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宜謝錦安》[沈幼宜謝錦安] - 第6章(2)

她只是一介普通的醫女,又怎能幾次三番救得了他?!
謝錦安蒼白了臉,黑眸斂下,他已經無顏再面對她。
他看向公堂高位之上的皇帝,拱手沉聲道:「是臣之過,姑母年邁,只求陛下懲治臣一人。」
話落,眾人嘩然,圍觀的百姓都沒想到事態會發展至此。
皇帝看着拱手請罪的謝錦安,陰沉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你欺辱我師妹的賬,朕稍後自會與你清算!」
說罷,他拂袖走至高堂之下,冷眼掃過眾人,視線落在蘭妃身上。
蘭妃接觸到皇帝冰冷鋒利的視線,嚇得軟到在地。
——完了!
然而皇帝只冷哼一聲撇開了眼,似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帝王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一旁盡量降低存在感的曹尚書身上。
皇帝怒斥——
「曹尚書,這就是你說的宰相府包庇罪犯?曹琬兒冒充醫聖傳人、污衊朕的師妹偷人、下毒、又教唆挑事、將事情大鬧上公堂,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

第12章
曹尚書脊背一涼,驚恐拱手回道:「陛下,一切都是臣教女不嚴,臣有罪!」
說著,他走到曹婉兒的面前,毫不客氣地一巴掌甩過。
「逆女!你告訴我宰相府包庇罪犯,罪犯在哪?我就是聽信了你的鬼話,才讓蘇小姐蒙冤!」
「聖醫谷的妙手丹仙那是何人,也是你能隨意冒充的?不知廉恥!枉我悉心教導,今日起,你我父女二人便斷絕關係,不準再踏入我尚書府半步!」
曹婉兒怔愣地捂着被打疼的右臉,不可思議地喊道:「爹爹,我可是你親生的女兒!」
可曹尚書急着微挽回自己的官位,哪裡還顧得上這麼一個女兒。
他轉身向高堂之上的皇帝跪下,凄聲道:「陛下,臣已與此女斷絕父女關係,請陛下開恩寬恕我尚書府罪責!」
謝錦安微駭,眼看着皇帝稍微緩和的臉色再次沉下。
他知道,皇帝一向不喜推脫罪名的臣子,為臣為君,擔當二字何其重要。
謝錦安再次請罪,態度更加誠懇。
他甚至主動摘去烏紗帽,拱手秉聲道:「臣再請罪,謝錦安斷案失責、識人不清,自請剝去官職謝罪。」
沈幼宜睨眼看向褪去官帽的謝錦安,抿着淡唇沒有說話。3
「陛下,一切都是民婦的過錯,與謝大人無關,你要罰就罰民婦,民婦一介布衣,死不足惜,但謝大人他滿腔抱負,熱忱為民,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啊陛下!」
謝老夫人不停在地上磕頭,額頭上磕出血印也沒有停下。
衙門外,百姓交頭接耳後也紛紛跪下替謝錦安求情。
沈幼宜看着這一切,已經瞭然。
謝錦安或許不是一個好夫君,但是斷案一職,他確是有些能耐。
皇帝蹙眉,這一幕他萬萬沒有想到。
凝眼看向沈幼宜,問道:「師妹既是受害人,覺得朕該如何處置?」
沈幼宜微楞,在聖醫谷時,師兄便處處想着她,袒護她,如今自己受委屈更是親自出面……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想到師兄居然將這個問題扔給了自己。
謝老夫人看向沈幼宜,再顧不上顏面,哀求道:「沈幼宜,過去是我錯怪了你,我不求你原諒,但你若對安兒還有半分情意,便切不能讓他——」
「姑母!」
話沒說完,便被謝錦安蹙眉打斷,他如今有何理由讓她饒恕。
謝錦安高傲而深邃的眼眸看向沈幼宜,一時之間,四目相對。
沈幼宜冷冷瞥開他的視線,她與他的情意早在一紙休書中,斷的乾淨。
她淡淡道:「一切皆由陛下定奪。」
皇帝點了點頭,於高堂之位撩袍而坐,威嚴宣判——
「大理寺卿謝錦安斷案不明,官降三階,罰三年俸例,責五十仗,以儆效尤!」
「刑部尚書曹沖,聽信讒言,教女不嚴,幸而及時止損,官降一階,罰兩年俸例,責三十仗!」
「曹婉兒,冒名頂替她人身份,心機狠毒,杖責八十,逐出盛京城,永世不得回京!」
「謝秦美,為長不尊,惡意誹謗,狀告不實,但念其護侄心切,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逐出盛京城,永世不得回京!」
話落,公堂之上眾人下跪。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13章
沉冤昭雪,蒙灰的明珠終得見日光。
一切塵埃落定。
……
宰相府中,美人卧榻。
沈幼宜側身枕在薄衾上小憩,一身琉璃色紗裙懨懨墜地。
似是夢到了什麼可怖之事,她緊閉的眼睫之上黛眉微蹙。
隨着『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沈幼宜的睡眠一向很淺,被驚醒的她倉促起身。
她剛想開口解釋自己並非故意睡過了頭,才發覺這裡已經不是公堂,更不是謝府,來人也不是謝錦安,而是她的二姐蘇嫻琅。
「小妹,可是又做噩夢了?」
蘇嫻琅一身官袍,像是剛剛下朝回來,她端着膳食走進,步態輕盈。
「二姐,我……」
一瞬間,沈幼宜的語氣有些哽咽,她像個孩子一樣撲進二姐的懷裡,緊緊環住。
蘇嫻琅低頭看她的模樣,又是無奈又是心疼:「你的心底可還是惦記着他?」6
沈幼宜微楞,久久沒有說話。
她與他的情意早被他一封休書斷的徹底。
所謂惦記,不過是割捨不斷那個曾經為了謝錦安不顧一切的自己罷了。
想着,她搖了搖頭,心中情緒複雜萬分。
「若是不惦着他,夢裡又為何叫着那負心漢的名字?」
蘇嫻琅哄着自家小妹鬆開手,將膳食輕輕放在了矮桌上,道:「謝錦安如今被削了官階,挨了五十板子,還日日在咱們宰相府守着,你可不能因為心疼就去見他。」
沈幼宜搖頭一笑,家裡三個姐姐都以為她還忘不掉謝錦安。
可她忘不掉的只是自己那三年的付出罷了。
她也從未想過要和重歸於好,一別兩寬、各自安好,時間總會淡掉她心頭的那抹煩悶。
見妹妹沒有說話,蘇嫻琅沒有再問。
而是轉身朝她招手道:「不說這些,府里下人說你近日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這是我吩咐廚師特地為你做的銀耳羹,趕緊趁熱吃了。」
沈幼宜心底觸動,點了點頭。
她端起羮碗,小小抿下一口,一股熟悉的味道便在唇齒之間留下。
蘇嫻琅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頭,兀自嘆道:「今日上朝之時,源城傳來消息,鬧了嚴重的水澇。」
「水澇?」沈幼宜微楞。
蘇嫻琅身為朝廷御史,為此事也是憂心忡忡:「陛下已經遣人百里加急處理此次災害,只是又不知這次要死多少百姓。」
聞言,沈幼宜手中的羹湯頓時就失了味道,身為聖醫谷傳人,她十分明白水澇一發,源城之地便易生瘟疫。
蘇嫻琅見她失了神,便道:「今日盛京街上可算熱鬧,聖上特地開放了今日的宵禁為源城遭遇水澇的百姓祈福,你可要一同去看看?」
沈幼宜點了點頭,二姐是想她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出宰相府時。
一個蕭瑟落寞的背影出現在沈幼宜的視線中。
謝錦安站在宰相府的正門口,着一身單薄的黑衣,如松柏一般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側。
家丁拿着掃帚走出,轟趕着人:「趕緊走!你一個被削了官階的人老賴在我們宰相府作甚,我們家小姐是不會見你的!別白費力氣了!」
掃帚打在謝錦安的傷處,他吃痛悶哼,但依舊紋絲未動。
蘇嫻琅冷哼一聲道:「這負心漢每日辰時來,酉時去,倒是堅持,若是當初有待你這半分心思,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田地。」
沈幼宜腳步微頓,收回視線,看向蘇嫻琅,只輕聲道:「二姐,我們走後門出吧。」

第14章
入夜,盛京街上。
秋寂的月色淡淡地散在紅磚綠瓦之上,樓閣飛檐鱗次櫛比。
街上人來人往,荷葉燈籠各色高掛。
沈幼宜一身白色琉璃紗裙在人群之中,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曾記得幾時,她那晚走在這街上時,正是遍體鱗傷地要回謝府。
想及此,她自嘲一笑。
「小妹,怎地突地這般笑?」蘇嫻琅站在她的身旁,臉上寫滿了擔憂。
「沒什麼二姐,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沈幼宜偏頭看向她,搖了搖頭。
蘇嫻琅一向聰明,自己妹妹一說她便知道是什麼樣的往事。
但她也沒有再問,而是試着去轉移妹妹的注意力。
「小妹,你看那個荷葉燈好不好看?」
順着二姐的手指所指,沈幼宜抬眼看去。
然後她卻沒有看到那個荷葉燈,而是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俊臉——謝錦安。
心慌的一下下沉。
沈幼宜怔愣地看着對面的人,攥緊的手心冰冷。1
謝錦安頭戴官帽、一襲玄衣,鷹隼般的黑眸緊盯着她,
他該是今晚在此處當差,恰好撞見了她……
蘇嫻琅沒有得到妹妹的回應,她順着沈幼宜的視線看去,竟是那負心漢謝錦安。
謝錦安繞過人群,大步朝她而來。
「宜兒。」嗓音沙啞,像是繞盡了思念。
沈幼宜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蹙眉疏離道:「謝大人,你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請莫要隨意稱呼我的閨名。」
蘇嫻琅看向謝錦安時,溫柔的眼眸驟冷:「謝大人離我家小妹遠一點才好,莫不是忘了幾日前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盛怒?」
句句鏗鏘,謝錦安攥了攥右袖邊的紋綉,眼眸微斂:「謝某無意冒犯,只想問相府四小姐一句話。」
說罷,男人漆黑的眼眸看向沈幼宜,眼神之中的柔意幾乎快溢出來。
沈幼宜看出他眼裡的柔意,只覺得諷刺無比。
她嘴角勾勒出一抹譏笑,抬顎高貴無比地看他:「我覺得我同謝大人之間並沒有什麼好問的。」
從那一紙休書後,便已經沒有任何可問。
若要問,那便是所有愛意與情分如黃河水付之東流,不可憶亦不可追。
謝錦安微怔,沈幼宜已經攜着二姐轉身要走。
人流涌涌,燭光照在他的瞳孔之上着了火。
自那日開封衙門後,他一直沒有勇氣再面對她。
可是心頭上總有不甘,不甘她與他真就形同於陌路。
於是他開始每日蹲守在相府門前,只為問她一句,至此之後,再無打擾。
謝錦安看向她,再也忍不住問道:「若是人犯了錯,可還有一次來過的機會?」
沈幼宜停住腳步,冷嗤一聲。
「謝大人身為大理寺卿,該比我更清楚這世上有幾個人可以重新來過。」
她側過身,睨着眼看他落寞的神情。
話落,她轉身,再沒停留。
謝錦安聽着她的嗤聲,得到答案的他沒有太多意外。
他自嘲一笑,何以不知那些犯了錯的犯人,一旦犯下,便是再尋不到回頭路。
可是感情呢?她曾經是那般對他說愛。
他無力地松下右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真就,這麼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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