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熟悉的閨房，沈雲嫣動了動被壓麻的左手。
趴在床邊的嬋兒驚醒過來：「小姐，你終於醒啦！」
「我怎麼回來了？」
她一開口發現嗓子干啞，嬋兒連忙遞來溫水。
「小姐，你前日晚上在開福寺發熱得厲害，還好王爺連夜背你下山找大夫，大夫說了，再晚一點輕則燒壞腦子，重則命都沒了！」
沈雲嫣喝完水，下意識問：「那他人呢？」
「王爺見你退溫就回去了。」
沈雲嫣聞言有些悵然若失。
三日後沈雲嫣的病徹底好了，這才出門去看望孕中的彩雲公主。
彩雲公主見到她極為高興，拉着她便往外走：「阿嫣，你來的正好，夫君和皇叔正在射場比試呢，我帶你過去！」
沒想到凌亦墨也在。
將軍府射場。
沈雲嫣和彩雲公主坐在陰涼處看着射場兩人。
陸征是屬於肌肉類型的，渾身一看就特別有力量，箭矢射出去十有八九能中靶心。
而凌亦墨今日一身白衣則看上去比較像一個溫潤公子哥，拉起弓來也十分賞心悅目，結果確實百發百中。
「好！
皇叔好厲害！」
彩雲公主一聲喝彩把沈雲嫣的思緒拉回，看着朝這邊走來的凌亦墨，想到那天晚上在開國寺他和自己說的那一番話，她心中沒由來地一陣亂跳。
彩雲公主見兩人碰面，拉着一旁的陸征就要走：「哎呀，夫君你怎麼衣服都汗**，走，我們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吧。」
陸征則是一臉莫名，自己不過是射了會箭，衣服哪裡就汗**？
不過他家公主既然這麼說就權當是有這麼回事吧。
空曠的射場上僅剩兩人。
凌亦墨拿着弓上前：「想試試嗎？」
沈雲嫣有些遲疑地說：「我不會。」
「我教你。」
說著，他將她拉到射場**，讓她拿着弓，站在她身後手把手教她怎麼搭箭，怎麼發力。
屬於他身上的氣息包裹着沈雲嫣，她感覺四月的日頭有些毒辣，照得她兩頰發熱。
「這樣，瞄準靶心，用力往後拉，鬆手。」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邊，沈雲嫣精神有些恍惚，直到箭矢飛出去射在靶子上才回過神來。
仔細一看並沒有射中靶心。
「你出神了，手抖了一下所以射偏了。」
「我太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就要放下箭，身後的人卻依舊保持着半擁着她的姿勢沒動。
「皇叔？」
好一會，身後才傳來一道低音：「那天晚上的話你聽見了，是嗎？」
沈雲嫣聞言裝作不知：「皇叔指的是哪天？」
凌亦墨鬆開她，扶着她的雙肩轉過來：「開國寺那天，需要我再說一次嗎？」
她的面色更紅了：「不，不用。」
凌亦墨垂眸看她：「阿嫣，之前是我太謹慎，傷害了你，你願意原諒我嗎？」
沈雲嫣忍不住抬頭：「皇叔也是喜歡我的對嗎？」
那個半年前沒有得到的答案，凌亦墨今天終於給出了答案：「對，我心裏的人一直是你。」
「那你為什麼送江如眉發簪？」
凌亦墨愣了一下：「那個是我在路邊買來打算送你的，碰巧她那天生辰誤會了，我就順勢送給她了。」
沈雲嫣心裏好受了些許，又問：「我床頭的玉佩，是你送的？」
凌亦墨頷首：「我記得第一次送你的玉佩你一直佩戴在身上，從去年開始就不戴了，猜測你可能是不喜歡了就重新做了一個送給你。」
「那是你做的？」
「我去梁國時雕的，喜歡嗎？」
沈雲嫣點頭，心中洋溢着什麼東西，有些暖洋洋的。
轉而她又確定什麼似的問：「皇叔這次真的是認真的嗎？」
凌亦墨看着她，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篤定道：「本王向來金口玉言。」
沈雲嫣聞言也露出笑來。
那邊彩雲公主遠遠看着兩人在那裡聊了半天，見兩人終於笑了，心中也不禁跟着長舒一口氣。
    第三十一章 晴天霹靂回府的馬車上。
凌亦墨看了看對面的沈雲嫣：「阿嫣，那封聖旨你也看了，拿出來生效可好？」
沈雲嫣一驚，就要成婚嗎？
一切似乎來得太快了些。
「再過幾日吧。」
她低聲說。
凌亦墨知道她需要時間慢慢接受，也不催促，只說：「好，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告訴我一聲。」
回到家中，接連幾日，沈雲嫣思考了許多。
自己確實對凌亦墨有多年的感情，既然他對自己也有意，眼下兩人都到了適婚的年齡，好像沒有什麼理由一再拖延。
彩雲都快當媽了……這麼想着沈雲嫣便想先知會一聲親人，母親早逝，她早就把姨母視為親人，這日就想去跟姨母說這件喜事。
慈寧宮中。
門外的宮女正準備通報，沈雲嫣忙說：「不必通報了，姨母沒休息的話我進去就是。」
宮女回答：「太后午睡剛起。」
沈雲嫣常來，宮女也就隨意了些。
沈雲嫣頷首，兀自進了慈寧宮。
到了裡屋，正想開口，卻聽隔間太后正在和身邊的齊嬤嬤在說話。
「你說慎兒怎麼性子就這麼執拗呢！
自從三年前知道了那件事後對哀家就生疏了許多，當初的事情哀家也後悔啊，知道阿嫣是姐姐和皇上的孩子我一氣之下才做的那種下毒的事……」「娘娘，您就別自責了，您這些年不也把阿嫣當做親女兒一樣對待嗎？
相國夫人也不會怪您的。」
「要不是為了絕了慎兒對阿嫣的心思，我是死也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門外的沈雲嫣宛如晴天霹靂，愣在原地半晌才木然地往外走去。
「沈小姐，你怎麼又出來了？」
外面的宮女叫住她。
沈雲嫣有些不太自然的說：「姨母不太方便，我改日再來給她請安。」
出了皇宮，坐在馬車上沈雲嫣才慢慢消化在慈寧宮聽到的話。
她是先皇的女兒！
母親是姨母下毒害死的！
難怪，難怪提到母親，姨母和父親就是那樣一副複雜的神色。
難怪，父親自從母親去世後就對她大不如前，想必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吧。
難怪，父親執意要她去和親。
微風吹動窗帷，路邊隱約看見攝政王的府邸。
凌亦墨，他是自己的親皇叔……沈雲嫣心中一痛，險些要透不過氣來。
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她們好不容易終於可以在一起，老天爺偏偏要開這種玩笑！
沈雲嫣躺在馬車，看着車頂眼眶的眼淚不停從眼角流出。
沈雲嫣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麼絕望過……馬車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門外嬋兒輕喚：「小姐，咱們到家啦！」
家，這裡不是她的家。
或許她都不應該姓沈。
嬋兒見半晌沒有動靜，不禁挑開車帷來看。
這一看可把她嚇了一跳：「小姐你怎麼哭了？！」
沈雲嫣坐起來擦了擦眼淚：「沒什麼，剛剛風沙眯了眼，我現在還不想回家，我們去西街吧。」
馬車繼續行駛。
到了西街。
沈雲嫣挑開窗帷看着街上人來人往的布衣百姓，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錦衣，忽然感覺十分礙眼。
她吩咐馭馬的小廝把外衣脫下來和自己換。
在馬車換上粗布外衣和褲子，沈雲嫣把頭髮束成一束。
下了馬車，沈雲嫣直接吩咐嬋兒和馬車先回府。
「小姐，這怎麼行，西市這麼亂，還是讓奴婢跟着你吧。」
「無事，我穿成這樣不會有什麼危險，你們先回去，我逛一逛自然會叫人送我回去的。」
「可是……」「聽話！」
沈雲嫣忽然一聲冷喝嚇了嬋兒一跳，在她的執意之下嬋兒終究是含淚走了。
沈雲嫣走在大街上，感受着市井的氣息。
路過一家酒肆，迎面飄來的酒香讓她不禁想起在北城的那次和張如英的喝酒。
沈雲嫣忽然很想大口喝一碗酒，喝完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幾乎是憑着這一股衝動，她踏進了酒肆。
    第三十二章 不可說「酒家，我要一壇女兒紅。」
看了看滿堂大漢，沈雲嫣還是不敢放任自己在這種地方喝醉。
抱着一罈子女兒紅正打算走出酒肆去找個安靜的地方喝，忽然，迎面撞上一人，手上的酒「砰」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酒罈子頓時四分五裂，裏面的酒全撒了。
「你！」
沈雲嫣正準備斥責來人，抬頭卻看見一家熟悉的臉：「阿度！」
趙無度聞言仔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假小子：「阿嫣？！」
「你怎麼在這？」
兩人同時問道。
趙無度笑了笑，低頭看了眼地上的酒：「來喝酒？」
沈雲嫣苦笑：「讓阿度笑話了。」
「這有什麼好笑話的，我也是來喝酒的，既然有緣遇見那就一起喝啊！」
趙無度環顧四周：「唔，這裡人太多，來，阿嫣，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百花樓，二樓雅間。
趙無度點了一大桌子菜，甚至帘子外還有一位妙齡女子低頭撫琴。
沈雲嫣卻只顧喝酒。
趙無度見她一來就悶頭苦喝，不禁問：「阿嫣，你可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沈雲嫣擺手：「不可說！」
趙無度一愣，隨即笑道：「好，既然不能說那就喝吧。」
沈雲嫣今日不知為何，酒量出奇的好，怎麼喝也喝不醉。
最後，趙無度不禁感嘆：「沒想到你酒量這麼好，都快趕得上樑國女子了。」
沈雲嫣抬頭：「梁國女子？
那是怎樣的女子？」
趙無度思索道：「梁國女子呀，騎馬喝酒吃肉，你們中原男人乾的事她們都干。」
「男子乾的事都干，可真是恣意瀟洒！」
沈雲嫣不由羨慕。
「阿嫣想去梁國嗎？
哪裡有廣袤的草原，常年不融的冰山，還有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
沈雲嫣轉過頭來看着他：「那裡會有我的家嗎？」
趙無度認真起來：「我可以送你一個家，草原只要一個帳篷，隨處都是家。」
「隨處都是家……真好。」
沈雲嫣呢喃。
喝完最後一杯沈雲嫣感覺有些頭暈了，她起身說：「差不多了，我的回家了！」
說著就要往外走去，卻差點被腳邊的椅子絆倒，趙無度連忙扶了她一把：「你小心點，我送你回去吧！」
出了房間門，兩人又迎面撞上一人。
凌亦墨看着面前的兩人，立馬下意識將女人摟入懷中：「阿嫣！」
再轉頭去看男人：「你對她做了什麼？！」
趙無度聳肩：「我什麼也沒做，我不過是看她心情不好，陪她喝了點酒而已。」
凌亦墨看清面前的男人，臉上閃過一抹殺氣：「你還敢來盛國，是不是找死！」
趙無度卻是嘿嘿一笑：「等你抓到我再說！」
說著他一個縱身從走廊飛向對面的屋頂。
齊安在一旁道：「王爺要不要去追？」
凌亦墨看了看懷裡的沈雲嫣，沉聲說：「不用了，去安排馬車回府！」
齊安聞言立即領命前去。
沈雲嫣被人摟在懷裡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她難受地扭了扭：「放開我。」
凌亦墨死死掐着她的腰肢：「沈雲嫣，你怎麼這麼喜歡喝酒？
隨便在男人面前喝醉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沈雲嫣睜開雙眼，看清面前男人的臉後忽然開始奮力掙扎：「凌亦墨，你放開我！」
凌亦墨頭疼：「你這又是耍哪門子酒瘋呢？」
見她反抗的越來越厲害，凌亦墨索性一個手刀劈在她的頸後。
翌日，沈雲嫣睜開雙眼，看見一頂床帳，有些許眼熟。
坐在床上半晌，直到一個雙髻丫鬟端着水進來說：「沈小姐，你醒啦！
女婢服侍您洗漱，王爺還在等您一起用早膳呢。」
半炷香後，沈雲嫣看着桌前的凌亦墨，險些以為時間退回了去年十二月。
「沈雲嫣，本王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愛喝酒呢？」
沈雲嫣回過神來，啞聲說：「昨日麻煩皇叔了，我這就不再打擾皇叔用早膳了。」
「站住！」
凌亦墨叫住面前欲走的人：「每次喝多了就想溜，本王會吃了你不成？」
沈雲嫣頓住腳步問：「皇叔還有事嗎？」
聽她一口一個皇叔叫的疏離，凌亦墨蹙眉：「坐下，把醒酒湯喝了！」
沈雲嫣聞言低頭拿起桌上的碗仰脖一口喝完：「多謝皇叔，我先走了。」
凌亦墨起身拉住她，低聲問：「你怎麼了？
我們不是和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