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成安》[銅雀成安] - 第5章

「小春,不就是一場比賽輸了嗎?你可不能因為一場輸了就垂頭喪氣啊。」
「你看看棋院的老師培養你那麼久,多少心血啊,你、你怎麼能說不想回國就不回國呢?」
聽着老師越說越遠,我無奈地笑了笑,打斷他道:
「老師,你想到哪去了?之前棋院外派培訓的時候,棋院說我年紀小,總不捨得讓我出來。」
「但這次的比賽,也算是給了我一個教訓。老師,我總不能一直當溫室里的花。」
老師嘆了口氣,看着我說道:
「小春,你這麼說,我也明白你意思。但是,畢竟你身邊沒什麼人,你一個人留在外面,又沒人陪着,棋院的老師們也不放心啊。」
他繼續道:
「你十六了,其實也不小了,但我們都是看着你長大的,總覺得你還是個孩子,想把你放在身邊再教導幾年。」
說到這兒,老師像是想起了什麼:
「你還記不記得你留在北城升段那年?那時候事情多,你才多大,還走丟了,把我們一群人嚇得,差點沒廣播——」
他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升段的那一年我才十一歲,也不知因為什麼事,竟在比賽場地迷了方向。
但我也知道自己走丟了方向,便只是乖乖地在隔壁小賣鋪等着。然而那天下了雨,來來往往的人又多,卻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有人找到我。
那人說什麼「你就是徐氏集團貼的廣告里找的小姑娘吧?怎麼走丟了?」
而隔壁小賣鋪的店長沒裝電視機,聽了此言卻是一臉蒙圈。
當然,傻了的人也包括我。
 
是,我走丟的那個晚上,的確沒廣播——
但徐氏集團幾乎在每段插播的廣告里都貼上了我的照片。
而這也就意味着,那兩天,幾乎每家人家只要打開電視機,就能夠看見我的照片,以及尋人啟事。
至此,十一歲的我,第一次因為圍棋比賽以外的事情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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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徐晝在小賣鋪找到的我。
那時候的我正在和店長下棋,店長愁眉不展地看着棋局吐槽:
「不應該啊,人家說我的棋藝能算得上職業呢,小姑娘,你年紀輕輕,這麼厲害的么?」
而徐晝站在店門口,面無表情地喊了聲我的名字:
「薛春。」
再後來我才知道,從南城到北城,徐晝幾乎是連夜坐了私人飛機過來。
 
只是怎麼會有人一直不長大呢?
這一天傍晚,我收到徐晝的消息:
「讓人把新聞撤掉了,別想太多。」
我想說「已經看到了」,又想說「不用麻煩」,最後卻是刪刪減減,只留了個「嗯」。
在這天,隱隱約約中,我好像就是在等着這條消息,但是當我真正看到時,心中卻又毫無波瀾。
或許是不想等了,也或許是來得太晚了。
這一屆的三星杯,十六歲的宋啟元不負眾望進入了十六強的比賽。
而十六強的棋手裡,國內隊伍與H國幾乎是五五開,相反,本屆的R國選手狀態低迷,只有一位七段棋手闖進十六強。
在沒有比賽的日子裏,我便是在各場對局的門口,通過屏幕研究了對弈過程。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經過十多天的對局,本屆三星杯的奪冠棋手,卻正是R國剩下的最後一位七段棋手——
二十一歲的豐臣蓮七段。
「到二十一歲的時候,我們也會有拿到冠軍的可能嗎?」
看着豐臣蓮七段領獎的時候,身旁的宋啟元忽然轉頭問我。
他的眼下有淺淺的烏青,或許是因為這幾天沒有睡好。
這屆的三星杯,宋啟元雖然闖進了十六強,卻也敗於豐臣蓮手下。
我思考了一會,認真說道:「那我們要努力了。」
一局對弈的贏家永遠只有一個。
就像是一場比賽的冠軍永遠也只有一個一樣。
對於我和宋啟元而言,爭奪冠軍之前,我們是隊友,而爭奪冠軍時,我們便成為了對手。
在圍棋的道路上,冠軍永遠都是孤獨的。
「對了,聽老師說,你這段時間打算留在H國學習?」
「我想在這裡的各個棋院看一看,他們的棋風和國內的有些不同。」
面對宋啟元的提問,我如實相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半晌,問道:「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有些困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徐家知道嗎?」宋啟元移開視線。
「我發過消息,但……回去之後,老師應該會和徐家聯繫的吧。」我說話的語氣有些猶豫。
前幾天給徐晝發過「嗯」之後,我又添了一條消息:
「暫時會留在這裡訓練。」
徐晝沒有回我,但我想他應該是已經看到了。
只是說實話,老師的記性其實不太好,也不知道回國之後,老師會不會記得。
但……
即便是在國內的時候,我也會經常在各個市的棋院訓練。
徐晝應該也習慣了吧。
 
留在H國的日子,其實和在國內差不多。
我平時住在一處寺廟中,來往於各個棋院,與許多H國的棋手都進行了對弈。
這次的三星杯冠軍豐臣蓮九段也暫時留在了H國。
他閑暇時會指點我一二。
只是畢竟語言不通,溝通上也並不輕鬆。
這種不輕鬆,不僅僅是在圍棋的學習上,也是在生活上。
但幸好,寺廟清閑,我獨住廂房,免去不少煩惱。
在這種日復一日的平淡的生活中,一日,主持忽然敲響了我的房門。
他握着手機,有些無奈的模樣。
我用並不熟練的H語問他:「大師,請問有事嗎?」
「老師的來電。」主持將手機遞給我。
我有些困惑地接過手機,耳邊立時傳來了老師的聲音:
「小春?」
「老師,我在。」
「你留在H國的事情,和徐家說了嗎?」
老師的語氣很焦急,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這兩天,徐家不知道給棋院打了多少個電話,徐家那個徐晝,還來了趟棋院,幾乎要和領導吵架。」
聽到這句話,我下意識地皺眉:「我和徐晝說過我暫時留在這裡訓練。」
至於……吵架?
我完全想像不出來徐晝是怎麼吵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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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啊,小春,你的手機是怎麼回事?」
老師繼續問道。
「手機?」我微微愣了愣。
他無奈地解釋:「你手機這兩天都打不通,你自己沒有發現嗎?」
當聽到老師這麼說的時候,我才想起來,這些天忙着練習以及復盤棋局,我已經很久沒有看手機了。
身上沒有帶着手機,而手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這幾天忙着練習,一直沒怎麼看手機。」我歉疚地說道,「抱歉老師。」
「我也想到這點了。幸好你之前告訴了我你住的寺廟,我這才打通了主持的電話。」
老師叮囑,「你回去之後把手機充上電,和徐家聯繫一下。別讓徐晝在棋院……」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吐出了兩個字來:
「發瘋。」
 
我把手機充上電之後,手機屏幕上頓時跳出數條短訊和未接電話——
老師的、宋啟元的……
其中,來自徐晝的消息其實並不多:
「最近在哪裡訓練。」
「我去接你?」
「你不在南城?」
「回消息。」
我點開聊天框,一句一句地看完之後,回答道:
「還在H國,手機沒有電了,所以沒看到消息。」
在這句話發出去的瞬間,聊天框的上方閃爍起「對方正在輸入中……」一行字。
但我等了好一會,直到這行字消失,聊天頁面上都沒有出現徐晝的回復。
於是我仍舊去記棋譜。
身邊沒有棋院老師的情況下,需要我自己更專註努力才行。
只是我沒想到,沒有回復我消息的徐小少爺,卻在第二天,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一大早,我剛剛穿好外套,便聽見廂房的門被敲響。
打開門一看,站在門口的不是主持,而是——
徐晝。
天氣由冷變暖,他的外套卻只是一件輕薄的亞麻色褂子。
楓葉般的紅色逐漸褪去以後,徐晝身上這唯一明艷的色彩,便也跟隨着一同消失了。
他似乎清瘦了不少。
看着面前的徐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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