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辰諾本是不需要察言觀色的性格，不過最近他特別喜歡探究沈靈靈臉上的表情
尤其生動，譬如說現在，她身後撲棱着的翅膀，雀躍又高興。
讓賀辰諾不禁想要輕輕地碰上，然後折斷。
沈靈靈自顧高興地上樓，完全沒發覺賀辰諾眼底壓抑的東西。
她留在賀家樓上卧室的東西很多，重點跳了幾樣帶走，剩下都留在原地，隨便賀家處置。
打開柜子拿衣服時，瞥見放在一旁的保險箱。
她眼神定了兩秒後，將保險箱打開。
這些年，如果非找出什麼東西，證明賀辰諾是愛她的，那麼就是這箱子里的東西了。
八年，賀辰諾每次出差就一定會帶禮物給她，其中最貴重的應該是他上次出差帶回來的紅寶項鏈，現在被警方當做證物被封存。
其餘還有些小東西。
賀辰諾這個人，對沈靈靈向來大方，他似乎一直都不太在乎錢財。
反過來講，也證明在他心裏，錢可以擺平任何事情。但這麼多年，賀辰諾始終都不曾知道，沈靈靈並不看重這些。
她將保險箱里的東西清點一番，搬着重重的保險箱，去敲賀辰諾的門。
他在書房開視頻會，沈靈靈進來時，正聽對面有人用英文匯報工作。
她小心不弄出聲音，然後將保險箱放在他的書房，比划了一個留下的動作後，便準備出去。
哪知剛碰上門把，還沒打開門，便聽身後傳來聲音：「站住。」
「放着的是什麼？」
沈靈靈：「那是你送給我的首飾，我整理了一下，除了被許明月拿走的其餘都在這裡。」
似乎感受到了賀辰諾情緒的涌動，她用一種息事寧人的語氣道：「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你花錢買的，放我那算暫管，現在正好還給你。」
「咱們也算兩清了。」
賀辰諾咬着字眼問：「兩清？」
沈靈靈心裏的底氣起碼比之前要足，現在老爺子在賀家，無異於是在賀辰諾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上上了枷鎖。
見他語氣不善，她搞不懂賀辰諾這般糾纏還有什麼意義：「你要是不想兩清也行，只要你算的出來我還欠你什麼，剩下的半輩子，我還你就行。」
沈靈靈說的是還欠他錢什麼的，下面幾十年她可以慢慢還。
但賀辰諾說的卻不是錢，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他喃喃：「你確實要用下半輩子還。」
沈靈靈並不想說太多，他倆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不是說好散就能好散的。
但凡賀辰諾不要這麼咄咄逼人，她也不會想留到婚禮那天跟他決裂。
她還是耐住性子問他：「我對你真的沒感情了，這麼多天你也看見了。」
「我們兩甚至連陌生人都比不上，遇在一起便是爭吵，最後不歡而散。」說到這個，沈靈靈聲音放低，她心裏是真的不舒服，語氣也變得很輕：「賀辰諾，我真不想我們變成這樣」
「你非要把我們之間的感情折磨的一點都不剩，才肯放手嘛？」
沈靈靈這話實在是狠，她將賀辰諾牽絆住她，跟她結婚當成是一種折磨。
這種話無異於拿着刀子，往賀辰諾的心口扎。
她看着賀辰諾愈來愈冷峻的臉，心裏無動於衷：「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這四個字將賀辰諾臉上的表情割據得十分扭曲，他回想自己做出的這些努力，現在看都是一場痴心妄想。
在賀家裏面，他一個個地收拾曾經欺負過她的人，幫她在賀家重新樹立地位。
在外面，他帶她出去，向別人介紹她是他的妻子，為了沈靈靈甚至不惜跟結交多年的許家分道揚鑣。
但這麼多，只換來沈靈靈的「好聚好散」
不談以前如何，這次，他是真的想要留住她。
「我們不會好聚好散的。」
賀辰諾站起來，他一步步地跨過來：「我們只會——生來同床，死來同穴。」
「明白嗎？」
沈靈靈心裏苦笑，一點都不意外賀辰諾會講出這種話。
說到底還是她不好，這個人當初是她違背沈昌明的意思，親自選的。
而現在，報應來了。
她想走都走不掉。
沈靈靈嘆了口氣，她聲音垂得很低，彷彿是從疲憊的靈魂里，發出的一聲嘆息。
「我們能不能在一起，不是你能說的算的。」
「爺爺不會由着你胡來的。」
賀辰諾似乎一點都不怕沈靈靈的這句話，甚至在她提到要拉老爺子做靠山時，甚至還輕笑了一聲。
「這就是你今天一直這麼高興的原因？」
「爺爺回來了，你就覺得能走了。」
沈靈靈不答，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賀辰諾一邊笑，一邊微微彎腰。
那張英俊無比的臉湊到沈靈靈的面前，臉上的笑顯得迷人又邪惡：「沈靈靈，我六歲開始就沒怕過我爺爺。」
「你當我二十八歲，還會怕？」
沈靈靈盡量掩飾心裏的慌張，她安慰自己，這還不是最壞的結局。
兩人正在僵持着，管家在外面敲門，輕聲：「老爺子醒了。」
沈靈靈看向門外，眼中湧現出希望，她用力推開賀辰諾，摔門出去。
老爺子原先住的卧室在一樓，他去南山療養院後，房間一直空置着，這次回來還是住在原先的房間。
沈靈靈揉了揉紅通通的眼睛，整理好心情，盡量不那麼狼狽。
「爺爺！」
她笑着推開門，老爺子正坐在椅子，養着他那紫砂壺。
賀辰諾只喝咖啡不喝茶，老爺子的紫砂壺放在家裡，都快落灰了。
「靈靈。」
老爺子放下手裡的東西，朝她招手：「過來。」
沈靈靈將懷裡的花給旁邊的護工，然後端着一個矮凳，乖巧地坐過來。
說來命運也是奇怪，賀辰諾只有母親沒有父親。而沈靈靈只有父親，沒有母親。
兩人卻又都有一個十分疼愛他們的爺爺。
她嘴甜地叫了幾聲爺爺後，老爺子笑的胸膛直震。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老爺子看向門外：「少年呢？」
沈靈靈表情盡量自然些：「不知道，開會呢吧。」
老爺子洞察人心，怎能不發現他們之間的端倪：「吵架了？」
沈靈靈點點頭。
老爺子：「賀辰諾那小子，從小被我慣壞了，脾氣太大。」
「他要是惹你不開心，你跟爺爺說，替你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