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拾紅妝》[小樓拾紅妝] - 小樓拾紅妝第14章

但下一瞬,他眼中的深沉消失了,彷彿剛才只是我的多慮,他沖我揮揮手:落落,過來。
我猶豫再三,還是坐到床邊,他將我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才吃力笑道:還好,你無事。
他醒來後變得極其怪異,每每照顧他時,那對視線總是牢牢地黏在我身上,但每次轉過身瞧他,顧清又坦然地對上我的視線,如此幾番後我也不好意思開口,只能隨他去了。
他這次算是傷筋動骨,過了兩個月才堪堪痊癒,這兩個月他如同沒了骨頭般,什麼都做不了,甚至脾氣也變大了,絲毫不願下人近身,有時候還常常敞開着衣領,見我察覺了才將衣服合上。
我總覺得他在勾引我。
但沒有證據,我也無法確定,好不容易熬到他病好了,每日正常上朝,我才從忙碌中抽空休息了一下。
在天氣徹底轉涼的那一日,我在回娘家的路上再次碰到了何曼曼,她滿身臟污,直接將我攔下,用儘力氣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被她打得有些發懵,就聽見她疾聲厲叫:徐桑落,你這個賤人!
是不是你從中作梗?
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讓我怒不可遏,我同樣回敬了她,她被我扇倒在地,整張臉驚訝緊張。
我蹲下身,抓着她的衣領:何曼曼,不管你是什麼命,你都沒有資格站在我面前,這次我就放過你,再有下次我一定拉你去見官!
何曼曼惡毒地對我冷笑:徐桑落,你少說這種話,若不是你,顧清如何會將我趕出來!
我訝異:他竟將你趕出來了?
10徐桑落,我這次絕不會善罷甘休,若我得不到顧清,我便毀了他。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鐲,上面已經紅色遍布,如同血液一般緩緩流淌,只是裂了一個細縫,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她見我視線看去,得意地覆上玉鐲:徐桑落,我總能贏你的,這一次我一定會讓你痛不欲生,比上一次還要慘烈!
渾身的狼狽絲毫沒有掩蓋她的野心,甚至臉色已經扭曲,她收攏手臂上的玉鐲,徑直離開。
我看着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背影,莫名地煩躁。
這一次顧清倒來得快,我才剛喝口水他就踏進來,在我對面坐下。
你無事吧。
我搖搖頭。
窗戶半開,我看見了些許雪子落下,不禁說道:瞧,初雪了。
顧清也順着我視線看去,含笑道:是啊,下雪了,你最愛的梅花也要開了。
也許是環境過於安逸,我第一次有了傾訴的想法:其實我不愛梅花。
顧清訝異地看了我一眼。
我迎着他的視線道:因為你送了我第一件禮物就是梅花。
他的眼瞬間沉沉地盯着我,唇線緊抿。
那日我就覺得,這少年真好看啊,把這梅林都襯托得如此好看,從此,我每次看見梅花,就能想起那年你給我摘了一枝梅枝,風華灼灼的模樣。
我沒有撒謊,那是我們相識的第一年,我鬧着想要盛開的梅花,可惜個子矮摘不到,顧清被我鬧得沒法,只能幫我摘下。
他明明可以隨意摘一朵敷衍我,可他沒有,他細細地觀察了才摘下一枝含苞待放的給我,我還記得他說的話:你既如此愛梅,將這花放入瓶中,這樣你可以看好幾日的梅花了。
那時候他年歲也不大,儘管已經有了絕佳的皮囊,可那顆細膩善意的心才讓我真正心動。
還沒等我從回憶中脫身,顧清將我一把拉入懷中,長嘆:你可真是磨人。
不同於顧家的閑適,朝堂上已經隱隱有了硝煙,長姐每次來看我時都愁眉不展,她沖我勉強笑道:也就是顧清,將你捧在手上,外面那些腌臢事竟沒讓你知曉。
我不解地看着她。
長姐沒有多說,只是每次離開前都反覆叮囑:記住,沒事不要出去,最近也不要回家,顧清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自從那次狩獵後,長姐對顧清的態度簡直就是言聽計從,但我從下人的口中包括顧清這段時間的忙碌中隱約得知——這天,是要變了。
睿親王的謀反讓本就身體不好的皇上氣急攻心,這時候不知從哪裡來的道士開始開壇作法,皇上的身子竟也好了一些,顧清回來告訴我,今晚神女下凡,皇上下旨四品以上的官員家眷都要進宮迎接。
我將腰帶給顧清繫上,覺得有些荒唐。
這次又是從哪裡來的神棍?
言官竟也不上書斥責?
顧清張開手,任由我上下給他裝扮,神色也不太好看:那有什麼辦法,皇上執意將他養在宮中,聽說這個道士仗着皇帝的寵愛鬧下了不少事,連我們吏部最近都得到了不少狀子。
皇上已然年老,如今更是一心撲在長生上,這對朝廷來說不是一個穩定的信號。
晚宴上,道士一身道袍,說話之間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直到他將神女進獻上來,何曼曼身穿一身白色長裙,發間零星幾朵花瓣,她比我之前見到的還要瘦上幾分,但更顯得柔弱無骨,我幾近震驚地看向顧清,他也咬着牙強忍沒有失態。
我好不容易保住的何家血脈,她竟如此不識好歹!
顧清一回來就發了好大的脾氣,我知道他在氣什麼,何曼曼父親怎麼說與顧家也有幾分交情,而她自小便是以才女自居,如今以色侍人,不僅打了顧清的臉,更是讓她向來以文人自居的父親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落落,我其實不想照顧何曼曼的。
顧清在宴席上多喝了幾杯,此時眼神渙散,可我顧家受了何家恩情,在何叔受罪下獄後,我答應過他會好好照顧何曼曼,當初我與何叔伯是如何用盡心血讓她免受充妓之苦,如今她卻做此等屈辱之事,若是事發,我如何向何叔伯交代!
他是真的氣極了,聲音都揚了幾分:當年我以為她同何叔一般有文人風骨,是真心將她當作妹妹看待,還再三考慮她的婚嫁之事。
他捂着我的臉,聲線極其痛苦:可是她怎麼能把主意放在你身上?
她怎麼可以挑撥我們兩個?
顧清,你說什麼?
11他低低喚了一聲我的名字,隨後便毫無章法地吻上來。
落落,落落。
一聲一聲,如同雨點般落在臉上,如同捧着珍寶,我被這突然的溫柔迷了眼,加上燈光昏黃,他稜角分明的臉就緊緊貼在我臉上,就這樣稀里糊塗地,遲到的成婚夜終是發生了。
直到天堪堪亮的時候顧清才肯放過我,迷迷糊糊間我睡了過去,隱約聽見精力極佳的顧清在我耳邊不斷呢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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