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痛楚怨路難走亦要走》[失衡痛楚怨路難走亦要走] - 第5章

我抬起頭看向趙珏,他依舊那麼俊美,相伴十數年,可我卻第一次覺得他如此陌生。
世人都說,往往最能傷害你的,就是你最親近的人。
如今看來,此話一點不假。
我吐出口中鮮血,冷冷一笑:「邕寧十五年,我大哥為助你稱帝,被先太子砍了頭,遊街示眾。邕寧十七年,我小弟為幫你贏得民生,不顧安危,親身去了瘟疫災區,得瘟而亡,死的時候全身都爛了。
「而我親人慘死,我亦懷胎三月還要幫你在京都周旋,害我流產,失去了第一個孩子,你當時答應我,即使稱帝也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可現在呢,你卻封寡嫂為貴妃,任由她殺了我的侍女孩子,你卻還護着她!
「你可別忘了,當初是她執意嫁給廢太子,是她拋棄了你!」
趙珏面若寒霜,沒有絲毫動容,冷漠地迫視着我:「如霜是朕心愛之人,她當初亦是被逼無奈,如今朕殺了先太子,迎娶她也是理所當然,朕許了她貴妃之位,你也是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滿足!」
「貴妃?」我嗤笑一聲,目光浮着碎冰,「只怕等她生下兒子,她兒子就被封為太子了吧,可憑什麼!我兒子被她溺死池塘,到死都沒看到父皇母后,她的孩子卻享至尊之位,萬人擁戴,我不甘心!」
趙珏又是一腳踹在了我身上,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賀嬌!辰兒的死只是個意外,是你忙着爭寵,沒有看好他!還是霜兒發現了他落水,不顧個人安危救了他,你竟還怪在霜兒身上,你真是瘋了!」
爭寵?
這一刻,我只覺無比可笑,辰兒自幼乖巧聽話,我也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他靠近荷花池,也派了心腹翠兒看着他,確定萬無一失。
可那日,翠兒偏偏撞上了白如霜,白如霜讓人責罰她跪地,不容許她離開,然後辰兒就掉進了池塘,白如霜看到下水救了他,但等救上來辰兒卻已經死了。
我絕不信這是湊巧。
滿宮上下誰人不知,白如霜對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我死了她取而代之,又怎會救我兒子,這借口拙劣至極,偏偏皇帝卻信以為真。
或許他不是不懷疑。
只是死的是我兒子,他不在乎罷了。
死了也就死了。
但卻不能髒了他心愛女人的聲譽。
02
「你恨霜兒奪你寵愛,對她萬般針對,她卻還在我面前維護你,你有皇后的品行嗎!朕真是後悔立你為後!」
趙珏的聲音如同一把鋼刀,一刀刀刺入我的心頭,鮮血淋漓。
我的目光含着無限的痛意:「是,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年不是我執意嫁給你,我父兄不會死,我母親也不會死,我的翠兒、我的辰兒都不會,都是我,是我豬油糊了心,也瞎了眼,竟然真信了你的承諾,被你當傻子利用了十年!
「先太子說得沒錯,你狠辣無常,根本不配為帝更不配為人!」
先太子一直都是趙珏最為忌諱之人。
「放肆!」他氣得臉色發青,一把狠狠抓住我的頭髮,「掌嘴,把這賤婦的嘴給朕打爛,割去她的舌頭,讓她一輩子也說不出如此狂悖之言!」
此話一出,太監們將我團團圍住,手腳全被束縛住,無法動彈。
抬手,一個巴掌一個巴掌地落在我臉上。
趙珏啊趙珏,他毫不留情地踏碎了我的尊嚴和體面。
他就是想讓我生不如死。我抬頭望向高處。
白如霜正靠在他懷裡,得意地勾着笑。
她的確該得意,她與我鬥了大半生,最終殺了我的孩子,奪走我的後位,她終究是贏了我。
而趙珏,漠然地看着我。
沒有一絲動容。
好像哪怕我此刻死在他面前,他也無動於衷。
想到這,我彷彿被一枚極細極鋒利的針猝不及防地刺進了心扉,疼得我喘不過氣來。
往昔在我腦海中飛快划過,最終卻只匯聚成了巨大的恨意。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甩開了太監們。
直直地站了起來,狂笑不止。
太可笑了,實在了可笑了。
趙珏看着我,眉頭緊皺。
我猛地轉頭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趙珏,我祝你後代盡亡,背負千古罵名,永世不得超生!」
說罷,我一頭朝旁邊的柱子撞了過去。
03
再睜眼,嘈雜紛亂的皇宮竟變成了靜謐安穩的學堂。
我正趴在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棵綠葉繁茂的槐樹。
我恍惚間,總覺得忘記了些什麼。
而這時,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身前傳來:
「賀小姐,怎麼發起呆來了?」
我抬頭看去,看清來人面容,眼睛猛地一怔。
竟是趙珏。
他語氣帶着幾分溫柔,抬手想挽起我散亂的碎發,笑道:「賀妹妹,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父兄破碎的屍體,母親臨終的淚水,翠兒聲聲不舍,以及幼子冰冷青紫的身體。
一幕幕衝擊着我的大腦。
我死死攥緊我顫抖的雙手,竭力平復內心翻滾的恨意。
假裝無意地避開了他的手,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
「臣女在想三殿下,不算僭越吧。」
想怎麼置你於死地。
想如何一點點地奪走你珍愛之物,讓你痛苦絕望地度過餘生。
想怎麼樣才能讓你,讓你們永墜地獄!
他一愣,笑意更加溫柔。
可我的目光卻落在了角落裡的白如霜身上,看到她妒恨到隱隱扭曲的面孔。
我心底冷笑。
看來如今兩人便已暗度陳倉。
可我上輩子卻睜眼瞎,什麼都沒發現。
落得那般慘劇,也怪不得旁人。
如今重活一世,
我定要將上輩子的恨、仇、怨,百倍千倍地還給他們。
04
這年,我父親剛被封為驃騎大將軍,奉旨帶着一家老小回京。
我自幼在西北長大,無拘無束慣了,初來京都並不習慣,京都的名門小姐一舉一動透着矜貴,她們面上帶着笑,背地裡卻嘲笑我市井潑婦,不懂禮數。
我並不喜與她們來往交際。
卻讓白如霜鑽了空子,在背後散播我的謠言,讓京都傳遍了我囂張跋扈,仗勢欺人的污名。
等我發現時,已經晚了。
我想自證,但白如霜已是驚才絕艷的才女,又再三在宴會上撩撥我,讓我憤怒失態,已經沒人相信我了。
我傷心又委屈,趙珏對我卻始終溫柔,我被迷了心,纏着父母嫁給了他,助他為帝,卻不想落得那般慘死。
現如今,我初到京都,白如霜也並未出彩,趙珏與我也不過認識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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