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
蘇姌愣了。
皮肉被燒焦的味道蔓延在空氣里，抱着她的人也驟然緊繃了身體。
「皇上！」
驚呼聲響起，鍾白一腳踹開趙嬤嬤，慌慌張張地湊過來開始大呼小叫，她這才在吵鬧聲中回神，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趙霽，在保護她。
為什麼？
她怔怔看着眼前人，嘴唇開合幾次才艱難開口：「你在做什麼？」
燙傷的痛苦顯然不好捱，趙霽臉色猙獰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卻不急着說話，反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確認她沒事之後才啞着嗓子開口：「沒做什麼。」他將蘇姌輕輕往旁邊推了推：「你回去歇着吧，這裡我來處理。」
鍾白急了：「處理什麼處理，現在得趕緊傳太醫，傷這麼厲害……」
趙霽瞥他一眼：「別廢話。」
鍾白還要再說，慌亂中透着凄厲的求饒聲就響了起來，他循聲看過去，就見趙嬤嬤被他那一腳踹地撞在了牆上，大約是年老體衰，加上他絲毫沒有留手，對方嘴角已經溢出了血，此時掙扎着爬起來的樣子頗為凄慘。
聽見動靜的禁軍已經沖了進來，泛着寒光的刀鋒緊緊壓在趙嬤嬤脖子上，她卻彷彿什麼都沒察覺，掙扎着往前爬：「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老奴不是故意的，老奴沒想傷您……」
她顯然知道自己無意中犯下了什麼大罪，身上已經不見了剛才的猖狂，說著話砰砰開始磕頭，不多時額頭上就滲出了血。
可鍾白這個素來容易心軟的人，此時卻臉色冷硬，他看了眼趙霽肩甲處的傷，下一瞬便抽刀出鞘，彷彿恨不得現在就砍殺了她。
蘇姌卻攔住了他。
剛才趙嬤嬤一打岔，終於將她逐漸混亂的思緒拉扯了回來，他們對趙嬤嬤下手本意就是要削弱太后對宮闈的掌控，沒了這個左右手，太后日後的任何舉動，都會諸多掣肘。
他們不是沒想過要從趙嬤嬤嘴裏問出太后的罪證來，只是因為希望渺茫，便誰都沒放在心上，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犯上是足以株連全族的大罪，如果趙嬤嬤能為了娘家侄子鋌而走險，昧下太后的錢財，那有沒有可能也會為了他而出賣太后？
「趙嬤嬤，現在可不只是你的命保不住。」
趙嬤嬤動作僵住，臉上卻毫無驚訝之色，顯然什麼都知道只是不願意去想，此時被蘇姌這麼一提醒，她眼底逐漸爬滿痛苦和抗拒。
蘇姌冷眼看着，現在知道痛苦了？當初看我們掙扎的時候，心裏很得意吧？
她上前一步，原本想離趙嬤嬤近一些，手腕卻被人抓住，剛才往前的那一步也被人拽了回去。
「就在這裡說。」
趙霽開口，語氣不算強硬，卻也不容拒絕。
蘇姌垂下眼睛，並不想讓趙霽干涉自己的事，可當著那麼多宮人的面，她猶豫許久還是沒有反抗。
她再次看向趙嬤嬤，語氣涼薄：「當初在長信宮你給過我兩個選擇，現在這兩個選擇同樣適用於你，你怎麼選？」

第202章我也給你兩個選擇吧
趙嬤嬤臉色煞白，哆嗦着搖頭，她不想選。
此時她才知道，原來被迫在兩者中間選一個，竟然是這麼痛苦的事情，也終於意識到傳聞中蘇姌的睚眥必報是真的。
可她畏懼的始終都是皇權，和蘇姌這個人無關，甚至比起畏懼，她心裏更多的是憤恨，如果不是蘇姌騙她，她何至於此？！
但現在的情形容不得她發作，只能死死咽下這口氣，卑微的祈求：「蘇姑娘，我錯了，我不該算計你，你饒了我吧，你饒了我吧……」
蘇姌冷淡的看着她，那火鉤是衝著她來的，可最後卻落在了趙霽身上，這點準頭都沒有，還想求饒？做夢！
「嬤嬤還是趕緊選吧，宮門下鑰之前你如果不能給出答案，我會替你選。」
「你！」
鍾白適時抽刀出鞘，緊緊壓在趙嬤嬤頸側：「趙耀祖那廝就在清明司，隨時都能送他上路！」
趙嬤嬤渾身一抖，似是被戳中了軟肋一般所有憤恨都散了，她抬起頭，祈求的比剛才真心實意的多：「不，你不能對他下手，我們趙家就這一個獨苗……」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趙嬤嬤抖得更厲害，：「不能說，我伺候了太后幾十年，怎麼能出賣她，不能說，不能說……」
鍾白被她氣笑了：「行，你兩個都不選是吧？我替你選！」
他作勢就要喊人去清明司傳話，趙嬤嬤癲狂般試圖站起來：「不行！」
禁軍們紛紛施力，用刀鋒壓住了她。
趙嬤嬤腿剛抬起來一寸，就再次被壓得跪了下去，她還要掙扎求饒，可目光卻驟然對上了內侍省掌監，這短短的目光交匯里，她彷彿明白了什麼，突兀地沉默了下去。
鍾白還等着她說話，沒想到她忽然就沒了下文，納悶地撓了撓頭：「你怎麼不說了？啞巴了？」
趙嬤嬤仍舊沒開口，身體卻細微的顫抖起來。
蘇姌下意識想上前看看她怎麼了，卻再次被趙霽拉到了後面：「別靠太近。」
他像是被剛才的變故嚇到了，不允許蘇姌脫離他的保護範圍一步，抓着蘇姌手腕的大掌更是片刻都不肯鬆懈。
蘇姌低頭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思緒再次開始混亂。
好在一聲凄厲的慘笑響起，打斷了她不受控制的思緒。
是趙嬤嬤，她忽然之間瘋了一般笑的癲狂，雖然被數不清的兵器壓着，眼底卻再也沒了畏懼，一雙猩紅的眼睛透過層層人群看過來：「蘇姌，你以為耍了那麼陰謀詭計就能扳倒太后嗎？你做夢！」
她眼神狠毒，一字一句都彷彿詛咒：「太后絕對不會敗在你們這群廢物手裡，不管是你，還是你們……蘇姌，你等着吧，太后會給我報仇的，你會不得好死！」
話音落下，她眼底閃過決絕，猛地往前一竄，任由鋒利的尖刀劃破了她的喉嚨。
鮮血噴濺而出，趙霽早有所料一般抬手，遮住了蘇姌的眼睛，也將這兇殘的一幕擋在了外面。
蘇姌一愣，有些意外趙霽會這麼做，她不怕死人，不管是當初被先皇關押在死牢的那兩年，還是前陣子的上林苑之行，她都見過太多的死人了。
趙霽這樣的保護完全沒有必要。
可她的手起起落落，卻終究沒能把那隻手掰下來。
「她面目猙獰，你別看了。」
蘇姌靜默片刻，心裏被巨大的困惑填滿，趙嬤嬤剛才還一副想活的模樣，怎麼會忽然間就態度大變呢？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皇上……」
「我會查，可你再不回去，頭疼病該發作了。」
趙霽再次開口，這忽然的變故會讓他的收穫大打折扣，可他言語間卻不見絲毫氣惱，更沒有半分責怪，甚至言語間的注意力全都不在趙嬤嬤身上。
蘇姌這才知道原來他三番五次讓自己走，是怕自己老毛病犯了，她只在趙霽面前發作過一次而已，她沒想到這個人會記得。
指尖不自覺蜷縮了一下，她終究什麼都沒說，由着趙霽將她送出了門外：「鍾白，送她回乾元宮。」
蘇姌走得很慢，可宮道就那麼長，內侍省還是很快就被落在了身後，等那地方徹底不見影子的時候，她才回頭看了一眼，心底閃過一絲嘆息，她好像小瞧太后了。
對方現在應該已經接到趙嬤嬤的死訊了，她會怎麼做呢？
長信宮。
太后剛接了荀玉書回來，連長信宮門都沒來的及進去就打算去內侍省要人，可鳳駕還沒來的及轉彎，就有內侍匆匆跑來稟報：「太后，不好了……」
太后聽得眉頭直跳，還沒聽見什麼消息，心裏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怎麼了？」
內侍像是遭受了巨大的驚嚇，幾步路走的跌跌撞撞，到鳳駕跟前時直接跪了下去：「太后，趙嬤嬤在內侍省刺殺皇上，被抓後畏罪自殺了！」
太后瞳孔一縮，險些從鳳駕上摔下去：「你說什麼？趙嬤嬤她……」
內侍砰砰磕頭：「太后節哀，現在禁軍正往長信宮來，說要搜查趙嬤嬤的住處，請您儘快安排。」
太后還沉浸在巨大的不敢置信里，趙嬤嬤死了？
就在幾個時辰前她還站在自己身邊，為怎麼對付蘇姌而出謀劃策，現在就死了？
她只是被帶去內侍省一小會兒而已，以往這種事還少嗎？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這時候才恍然，宮裡宮外一起發難，用來拖住她的餌不是趙嬤嬤，而是荀玉書，她對趙嬤嬤太過相信，以至於被誤導了。
好你個皇帝！趙嬤嬤的命哀家遲早會和你討回來！
她難過的全身顫抖，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眼下的危機，她身邊的人刺殺皇帝，而就在不久前，他們母子間還起過衝突，如果被趙霽抓住這個把柄造謠生事，她為了避嫌，不得不暫時離宮清修。
可一旦離開京城，再想回來就不可能了。
這就是趙霽的目的吧，可她不會走的。
她花了那麼多心思在宗親身上，只要他們開口，就一定保得住她！
「快，備筆墨，哀家要給安老王爺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