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音宴忱》[蘇南音宴忱] - 第6章(2)

主任,蘇南音醫生在一場手術中不幸感染,已於今天下午六點四十八分離世……」
聽到這個消息,主任眼眶倏然一紅,只覺胸口突然多了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一夜無眠。
次日,主任本想讓人聯繫蘇南音的家屬,卻沒想到接到了上級的電話。
「物資已經集齊,今天早上八點多就能到A國F區,多虧了桐城醫學院的教授,聯繫了她國外的朋友。」
聞言,主任眼淚「唰」地落了下來。
如果物資早來一天,都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結果,蘇南音也不會死。
只是想起剛聽到的那熟悉的醫學院名稱,他忍不住問:「哪位教授?」
「何琳,她已經跟着物資一起過去了。」
主任心一震。
何琳,是蘇南音的媽媽!
得知這一結果,他眼尾再次泛了紅,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告訴何琳蘇南音已經犧牲的消息。
他更不知道何琳在到達那兒面臨蘇南音的遺體時會是什麼樣的悲痛。
可現在,重中之重是疫情!
物資已經到了,他身為醫生沒有後退的道理。
掛斷電話後,主任將基地的醫生召集起來,他看着一張張年輕的臉,沉聲高喊:「物資已經到達F區,有想回去的,就跟着我走吧!」
回答他的是一雙雙堅定勇敢的眼神。
在場的醫生,沒有一個人退卻!
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從穿上這一身衣服起,他們註定要朝黑暗深處前行。
宴忱再次踏上直升機,看着窗外越來越遠的基地,墨眸一片深沉。
他低喃着:「蔓蔓,等我!」
A國F區。
清晨的風帶着絲絲清涼,撲在身上驅散原有的悶熱氣息。
望着遍地黃沙,宴忱下了直升機,不知為何心底的不安像被催發了一樣,讓他更覺心慌。
眼前是有條不紊的志願者和醫護人員,他卻沒能搜尋到惦念多日的蘇南音。
只是在隔離房所在的區域外圍着一圈人,宴忱一怔,鬼使神差地走過去。
還沒等他走近,一道聲嘶力竭的嘶吼猶如針刺破了他的耳膜。
穿過空隙,他看見顧母不顧醫護人員和顧天翎的阻攔,拚命地想闖進隔離房。
那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扭頭掩面落淚。
宴忱呼吸一滯,連同心都隨着顧母的哭喊一點點下沉。
他抑着心尖上的抽痛,快步衝上前。
隔着護目鏡和玻璃,他看見一個人躺在裏面,身上蓋着白布,只露出一張蒼白無血色的臉。
宴忱瞳孔驟然緊縮,戴着戒指的手止不住地發顫。
那是,蘇南音!
一瞬間,宴忱只覺天地都顛倒了,一種致命的窒息感和失重感撲面而來。
與此同時,臨海市醫院的領隊哽咽沉重的聲音在響起。
「臨海市醫院全體醫護人員,在此接我們的英雄蘇南音回家!」
「臨安市醫院全體醫護人員,在此接我們的英雄蘇南音回家!」
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一聲一聲地傳遞着……
頃刻間,鄉音響徹在整個基地,為犧牲在異國他鄉的抗疫英雄鋪成了回家的路。

第十章為什麼!

幾個醫護人員強忍着眼淚,將白布緩緩蓋過蘇南音慘白的臉。
這一個簡單卻又沉重的動作,落在宴忱眼中好像放慢了數百倍。
那有限的視線內,早已經被蘇南音曾經的笑容佔滿。
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微微發燙,似是感受到了主人深入骨髓的痛楚。
蘇南音瘦弱的身軀被裹進屍袋,醫護人員含淚將袋子合上,再將她輕輕放在移動病床上,推了出去。
「蔓蔓——!」
顧母哭的肝膽俱裂,她看着被推出來的人,幾近癱倒在地。
七年前,蘇南音的爸爸,她的丈夫,也是這樣永遠離開了她。
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還要體驗一次這樣刻骨的分離。
顧天翎一手死死拽着顧母,可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姐!」
直到此刻,他仍舊無法接受那個溫暖如陽光的姐姐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遺體。
眼看着移動床被送上了車,顧母一把推開身旁的人,追了上去。
「媽!」
「蔓蔓!蔓蔓!」
黑色的車沿着道路往某處緩緩行駛着,顧母邊哭邊追着,嘶聲一遍遍喊着蘇南音的名字。
在不穩的道路上,她猛地一摔,倒在了地上。
顧天翎和兩個醫生慌忙將她扶了起來。
透過被淚水模糊的視線,顧母看着載着蘇南音的車漸漸遠去,仰天哭喊:「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把丈夫給你了!為什麼還要帶走我的女兒啊!」
僵在原地的宴忱怔怔看着駛離隔離區的車子,緊縮的心泛着難忍的劇痛。
下一刻,他忽然朝一旁停着的車跑去,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開着車追了過去。
泛紅的眼中浸着點點淚水,宴忱緊攥着方向盤,雙眸死死鎖住前面的車上。
此刻他的心早已成了一團亂麻。
明明說好的,等她回去兩個人好好聊聊,她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
等車在另一個隔離區停下後,宴忱慌亂地解開安全帶,朝已經被抬下來的蘇南音衝去。
其中一個醫護人員一愣,忙上前攔住他。
「傅醫生!你冷靜一下,你現在不能接觸顧醫生!」
然而這樣的勸告並沒有讓宴忱停下腳步。
以往的沉穩冷靜在此刻都好像消失了,他滿眼只剩下幾步外已經毫無聲息的蘇南音。
「讓開!」
他厲聲斥道,額上頸部的青筋因為他的隱忍而凸起。
醫護人員紅了眼,絲毫不鬆手:「顧醫生犧牲了,我們都很難過,可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讓她乾乾淨淨的回家。」
一句話好像巨山壓垮了宴忱,他雙腿一顫,險些跪倒。
他只能像其他人一樣,眼睜睜地看着蘇南音被送去火化。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隔離區外站了許多當地的人。
他們聽從醫護人員的勸告,隔着兩臂距離四散站着,誰也沒有說話,只有低低的抽泣聲。
他們知道,有一個來自華國的女醫生為了他們犧牲了。
無言的注視便是他們送走這位英雄的最好方式。
大火中,灰燼如同柳絮四散飛着,宴忱如同一個遊魂一般站在遠處,空洞的雙眼望着火焰中的人。
那片火像是燒進了他的腦中心裏,燃盡了蘇南音最後的模樣。
顧母通紅的雙眼看着眼前慢慢消失的人,強彎起唇角:「蔓蔓,媽媽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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