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歡江何深》[時歡江何深] - 第1章

江何深解開手錶丟在桌上,臉上還有沒有散去的霜寒:「床頭有護士鈴,她又沒有缺胳膊少腿。」
夏特助說:「畢竟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額……」
忘了。
這裡是柏林,時歡就是德語翻譯,除了中文,她恐怕最熟悉的就是德語……
果然,江何深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夏特助沒話了:「好的,我這就去給二少夫人訂票。」
離開套房,夏特助給時歡定了明天的機票,又將航班信息發給時歡。
那會兒時歡還沒有睡,她將文件資料整理好,準備發給喬禎,讓喬禎定最近的航班來柏林接替她工作。
發出去前又想到,如果她真的就這麼回去,豈不是更加坐實她當不了一個翻譯?
江何深那麼不講道理,沒準一個月後會以這件事為理由,強行讓她從恆安離職。
她不能離開恆安……除了想離江何深近一點,想讓他喜歡上自己,將三年婚約變成永遠以外,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所以她現在必須留在公司。
爭吵的怒氣平息後,時歡冷靜下來,捲起袖子看紅疹,已經褪了很多,她剛才也問了護士,護士說輸完液就能出院,沒有大礙,不需要怎麼休息調養。
時歡直接登錄軟件,取消機票,收拾好東西,自己辦了出院拿了葯,回到酒店。
第二天,時歡準時出現在酒店大堂,和其他員工匯合,他們今天要去工廠視察。
江何深帶着夏特助從電梯出來,瞥見人群里的時歡,時歡面不改色,和其他人一起打招呼:「江總,早上好。」
江何深點頭——是對大家點頭,不是只對時歡,然後帶隊走出酒店。
酒店門口準備了三輛車,夏特助使了個眼色,其他人心領神會,將另外兩輛車坐滿,時歡晚了一步,只能跟江何深一輛車。
車上除了他們就只有司機,司機是D國人,聽不懂中文。
同在後排,江何深目視前方,側臉優越,看起來沒有要問她為什麼沒走的意思。
這男人的脾氣就是這樣,要麼不開口,要麼一開口就噎人,讓人一時間也選擇不出,到底是要他開口好,還是讓他一直閉嘴好?
時歡已經收起昨晚被他觸犯到逆鱗而豎起的尖刺,主動解釋:「二少爺,你聽得懂德語,可其他人聽不懂,沒有翻譯在場會耽誤工作進度,我的身體已經好了,可以繼續工作,所以我不用回國。」
「全世界只有你一個德語翻譯?」江何深果然說不出好話。
時歡平心靜氣道:「當然不是,恆安就還有一位德翻,但她就算定最快一個航班來柏林也要一天後,還是耽誤工作,起碼今天的工廠視察和MSK巡視就不方便了。」
「當然,二少爺也可以選擇在當地雇一位翻譯為您服務,只要二少爺相信他們會對工作內容絕對保密即可。」
江何深看着她。
時歡也回視他:「江總把我當成普通員工就可以。」
「你有哪裡不普通?」江何深重新看向前方,「別太自信。」
時歡以為他這句話的意思是,對她繼續留下沒有意見,剛要彎起唇,江何深就漠然地說:「讓她訂票來,她來你就走。」
「……」時歡扭頭看窗外,想想還是咽不下那口氣,再扭回來問,「為什麼?我都已經沒事了,何必再折騰這麼一回?浪費人力財力。」
江何深的氣質本來就倨傲,現在愈發拒人千里,就答了她一句:「這點錢恆安出得起。」
時歡只能理解成他是想「花錢買清靜」,不想看到她。
他就那麼介意她流過產這件事?時歡眼睫毛顫了顫,無話可說,沉默就此蔓延到目的地。
D國一向以高端製造業聞名世界,恆安雖然只是航空公司,不製造飛機,但和工業領域也有很多交集,這次視察的工廠——MSK也是恆安的老合作方。
MSK的老總裁已經七十八歲,早就該退休了,所以這次他也帶了他的兒子,一直在努力撮合他兒子和江何深聯絡,看樣子是打算將公司交到兒子手裡。
但時歡感覺江何深不太看得上他這個兒子,別說江何深,時歡也覺得他有點不靠譜,雖然穿着西裝,但雙手一直插在褲兜里,態度弔兒郎當的,而且……好像對她的興趣更大?
時歡突然抬頭,又捕捉到他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發現她已經發現他在看她,還衝她自以為有魅力地笑了笑。
「……」時歡往江何深的方向靠近一步。
中途休息時,其他同事的私下議論也證明時歡沒有想多,一位女同事道:「羅布特這是打算退居二線,把MSK交給他兒子吧?沒準明年我們再來,總裁就是他兒子了。」
一位男同事喝了口礦泉水,搖頭:「我覺得羅布特還是再撐幾年吧,要是MSK換成他兒子當家,咱們恆安沒準就不跟MSK合作了。」
「為什麼啊?」
「你沒專門負責MSK的業務不知道,他兒子都四十多了,但還特別混,吃喝嫖賭五毒俱全,幾個月前還因為非法持械被拘留過,更懸的是,他老婆一直有傳言是被他殺的,只是被羅布特擺平了!」
「真的假的啊?」
男同事肯定點頭,又提醒道:「對了,你們小心點,他兒子好像特別喜歡亞裔女性。」
女同事聽得汗毛直立:「太可怕了……」
時歡心忖,難怪江何深都沒拿正眼看那個叫盧克的。
參觀完工廠,已經中午,老總裁請他們吃飯,主隨客便,定的是柏林有名的中餐廳。
餐桌是圓形的,時歡身為翻譯,坐在老總裁旁邊,方便翻譯出老總裁的話,和將別人的話翻譯給老總裁。沒想到的是,老總裁的兒子盧克直接坐在她旁邊,這樣一來,她的左右都是外人。時歡頓時感覺沒有安全感,但她抬頭看到對面的江何深,他離她不是很遠,綳起來的神經就又放鬆下去。
盧克卻主動跟她聊天:「Aurora小姐,你是D國留學生嗎?」
D國人為了表達對女性的尊重,無論幾歲,都是稱呼某某女士,女士是「Ma'am」,很少會用「Miss」,這對以嚴謹著稱的D國人來說是不太禮貌的。
時歡只當做沒注意到這個細節,道:「不是,我是恆安的德語翻譯,跟江總一起從禹城來柏林。」
盧克笑了:「這樣啊,你看起來也太小了,我還以為你只是學生呢。」
時歡禮節性地笑笑,側頭假裝和同事說話。
D國人是高加索人種,大多數是一雙藍色的眼睛,看起來像寶石,但盧克的瞳孔卻很渾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時歡,喝下一杯酒,邪性地舔了下唇。

第七十章為什麼不來找我
下午他們還去了MSK的總公司,巡視一圈後,江何深和老總裁要到辦公室單獨聊聊,老總裁便讓盧克帶時歡他們到會客室,盧克中途接了一個電話,就隨便指了一個經理招待他們。
時歡問了那位經理洗手間在哪裡?經理說了方向,她跟夏特助說了自己去洗手間,便起身出了會客室。
然而去完洗手間回來,在走廊上,時歡遇到了盧克。
時歡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觸,疏離地點了個頭就加快腳步,但盧克好不容易等到她落單,第一時間追上來,直接擋在她前面。
時歡警惕:「盧克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跟Aurora小姐聊聊。」盧克摸摸自己的絡腮鬍,笑着看時歡,那眼神總讓時歡聯想到潮濕黏糊的青苔,很不舒服。
「Aurora小姐,你當翻譯,工資有多少啊?」
時歡道:「盧克先生可能不太了解我們的國情,月薪年薪這些,我們都是不方便透露的。」她已經說得很委婉了,就算是D國,打聽別人的工資也很冒犯。
時歡答完想從他旁邊離開,但又一次被盧克擋住路。
剛好這時,江何深和老總裁從轉角處轉過來,他看到時歡和盧克在走廊上,兩人站得很近,遠超過社交距離。
他眉心皺了一下,然後又恢復不冷不熱的表情,和只顧着說話,什麼都沒有注意到的老總裁一起進了會客室。
第二次被擋住,時歡已經有些不快:「盧克先生,還有什麼事?」
盧克聳聳肩:「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我們找過留學生兼職翻譯,一個小時要不了五十歐,就算你是專業的,也不會很高。Aurora小姐,我有個想法,你從恆安辭職,來我們MSK,我可以給你雙倍的月薪。」
時歡不覺得他給自己開價是看中自己的業務能力,態度更冷了一些:「盧克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請直說。」
盧克一臉傷感:「你長得很像我的前妻,她也是Z國人,後來生病去世,你出現的一刻,我還以為是她又回來了,Aurora小姐,你應該還沒有男朋友吧,我可不可以……」
時歡:「不可以。」
盧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看得出來,在工廠的時候,你跟Gabriel貼得那麼近,你其實不止是翻譯,還是他的情人吧?沒關係,我不介意你跟過Gabriel,可惜他不好這一口,不然我不介意『一起』的,我可以給你付更多的錢,或者你開價,我都可以的。」
時歡足足愣了十秒鐘,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那叫什麼話!
全身的血液一下往大腦衝上去,時歡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往他那張帶着淫笑的臉上呼去一巴掌!
她攥緊手指:「盧克先生,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我已經結婚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丈夫就是恆安的總裁,那位和你父親在辦公室洽談的Gabriel!」
盧克表情一僵:「What?你是江太太?」
「對,恆安和MSK是老合作夥伴,所以我希望盧克先生下次說話之前,先想清楚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再發生剛才的事情,別怪我不客氣!還有,盧克先生,你最好能稱呼我為,Aurora女士。」
說完,她越過他直接走,這次盧克沒再攔着她了。
時歡呼出口氣,江何深沒有介紹她是他的江太太,她本來也不想張揚,但想杜絕盧克的騷擾,公開身份是最有用的辦法。
時歡閉了閉眼睛,還是很生氣。
氣女性在職場上為什麼總是存在這種不安的因素,氣自己明明是甲方為什麼還要忍受乙方的X騷擾,氣這世界上的人渣為什麼那麼多,更氣口袋裡不斷震動的手機。
——從昨天開始,她就一直收到垃圾信息,應該是有人設置了流氓軟件,很頻繁地給她發信息,怎麼拉黑設置攔截都沒用,因為對方每條信息的號碼都不一樣。
時歡已經猜出是誰做的,只是她現在抽不出手反擊,只能關掉震動,徹底靜音。
進了會客室,時歡和江何深的目光對上,他問:「你去哪兒?」
時歡抿唇:「洗手間。」
江何深冷道:「是去洗手間還是在閑聊?」
時歡一怔,夏特助輕聲說:「Aurora,江總剛才需要一份藍標的文件,在你那裡。」
時歡先沉默地從包里找出那份文件,雙手遞給江何深,但在他要接過去的時候,說:「你在走廊上看到我了?既然急着要,為什麼不直接過來找我?」
他當時有過來多好,時歡現在想起盧克的話都覺得噁心!
江何深用了點兒力,將文件從她手裡抽走,哂笑:「工作時間擅離職守,你反而質問你的老闆?」
「是。」時歡胸口堵着一口氣,「上班時間去洗手間我罪該萬死,夏特助,明天請把『上班時間不準上洗手間』的規定,加進公司的規章制度。」
夏特助:「……」二少夫人是跟二少爺學的陰陽怪氣吧?
其他同事:「……」總裁和總裁夫人這是吵架了?
老總裁聽不懂中文,目光茫然地在江何深和時歡之間來回看,江何深沒再跟時歡說話,時歡也安靜下來,繼續當翻譯。
氣氛看起來恢復正常,實際更加冷凝。
他們下午還有別的事,告辭離開MSK。
盧克和老總裁親自送他們上車,看着他們的車子遠去,盧克才問老總裁:「Gabriel結婚了嗎?」
「應該還沒有吧。」
不怪老總裁這麼說,他和江何深只是合作上的關係,並無私交,何況江何深和時歡也沒有辦婚禮,只有少數的圈內人知道,他遠在國外,不清楚這種事很正常。
但盧克一愣,以為時歡騙了自己,冷笑一聲,在心裏罵了一句德語的「Schlampe」,本來沒有得逞心裏就不太舒服,現在確定時歡是騙自己的,就更不能忍了。
他突然提議:「爸,我們今晚再請恆安的人吃飯吧,我去訂餐廳。」
……
接到盧克打來的電話,夏特助就彙報給江何深,江何深想起在走廊上看到的畫面,大概猜到盧克要再請一頓飯的原因。
夏特助道:「是盧克親自打來的電話,邀請所有人,說得很誠懇,恐怕不好拒絕。」
「盛情難卻,那就答應。」江何深轉動大拇指的扳指,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把戲?

第七十一章他是在警告她嗎
晚上,江何深一行人到達餐廳,老總裁和盧克已經等在門口。
江何深下了車,柏林的夜晚氣溫直達零下,他在西裝外又加了一件長風衣,一如既往矜貴優雅。
老總裁面帶微笑,迎了上來:「Gabriel,這家餐廳雖然不是特別有名,但是我的私藏,我想,我的好朋友遠道而來,不能沒有品嘗過,所以一定要盧克再預約你晚上的時間。」
江何深頷首:「我也收了幾家不錯的餐廳,等你去禹城,我也請你嘗嘗。」
老總裁高興道:「是我的榮幸。」
說著就進了餐廳,這家是日式菜,裝潢也很日式,原木材質的地板,服務生都穿着和服,恭敬地拉開包廂的門,餐桌上已經擺好了菜肴,放眼看去,都是日料。
時歡不禁皺了一下眉,她不吃生肉,類似三文魚、北極貝、甜蝦這些刺身,她都不吃。
當然,不吃歸不吃,這種場合下,輪不到她一個翻譯挑食,時歡若無其事地坐下——這次她搶先一步,坐在江何深的旁邊——雖然還在生氣,但他身邊確實最安全,只能不爭氣地忍讓。
江何深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時歡拿出手機,未讀信息已經99+,絕大部分都是辱罵她的信息,但她不能一鍵刪除,因為這裏面還有工作信息,她只能忍着噁心滑動屏幕。
不小心手滑點開其中一條,大段的文字立刻闖進時歡的視野。
——臭表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什麼北外高材生,我呸!你以前的同學說你大四失蹤了一段時間,你敢說你去哪兒了嗎?啊?被人搞大肚子去打胎了吧!有人看到你從產科出來!你個燒貨,賣一次多少錢?夠你打胎的費用嗎?賤人!我要把你的事貼滿禹城!
「……」
時歡捏緊手機,閉上眼睛,只覺得一夜之間全世界都知道她流產過,變着法兒地在她面前,一直提一直提,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她壓制着情緒,耳邊突然響起一句:「Aurora小姐~」
時歡一下睜開眼,沒想到盧克竟然叫她旁邊的同事將座位讓給他,又湊了上來!
「Aurora小姐,你怎麼不試試這個北極貝?很新鮮,都是剛從海里撈起來的。」盧克說著往她的餐盤裡夾東西。
時歡忍着三倍的噁心婉拒:「不好意思,我有點過敏,醫生囑咐我不能吃刺身。」
江何深冷眼看着,突然說:「Aurora,紅標的計劃書給我。」
「好。」時歡放下筷子,從包里找出那份翻譯好的計劃書遞給他,但不知怎的,撞到他面前的酒杯,杯里剛倒了酒,這下全倒在桌子上,有一些還沿着桌沿滑下來弄濕江何深的衣服。
時歡立刻抽了幾張紙,擋住桌子上的酒液,避免再滴落弄髒江何深,然後又抽了幾張紙去擦江何深的西裝褲。
「對不起二……江總,我不是故意的。」
時歡皺眉,低頭幫他清理,江何深垂眸看着她的頭頂,低聲說:「提醒你一句,盧克臭名昭著,還喜歡亞裔女性,和他有過關係的女孩加在一起一家酒店都不夠住的,你恐怕已經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時歡抬頭,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提醒?還是警告?
警告她不要因為盧克對她「特別關心」,就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她沉了下呼吸,拎起他的西裝外套繼續擦,兩人咫尺距離,聲音很低,旁人聽不到。
「宋薇在首飛現場那麼一鬧,我也差點聲名狼藉了,某種程度上,我跟他算是彼此彼此。」
「你拿自己跟他比?」江何深冷聲,「怎麼?你也對他有意思?」
「二少爺特意對我說這些話,不就是認為我對他有意思?」
時歡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消化掉那些負面情緒,原來還沒有,她想起他們昨晚沒有結局的爭執,想起盧克污言穢語的騷擾,想起震動了一整天的垃圾信息,喉嚨就像堵了一團棉花,吐出來也咽不下去。
她就問:「在二少爺心裏,我是怎樣的人?因為談過一次戀愛流過一次產,所以我就是一個一看到男人就會主動貼上去的女人?」
江何深微怔,然後抿直嘴角:「你是翻譯不是編劇。」想像力不用那麼豐富,他有這樣想她?
時歡眼睫輕顫:「你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第一次?現在才這麼介意算不算一種抬杠?」
「我抬杠?」江何深氣極反笑,「好心當成驢肝肺。」
擦個桌子擦了半天,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是個人都看出他們有事。
夏特助輕咳一聲,他也會德語,暫時接替江何深和老總裁聊了幾句。
時歡拿出手機,將自己收到的那些垃圾信息給他看:「二少爺要是好心,就麻煩你轉告宋薇,不要再給我發騷擾短訊,她已經對我的工作和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再這樣,我會報警的。」
江何深往手機屏幕瞥了一眼,都是些辱罵性的詞彙,他的臉色一沉。
時歡坐回自己的位置,服務生上了幾道菜和幾瓶酒,盧克又夾了東西放在時歡碗里:「天婦羅大蝦可以吃的吧?」
這下就連其他同事都看出微妙,面面相覷,時歡心情不好,索性加重語氣,用更為嚴肅的德語說:「盧克先生,感謝您的熱情,但我自己來就好,請不要再夾給我了!」
盧克壓根沒拿她的警告當回事兒,拿起酒盅:「Aurora小姐,這是加了椰子汁的清酒,你一定要試試。」
江何深情緒也沒多好,看着盧克這麼獻殷勤,眉間甚至生出了薄戾:「你聽不懂她的話嗎?」
老總裁一愣,連忙圓場:「盧克!大家明天還要工作,不要喝太多酒。Gabriel,消消氣,聽說你喜歡魚,這是廚師用炙烤的方式做出來的,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盧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了一會兒,霍然起身離席,動作很大,再也沒有回來。
時歡怕再被盧克騷擾,沒有離開包廂,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安靜地吃着紫菜壽司,但吃得也很少——她總聞到那幾盤刺身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完全沒有胃口。
飯局結束是晚上九點,送走江何深一行人後,老總裁就問秘書:「盧克在哪裡?」

第七十二章落下東西回去拿
秘書回答,應該是又回包廂了。
老總裁返回包廂,果然看到癱坐在椅子上喝酒的盧克。
他大罵:「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看上那個女翻譯了?我告訴你,和恆安的合作對我們MSK非常重要!恆安沒了MSK還可以和別人合作,我們沒了恆安就失去Z國的市場,你不準招惹恆安的人!」
盧克已經醉得七七八八:「那有那麼嚴重啊?爸,你又想嚇唬我嗎?」
老總裁恨鐵不成鋼,但苦口婆心的話他已經說了太多,盧克沒有一句聽得進去,他也累了,乾脆道:「你只要記住一句話,不準招惹恆安任何人!男人女人都不準!要不然我就算把財產都捐給慈善機構,也不會給你留一個硬幣!」
說完他摔門而去,盧克癱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爸說了什麼,但第一反應不是恐慌,而是憤怒,將酒杯狠狠砸向牆壁!
草!
他連那個女翻譯的手指都沒有摸到,還要被他爸指着罵,憑什麼!
……
因為飯桌上的爭執,回酒店的路上,時歡和江何深不在一輛車上。
她和另外兩個女同事在一車,其中一個女同事已經醉得睡過去了。
時歡在前排整理自己的包,突然說:「司機先生,麻煩停一下車。」
司機看了一下路況,靠邊停下,後排的同事問:「Aurora,怎麼了?」
時歡回頭說:「我有一份文件找不到了,可能是剛才落在餐桌上了。」就是那份紅標文件。
同事問:「那怎麼辦?」
時歡皺眉,文件丟了重新打印就行,只是怕被別有用心的人撿到,可能會造成恆安的損失。
「可以把車倒回去嗎?」只能回去找了。
同事探頭看了看:「那在前面的路口掉頭吧,我發信息跟夏特助說一聲。」
「好。」
開在他們後面的車就是江何深和夏特助的車,夏特助注意到他們的狀況,納悶:「他們怎麼掉頭?」
江何深也在看着,夏特助收到信息,看了下,再對江何深說:「二少夫人落下一份文件要回去拿。」
江何深不做言語,車子便沒有停下或者掉頭,繼續按照原定的路線開回下榻的酒店,和時歡他們的車一左一右,互不交集。
時歡回到日料餐廳,同事問:「Aurora,要我陪你上去嗎?」
時歡看了眼那個還睡着的同事:「不用了,你在車上照顧她吧,我記得包廂號,拿了就下來,應該很快。」
同事也就答應了:「好。」
時歡走進餐廳,先問了服務生,服務生沒有看到文件,那應該還在包廂,畢竟他們剛走沒多久,包廂都還沒來得及收拾。
時歡獨自前往包廂,門是推拉式的,她想都沒想直接推開。
萬萬沒想到的是,裏面的人也剛好要出來,門一開,兩人直接對上,四目相對,時歡眼睛一睜——盧克竟然還在!
時歡的身體快於反應,馬上就要跑!但盧克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把揪住她的衣服,直接將她甩進包廂!
時歡差點撲倒在坐墊上,她踉蹌着穩住身體,立刻轉身看着盧克,就看到盧克的眼睛猩紅,閃爍着野獸般的興奮!
「……」時歡真的沒想到他還在,他飯都沒吃完就走了,怎麼還會折返回來?
她快速掃了一圈包廂,包廂只有一個窗,但因為冬天要開暖氣,窗戶是鎖着的,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推拉門。
但現在門前站着盧克!
時歡的眼皮直跳。
「Aurora小姐,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盧克慢慢接近她,時歡一眼瞥見自己落在桌下的文件,快速撿起來,護在胸前:「盧克先生,我落下東西了,我的同事們還在樓下等我,我先走了。」
她想從他旁邊繞出去,結果被盧克一把抓住手!
盧克滿臉陰騭:「來了還想走?你做夢!」
時歡掙扎想甩開他,但甩不開,她的力氣對比一個成年男性來說還是太弱了,她強做鎮定:「你想幹什麼?你別忘了我是誰,你想得罪恆安嗎?」
盧克大笑:「又想說你是Gabriel的老婆?我爸說了,Gabriel還沒有結婚!」
時歡跟他解釋不通,何況這種情況拖得越久越危險,她學過一點防身術,抓住他的手腕反向一扭,在盧克吃疼之際一腳踹向他的肚子,然後拔腿就跑!
三米、兩米、一米……
眼看門就在眼前,時歡伸出手,快要抓住門的時候,頭髮傳來劇痛,像整個頭皮都要被人撕下來,時歡痛呼一聲,盧克反手將她甩在軟墊上!
時歡眼前天旋地轉,還沒起來,就又被盧克揪住頭髮,時歡不得不伸手護着頭髮:「……放開我!」
盧克嘰里呱啦地咒罵著,帶着濃重惡臭的酒氣:「臭表子!給臉不要臉!我看上的女人還沒有能逃出我的手掌心的!」
「我不放開你能拿我怎麼樣?啊?剛才讓你喝酒你不喝,現在你不喝也得喝!」
盧克抓起桌上的酒瓶,掐住時歡的脖子直接灌下去!
「給我喝!」
「放開我!放開……唔!」
酒液從時歡的嘴巴和鼻腔湧進去,那是一種近乎溺水的感覺,難受、痛苦、窒息、恐懼,時歡拚命掙扎。
「喝!給我喝下去!」盧克扭曲又亢奮,一心想要找回被丟掉的面子,抓起吃剩下的三文魚和北極貝,直接塞進時歡的嘴裏,「吃!」
「滾開!」
時歡一把推開盧克,趴在地上劇烈嘔吐,幾乎將今晚吃的東西吐出來,但那種濃重的生肉味道卻怎麼都揮之不去!
她眼前眩暈,混亂,光怪陸離,她甚至還聞到那種潮濕腐爛終年不見天日的惡臭味,她全身的汗毛一炸!
眼角瞥見盧克還要來抓她,時歡抓起地上打碎的盤子的碎片,不管不顧地狠狠划過去,血液當場噴出來!
時歡眼睛通紅,指着盧克咬緊牙齒:「別過來!」
盧克的脖子被劃傷了,差一點就割喉了,他摸了一下血,驚恐和憤怒讓他徹底暴露凶性:「臭表子,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他抓住時歡的手腕一折,時歡甚至聽到骨折的聲音,碎片被遠遠丟出去,他五官扭曲地撲上去!
「啊——」

第七十三章我的人你也敢動
吱——
一隻野貓突然從路邊衝出來,猝不及防,嚇得司機踩下剎車,一聲刺耳的聲音劃破夜幕,車上的人更是慣性地往前撲。
司機馬上回頭向江何深道歉:「對不起江總,突然出來一隻貓……」
江何深擺了下手,表示算了,司機這才誠惶誠恐地轉回去,重新啟動車,繼續往酒店的方向開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意外,江何深心底隱隱有些煩躁,看了眼手錶,現在是九點半,窗外的車流還很密集,柏林的夜生活剛剛開始。
到了酒店門前,夏特助先下車,打開后座車門:「江總。」
江何深看了眼路的方向:「他們還沒回來?」
夏特助知道他是在問時歡,想了想:「只是回去拿落下的東西,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嗯。」
江何深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大步走進金碧輝煌的酒店,進入電梯,夏特助按了樓層,電梯門在江何深眼前緩緩關閉——
包廂里巨大的動靜引起服務生的注意,服務生快步跑來,一推開門,就看到一個女人被壓在地上,殘暴的男人正瘋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時歡雙手雙腳都在拚命抵抗,大聲用德語呼叫:「救命——救我!」
但盧克本來就是個人渣,喝醉後更加喪失理智,完全是無所顧忌!
他還是白種人,體型比普通的亞裔男性都要高大,時歡的反抗根本微不足道,巨大的力量差距直接讓時歡想起一些灰暗的惡臭的破碎的畫面。
她眼前黑白閃爍,現實與過去交織,盧克的臉和另一張臉變換,久違的絕望與塵封的痛苦席捲而來,時歡眼睛通紅,不只恐懼,還有仇恨。
她抓住自己能抓到的所有東西砸向盧克:「滾開!」
別碰我……
別碰我!
兩個服務生對視一眼,立刻上前阻攔:「客人!客人!你不能這樣!」
「滾!」盧克甩開那兩個穿着和服和木屐的女服務生,時歡趁機從地上爬起來,她頭髮凌亂,臉色慘白,身上全是酒,一片混亂間,她抓起一把切刺身的餐刀!
「你不要過來……」
服務生大喊:「報警!快報警!」
盧克叫囂着:「誰敢報警!我殺你全家!」
服務生也是年輕的小姑娘,一時間都被他嚇唬住了。
盧克盯着時歡,時歡已經退到角落,也盯着他,她將手裡的刀攥得緊緊,緊到戰慄,她剛才被灌了很多酒,現在腦袋一陣陣發悶,導致她不斷想起過去。
想起那個類似的過去。
「放下刀!阿稚!放下刀!」
有誰在一遍遍地勸她,試圖將她從偏執的邊緣拉回來。
「阿稚,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把自己賠進去,不值得,你要是殺了他你也要承擔法律責任!你知道嗎?你會坐牢的!阿稚,放下刀!」
可她要是放下刀了她就保護不了自己了,她不能放下,不能放下……她不放下!
盧克撲上來,時歡眼神一狠,那一刻她什麼後果都不管,哪怕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她握緊手上的餐刀狠狠捅了出去——
千鈞一髮之際,時歡持刀的手被憑空出現的一隻手一折,刀鋒一歪!
他力氣不大但讓時歡不受控制地鬆開手指,餐刀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卻是將她從萬劫不復的邊緣拉回來,同時他側身抬腳猛踹過去!
撲上來的盧克一聲慘叫:「啊!」
他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重重砸在地板上。
時歡霍然抬頭,一下撞進江何深濃黑烏沉的眼。
「……」時歡嘴唇一顫,叫不出名字,眼淚卻瞬間墜落。
江何深抿緊嘴唇,很少有波瀾的眼底,此刻清晰地翻湧着風暴。
「還好嗎?」
時歡答不出來,江何深草草掃了一下她全身,衣服雖然亂但還穿着,人雖然狼狽但沒有受重傷,那就不急了,轉去看盧克,眼底極速凝聚戾氣。
盧克酒醒了幾分,看到他,驚恐後退:「你、你……啊!」
江何深抓住他的頭髮,他至少有一百八十斤,但江何深把他提起來卻好像輕而易舉,不由分說按着他的腦袋狠狠砸向牆壁!
砰——的一聲,和盧克的慘叫聲同時響起!
「我的人你也敢動。」江何深的語氣很平,平得讓人心驚膽戰。
盧克搖頭痛呼:「不是這樣的,Gabriel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啊!」
「解釋什麼?嗯?解釋你沒有欺負我的女人?我有眼睛,有沒有,我、看、得、到!」
他每說一句話就按着盧克的腦袋撞向牆壁一次,砰砰砰!
盧克鮮血四濺,白色的牆壁留下了血印,最後四個字江何深說完,就像垃圾一樣一腳將盧克踹到牆角!
盧克一開始還能慘叫,到後來只剩下微弱的**,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已經死了那樣。
江何深居高臨下,黑西裝黑皮鞋黑風衣,在華燈里看他是優雅矜貴,現在還是這身打扮,卻像一個從黑暗走出來的惡魔,周身有無形的黑氣縈繞。
那是不曾有過的模樣,連跟在他身邊十幾年的夏特助都沒見過。
夏特助愣了一陣,連忙去看盧克的情況,江何深轉身去看時歡。
時歡蜷縮在角落裡,江何深看到她身上的毛衣和外套都沾了酒液,頭髮也亂了,黏在臉上,剛想幫她將頭髮別到耳後,她就受驚地甩開他的手:「滾……」
江何深準確無誤抓住她的手腕,鬆開緊抿的唇說:「時歡,是我。」
時歡慢慢抬起頭看他,眼前的人越來越清晰,確實是江何深,她嘴唇翁動:「二少爺……」
然後眼淚接連滾落,像是要把這一晚上受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來。
江何深眉心狠狠一抽:「嗯,我來了。」
時歡眼淚一直掉,整個人都在顫抖,江何深想幫她擦眼淚,但身上沒有手帕或者紙巾,手指又沾了盧克的血不幹凈,他也有些心煩意亂:「別哭了。」
時歡反而哭得更厲害,江何深喉結滑動:「讓你別哭了。」
話雖然硬邦邦,但語氣很輕柔。
看她的臉都哭紅了,江何深忽然低頭湊過去吻她的眼淚,時歡沒想到他會這樣,愣住:「……」
眼睫毛一眨,又掉下一顆眼淚。
江何深輕咳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去吻她,就是看她哭個不停心裏不舒服,他乾脆起身:「哭有什麼用?誰欺負你就去討回去,起來。」
他強行地將她從地上拽起來,隨手抓起一個花瓶:「拿着。」
盧克當然沒有死,但滿頭滿臉都是血,他看到時歡和江何深,含糊不清地求饒。
江何深抬起下巴:「打。」

第七十四章江何深你個混蛋
夏特助本來還在想二少爺這也太「直男」了,二少夫人剛受了驚嚇怎麼敢打人呢,她……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就看到時歡舉起花瓶直接對着盧克的腦袋猛砸下去!
啪啦啦一聲巨響,碎片四濺,盧克倒地抽搐,滿面是血,面目全非,別說是聞訊趕來的餐廳工作人員,就是夏特助都愣了,額……好吧。
不愧是二少爺的二少夫人。
時歡看着在地上抽搐的盧克,梗着脖子仰起頭,她剛才就想過殺了他一了百了,這種雜碎就該死!現在冷靜了,他死了她還要承擔責任,為這種人賠上自己,不值得,但她也不會寬宏大度到「算了算了」。
以牙還牙,哪裡不對?
時歡端起那些剩菜:「掰開他的嘴。」
夏特助看着斯文,其實也是個練家子,抓着盧克的下巴用力一錯,只聽見骨頭一聲殘忍的脆響,盧克的下巴就脫臼合不上了。
時歡將那些剩菜全倒進他的嘴裏,魚啊肉啊菜啊冰塊啊,能吃的不能吃的全塞進去,盧克趴在地上拚命地嘔。
時歡將盤子砸到他身上,後退兩步,抿緊嘴唇,然後轉身跑出包廂。
江何深聲音冷峭:「把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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