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眠秦縝》[沈雨眠秦縝] - 第7章(2)

的臉,還有落在膝上那隻手繃緊時輕顫的弧度,都說明他根本不是如他所說那般,毫不在意沈雨眠所為。
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不願承認心中惡劣。
她只要種下種子,耐心等着。
雨眠一日不回來,他們早晚會反目,沈瑾修也早晚會明白,只有毀了沈雨眠才能保住他自己和沈家。
……
沈家到底還是請來了大夫,沈覃帶着陸家的人匆匆趕回來,那府醫仔細查看了一番就搖搖頭。
「老夫人這手骨碎得厲害,而且動手的人用了巧勁,震碎她腕筋……」
「什麼意思?」
「老夫人這手,廢了。」
沈覃臉色難看的厲害。
沈瑾修也是滿面蒼然:「怎麼會廢了,明明只是斷了,續接不就行了?」
「哪有沈郎君說的這麼簡單。」
那陸家的府醫沉着道:「老夫人本就年歲大了,筋骨不比年輕人好癒合,而且下手的人是存心想要廢了她,幾乎碾碎了她整個腕骨。」
「若是剛出事時你們就能尋到擅長外傷的大夫及時醫治,或許還能保住那麼幾分,讓老夫人這手不至於全廢,至少外面能如尋常,可是如今耽擱了太久,那碎骨插入斷筋之處傷了主脈,想要止血就得取了碎骨。」
「碎骨一取,腕上筋脈盡毀,這手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來。」
沈瑾修有些難以置信地晃了晃身子。
沈覃深吸口氣,朝着那大夫問道:「那我母親還有其他問題,她為何一直昏迷不醒?」
「老夫人受傷劇痛難忍,人有些驚厥高熱,加之血流不止,這才會昏睡不醒,她年歲已經大了,這般受罪若是熬不過去,恐怕……」
「李大夫,我知您是陸家府醫,醫術不比太醫署的人低,求您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保住我母親安愈。」
沈覃臉色都變了,語氣也將自己放的極低。
「只要您能保住我母親,沈家上下必定記您恩情。」
那李大夫說道:「沈大人放心,我定會儘力,我先開個方子沈大人拿去讓人取葯,我這邊施針穩住老夫人癥狀,先取了碎骨止血。」
沈覃連忙取了筆墨過來讓他開方,等拿到方子後就快步出去走到院前。
「陳管家,立刻拿着這方子去城中最好的葯堂取葯。」
他說話間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朝着身前的站着的人道,
「找個眼生的人過去,別用府里的人,也別叫人知道是沈家取葯,還有,叫去的人到了之後,先將這方子以別的借**給葯堂的大夫過目,若無問題再取葯回來,記得做的隱蔽一些。」
「三爺?」陳管家愣了下。
沈覃聲音極低:「陸家未必不會趁亂攪渾水。」
沈老夫人的生死攸關沈家子嗣的前程,若她一死沈家這邊所有人都得丁憂,他們自然不希望老夫人出事,可是陸家不一樣。
沈老夫人活着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頂多就是賺取沈家一點兒人情,可是沈老夫人如果真的因為秦縝動手傷她而亡,那秦縝就攤上了大事,陸家未必不會為了對付秦縝,就在湯藥上面動手腳。
陳管家臉色瞬間變了,連忙用力抓着手裡的方子:「三爺放心,我知道了。」
管家匆匆走了,跟出來的沈瑾修就忍不住說道:「三叔,陸家不會的,我與少徵是摯交…」
少徵是陸執年的字。
沈覃聞言就沒好氣:「那你被外人詆毀,沈家受難時,陸執年可有來探望過你一回?」
見自家侄兒那啞口無言的樣子,他只覺得糟心至極。
「你與雨眠是親兄妹,她都能看着你名聲盡毀,由着人廢了你祖母的手,你以為陸執年一個外人又會對你怎樣?他是陸家兒郎,是從小學着以家族利益為先長大的世家子,沈瑾修,你別天真了。」
沈覃還掛心着屋中的沈老夫人,怕陸家那府醫動什麼手腳。
他一把推開了身前站着的沈瑾修說道:「你要是沒事就想想明日早朝之上,該怎麼應付曹公他們彈劾,別杵在這裡礙眼。」
沈覃匆匆進了房中,獨留下沈瑾修站在門外,緊擰着眉。
曹公昨日已經彈劾過他和父親就連陛下都已經讓他們在宮中受罰站到夜裡,可三叔剛才說明日還有彈劾……
沈瑾修扭頭看向身旁站着的長隨:「引泉,外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郎君……」
「我問你,外面是不是有什麼事?」
引泉遲疑了瞬,見沈瑾修臉色沉厲下來才低聲說道:「今日積雲巷的事情被人瞧見了,小娘子那邊請了太醫過去,老夫人去見小娘子卻出手打暈了她的事情已經傳了開來。」
「現在外面的人都在說,郎君為寵溺外室女謀害小娘子不成,沈家又以孝道相逼,郎主和老夫人看着二房無人做主便欺壓小娘子,還說老夫人強逼小娘子回府不成,便想毀了她容貌,打的小娘子吐血暈厥……」
引泉瞧着沈瑾修的臉色,聲音越來越低,
「我先前出去了一趟,就發現咱們府前多了不少人探望,還聽到附近街頭都在議論,說咱們沈家刻薄歹毒,說郎君和老夫人無情無義,還說,還說……」
「說什麼?」
「說您當日在䧿山之上,是故意扔了小娘子,就是想要害死了她,捧着外室女強佔二房家業,為沈家謀利。」
沈瑾修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郎君!」
引泉嚇的連忙扶着他,「您別動怒,這些都是外面的人胡說八道,是他們胡亂編排的,您怎會害小娘子……」
沈瑾修聽着他勸解的話卻依舊臉色煞白,喉間更是隱隱沁着血腥。
他知道這些是胡說八道,他也從未想要害死雨眠,更沒想要謀奪什麼二房家業,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
那些謠言如殺人利刃,一刀一刀毀了他多年積攢的好名聲,而且再假的話傳來傳去時間久了也會變成真的,哪怕將來能夠澄清,他和沈家的名聲也已經全都毀了。
沈瑾修腦海里猛地就浮現出之前沈姝蘭哭着說過的話來。
「阿兄,雨眠連祖母都打,她不會放過我們的……她會毀了你,會毀了沈家……」
「她為什麼還要回來,她為什麼沒有留在䧿山……」
如果雨眠留在了䧿山,如果她沒遇到秦縝……
這念頭剛一升起時,沈瑾修就猛地頓住,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整個人都彷彿沉入冰窖,渾身僵直着發冷。
他……
他怎麼會……
他怎麼能?!
沈瑾修彷彿被自己的惡劣嚇到,轉身就疾步朝外走。
「郎君,郎君你怎麼了?」
身後引泉追了上來,沈瑾修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到了後來已經跑了起來。
風聲灌注耳邊時,沈瑾修拚命想要甩掉腦子裡可怕的念頭,可是那一句「雨眠要是留在了䧿山該有多好」,卻如同繁樹生根狠狠扎入了他心底深處,砍去了枝椏後又快速生長出來。
雨眠若是沒回來,他不會名聲盡毀。
她若是死在了䧿山,祖母不會斷了手,沈家也不會落到這般處境。
沈瑾修唇色慘白,哆嗦着想要甩掉心裏源源不斷生出的東西,可是那些陰霾之物卻是越積越多。
他踉蹌着撞在院外的門階上時,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望着沾染泥漬不再潔白的袍裾神色慘然,一點點蜷着自己簌簌發抖。
站在游廊外隔着一方石柱,瞧着這邊滿是狼狽搖搖欲墜的沈瑾修,沈姝蘭突然就笑了起來。
看來,她不用等了呢。
……
雨眠絲毫不知沈老夫人他們回去後的事情,她正滿心無奈地拽着氣紅了眼睛說要砸了沈家的鋮王妃。
「我殺了他們!!」
「花蕪,蔣嬤嬤,快,快攔着姨母。」
花蕪小跑着到了門前,蔣嬤嬤也在旁幫忙,好不容易才將鋮王妃擋了回來。
「你們別攔我,我今天非得砸了他們沈家!」
鋮王妃氣的渾身發抖,天知道蔣嬤嬤派人去跟她說沈老夫人她們來了積雲巷時她有多慌。
她匆忙帶人趕過來,還沒進積雲巷就聽沈雨眠被沈家那老虔婆給打得吐了血。
那一瞬間她眼前一黑,差點沒直接暈過去。
「他們算是什麼東西,居然敢這麼欺負你,他們沈家真當阿姊沒了,我們榮家的孩子就無人可依了是嗎?」
「沈家那個老虔婆,我倒是要看看她是哪只手打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毀你的臉!!」
女娘家的容貌有多重要,那老虔婆是想毀了雨眠。
鋮王妃只恨不得能撕了沈老夫人。
雨眠偷窺了眼不遠處坐着的秦縝連忙說道:「她打我的手已經沒了。」
「啊?」鋮王妃怒氣一愣。
蔣嬤嬤忙伸手拽着自家王妃將人拖回了榻邊,又摁着人坐在榻上後才道:
「我的好王妃,秦督主早就教訓了沈家的人了,可沒叫她們得了好去,您來時她們才剛走,您可別衝動惹了禍事,消停些陪陪女郎。」
鋮王妃頓時不滿:「教訓了,怎麼教訓的?」
該不會只是斥責幾句?
蔣嬤嬤自然知道主子心思,壓低聲音道:「教訓的很慘,沈老夫人斷了手疼暈了被人抬走,那位大夫人嚇的面無人色差點瘋了。」
鋮王妃驀地瞪圓了眼,下一瞬扭頭望着秦縝時誇讚道:「幹得好!」
「王妃過譽了,顧忌着雨眠還沒離開沈家,收着了些。」
或是因為當年那位夫人的原因,也或是因為雨眠,秦縝對鋮王妃倒不算冷漠。
鋮王妃不僅絲毫沒覺得秦縝這話太過狠毒狂妄,反而頗為贊同:「便宜這群不要臉的,蹭了雨眠庇護。」
「無礙,等過些時日,再來清算。」
鋮王妃用力點頭:「秦督主說的對,早晚跟他們算總賬,不過下次記得帶上我。」
秦縝揚唇:「好。」
鋮王妃這才展露笑顏。
蔣嬤嬤:「……」
王妃您是怎麼回事?您大家閨秀溫柔嫻靜端莊淑雅的氣質呢?!
第37章督主親手剝栗子
沈雨眠被鋮王妃和秦縝的話逗笑,露着梨渦笑盈盈地道:「要是外祖父瞧見姨母這樣子,非得吹鬍子瞪眼。」
蔣嬤嬤忍不住在旁添了一嘴:「就是大娘子瞧見了,也得揍王妃。」
鋮王妃:「……」
努努嘴,「阿姊和父親又不在,不然沈家哪來的狗膽。」
蔣嬤嬤聞言頓了下,隨即臉色有些黯然,是啊,太傅和大娘子都不在了,若是榮家還有旁人,但凡有位郎君在,沈家的人又哪敢這麼欺負女郎。
天氣漸熱,屋中的碳盆已經撤了。
雨眠身上穿着加棉的小褂,見氣氛突然沉悶了下來,鋮王妃也有些鬱郁不高興,她伸手避開傷處環着鋮王妃的胳膊。
「阿娘不在,還有姨母呢,有姨母護着,雨眠不怕。」
小女娘聲音軟軟甜甜,讓的本還沉浸在至親離開的沉鬱中的鋮王妃猛如同飲了蜜糖。
她打起精神,臉上沒了先前玩笑正色開口:「我自然是會護着你的,這次秦督主雖然替你教訓了沈家的人,可這事兒不能就這麼完了,只可惜你姨父那邊還沒消息,要不然也好撕破了臉。」
「姨父還沒查到嗎?」
「沒有,派去安州的人還沒回來,想着要查怕是還得費些功夫。」
秦縝坐在一旁瞧着說話的姨甥倆:「王妃說鋮王去安州可是為著沈家那外室女的事情?」
鋮王妃點點頭道:「對,我懷疑她身份有問題。」
她如今對沈家是全無好感,特別是今日沈家那老虔婆動手之後,那僅剩的一點點顧忌也全都沒了,甭管沈家是不是在沈姝蘭的身世上做了手腳,她都絕不會讓雨眠再回那個虎狼窩去,至於沈家和那外室女的臉面,她也沒必要替他們遮掩。
沈家丟人,她只會覺得高興。
秦縝眉心微皺:「若是疑心她身份有問題,的確該去安州好好查查,不過這來去少說半月,若是等不及那邊消息,倒可以先去京中府衙調取她入京所用路引文牒。那外室女非京城人士,長居京中,又是以沈家二房庶女的身份,府衙那邊應當有記錄才是。」
鋮王妃愣了下:「對啊,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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