新追求你。」
喬芋溫聲細語說：「你追求那是你的事，但你要是動手動腳，你就是性騷擾。」
徐斯言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這事又被你利用了。」
原先他們的事，她怕這事程母乍然知道，沒搞清楚狀況很難知道誰是主動的那方，一直低調處理，而現在程母知道了，並且那天還是他纏着她的，程母不會覺得她不檢點，這種情況下讓他倆過往公諸於世，對她最划算。而一旦程母知道了，她就肆無忌憚敢提報警了。
「我說過的，棠初，你可以隨便利用我。」徐斯言不動聲色道，「我只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喬芋剛要說話，范起卻走過來把她給拉開了，不太客氣的說：「徐總，自重。「
徐斯言沒有久留。
喬芋看了眼范起，他並不驚訝，顯然是知道他們之前的事情的，小輩裏面知道這事的，並不少。
「謝謝。「她說。
「程謐讓我來給你送合同，並且還讓我給你帶句話。「范起說，」他說，他不想要那五百萬，讓你行行好。「

175
儘管范起不知道程謐讓他帶話的完整經過，也不知道他們之間五百萬的糾葛，但還是能夠感覺出來，程謐是在示好。
喬芋的神情也有幾分變化，她沉思着，不知道在斟酌什麼。
「說實話，我還挺好奇，程謐怎麼就願意重新跟你合作了。」范起道。
畢竟一開始，程謐再怎麼禮貌客套，在這件事情上，卻並沒有鬆口的打算。
喬芋沒有解釋，只是看了眼合同，抬眼看着范起，說：「你能不能也替我轉告程謐，我覺得這個項目的條款還得談談。」
「當然可以。」范起道。
喬芋說：「你讓他給我打電話吧，有時間，我讓助理過去跟他談後續。」
「怎麼不自己過去？」
喬芋想了想，還是跟他說了事情的經過，程母的態度，她也模糊的形容了個大概。
范起便心裏有數了，這樣一來，短時間內，再跟程謐見面，確實不太好。人家長輩心裏多少覺得膈應。
喬芋沒想到她這邊前腳才讓范起幫自己轉告，後腳程謐就直接來了公司。他顯然情緒沒有那麼愉悅，說：「什麼事自己不來，就全部交給你助理了？」
他西裝革履的，看着她的眼神有點冷。
喬芋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去給他接了一杯咖啡，說：「坐吧。」
程謐坐在了她的對面。
「我對你提的價格不太滿意。」喬芋溫和的說，「程謐，雖然我想跟程氏合作，也願意給一個合理的價格，但是不代表，我不賺錢。前兩天那一單還算合理，這一單真的不行。」
「你這一單白做，我才肯給你上一單，不然上一單也是免談的事。」程謐公事公辦道，「你想要合作，就得給我別人給不了的優惠。當然，你也可以不接第二單，但是就不會有之後的第三單，第四單。」
喬芋沉默了。
程謐皮笑肉不笑的好心提醒說：「棠初姐，你不能光看現在，你得往長遠了看。這一單是虧了，但是長遠來看，這絕對不是吃虧的事。」
原來他的合作，也不是一時之間，因為男女那點事，而意氣用事，也是經過精打細算過的。好說話，也是因為他確實佔到了便宜。
程謐算得可是相當精明。
喬芋不敢保證，他是不是在試探什麼。
儘管程謐說的長遠來看的確划算，但要是這樣就真簽了，難免會讓人察覺不對，畢竟他說的長遠計劃還只是一個大餅，沒有人會因為一個畫畫的大餅真的就不賺錢了。
喬芋搖搖頭，說：「程謐，這個價錢，真談不了。要不你再稍微往上提一點，我們好商量。」
他眯着眼睛看了她一會兒，挽着襯衫袖口，漫不經心的說：「棠初姐，你一直想要跟程氏合作，是不是心裏有什麼打算？」
喬芋心下一緊，面上溫和道：「想賺點錢罷了，所以你價格不提，我真接不了。」
「不只是你，加上我父親的態度，事情看上去沒那麼簡單。」程謐又抬眼，直直的看着她，他的眼神過於銳利，帶上了些壓迫感。
在他的洞察下，她表現得相當平靜，說：「程謐，你不能因為不想要那五百萬的事，就來找茬。」
這句話讓程謐頓了頓，故意壓着她的氣場撤去，隨意的靠在了椅背上，說：「棠初姐，你知道的，我不缺那五百萬。」
「你可以拿去做公益。」她給他建議。
程謐笑了，不過沒什麼含義，說不上來是高興或是生氣，他微微俯身，同樣語氣也分辨不出什麼含義，說：「棠初姐，你知道的，我不想要這個結果。「
他說話的同時，一隻腳有意無意在桌面下輕輕蹭他，他很有技巧，十分刻意的貼着她小腿內側往上，她躲了幾次，嘗試無果，躲不開。
助理進來，他也沒有收回去，很是肆無忌憚。
喬芋臉上的情緒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
助理並沒有發現他們桌面下的洶湧，忙前忙後，把文件重新打印了一份，又給他們續了咖啡，才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