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嫣蘇鈺》[謝雲嫣蘇鈺] - 第4章(2)

容置疑的氣勢,「就在今日,她們會親自來求我接納。」
唐嬤嬤聽得眼皮狂跳,心想,謝姑娘未免也太狂妄,都被從花廳攆出來了,居然還誇下海口。
雖然心裏不認同,但唐嬤嬤沒再多說話,安靜地站在一旁,陪着謝雲嫣。
謝雲嫣聞着逐漸濃烈的熏香,沒有任何動作,過了一會兒,突然發問:「嬤嬤,南邊那屋子,是不是國公府的書房?」
唐嬤嬤看了看,點頭:「是的,您看書房上的匾額,就是先帝墨寶。」
剛剛賞玩珊瑚時,就聽見趙氏說,蘇黎即便廷杖傷口未愈,仍舊每日在書房苦讀。
謝雲嫣在想,當巨大的利益馬上就要到手時,連邵菀這個謹慎陰險多年的人。果然也會蒙了雙眼,看不清腳下的陷阱。
隨便一個人給的一包暖情葯,僅用了二兩銀子就收買了的丫鬟,就讓她認為萬無一失,可以在靖國公府動手。
不過,這早在意料之中。
在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應該她為刀俎,邵菀和蘇黎這對狗男女為魚肉。
「唐嬤嬤,這香熏得我有些頭疼。」謝雲嫣低聲道,「能麻煩您幫我將香爐挪到窗外,再把門窗關上嗎?」
唐嬤嬤連忙答應,二話不說就先打開窗戶,再去搬那個小香爐。
確認唐嬤嬤轉過身了,謝雲嫣才拿出一隻小小的瓷瓶,將藥粉倒在掌心。
手掌攤開,風裹起那些藥粉,隨着香爐中升起的煙霧,一起飄向了南邊……
赫連侍剛一進靖國公府,除了不易挪動的大長公主和楊夫人,其他人都走到花廳門口迎接,爭先恐後,想要一睹神醫風采。
和謝雲嫣剛剛離去時,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個冷冷清清,輕蔑不屑。
一個熱鬧喧囂,好奇崇敬。
「赫連神醫……」邵菀率先走出來,笑容明朗,走到他身邊,「您可算來了。」
赫連侍不動聲色地拉開和她的距離,拿出在如夢樓時的演技,對她笑笑:「嗯,久等。」
邵菀轉身,驕傲地和眾人介紹:「這就是赫連神醫。」
其他人也上前一步,和他客套,赫連侍卻一概不理,直接開口:「病人在哪兒?」
和對待邵菀的熱絡,形成鮮明對比。
眾人見狀,更是對邵菀心服口服。
進了花廳,赫連侍直接制止了大長公主的寒暄,直接為她診脈,隨後取出隨身銀針,刺入她手臂上的幾個穴道。
片刻之後,取下銀針,大長公主下意識動了動,然後驚訝的發現,原本心痛發作後僵硬的身體,居然行動自如,連呼吸都流暢起來,和常人無異。
她大喜過望:「您真是華佗再世,這就把我治好了!」
圍觀眾人也沸騰起來,只用了幾針,便立竿見影,太神了!
邵菀自得一笑,想順勢讓赫連侍去為靖國公醫治,結果沒等說話,就聽見赫連侍皺眉開口:
「對你的病症,針灸只能緩解疼痛,真要治本,卻要另尋別的法子。」
「是不是需要長期進補?」
赫連侍搖了搖頭,指了指大長公主的胸口:「心臟處經脈被淤血堵住,銀針無法疏通,無法根治。」

第51章 天外有天,神醫稱呼雲嫣為高人
連他都不能根治啊。
眾人皆是一驚。
大長公主臉色不好,但風度猶存,對着赫連侍點了點頭:「我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能發病時少受點罪就行。」
聞言,赫連侍看了她一眼,忽然開口:「你的病不是治不好,而是我治不了。」
大長公主神色一怔,緊接着就聽赫連侍續道:「若是能請到我師傅,或是指點我領悟了最後一套針法的高人,應該有辦法。」
高人?
這樣神乎其神的針法,居然不是他從段神醫那裡學來,而是經過另一位高人指點的?
趙氏沒想太多,直接開口:「那能不能讓這位高人來一趟?」
話音未落,就被邵菀拉了一下,用眼神制止:「赫連神醫您別介意,國公夫人是關心則亂,您看那位高人離長安城有多遠,我們派人去請他來長安城暫住一段。」
赫連侍給她面子不假,她也得適時捧捧他,他神醫的名聲越響,地位越高,那她在權貴圈中的地位也就隨之扶搖而上。
就見赫連侍思量片刻:「倒不用這麼麻煩,她今天本來也要來靖國公府,現在多半是有事耽擱了。我去接她過來吧。」
唐嬤嬤看見謝雲嫣側耳聽了外面的聲響,以為她是無聊了,連忙開口:「謝小姐,您是想喝水嗎?我給您倒。」
謝雲嫣搖搖頭:「不了,麻煩,把門打開,透透氣吧。」
透氣?
唐嬤嬤有些懵,剛剛不是謝小姐自己說香熏的頭疼,讓她把香爐挪出去再緊閉門窗嗎。
就在她不明就裡,把門拉開時,就看見赫連侍跟在一個丫鬟身後,匆匆繞過迴廊,往府外走去。
她下意識脫口而出:「赫連神醫,您要去哪兒?」
丫鬟知道她是楊家的老人,心裏着急,直接點了下頭低聲道:「神醫要去接人。」
然後就要帶着赫連侍出府。
唐嬤嬤心中奇怪,這丫鬟是趙氏心腹。如今在靖國公府中也算半個主子,還是第一次見她親自辦這種事。
是什麼人值得靖國公府在赫連神醫到了之後,還這樣慎重地邀請?
這時,赫連侍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連忙走了過來:「你是楊家的人?正好,我有事要問你。」
正要追問,卻在看清屋內的瞬間,猛然看到了端坐室內的紅衣女子。
赫連侍一窒,整個人有些怔愣。
丫鬟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屋裡慢慢站起身的謝雲嫣。
因是趙氏的心腹,她對謝雲嫣本就沒有什麼好印象,急着辦差之時見到她,心裏暗道一聲晦氣。
她眼神倨傲:「謝小姐,您要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還等着去接人呢。」
謝雲嫣慢條斯理地抬眼,目光輕輕點了一下,並未說話。
丫鬟以為她故意阻攔自己,立刻不高興了,疾言厲色:「您還真以為自己是過去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啊?人要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以免惹得別人都噁心你。事關大長公主和國公爺身體,希望你識相,趕緊讓我帶着赫連神醫去接人。」
謝雲嫣彎起眼睛,漂亮的眸中流出絲絲涼意,緩緩開口:「靖國公府這個態度,大概,是什麼人都接不到。」
「你什麼意思!」丫鬟暴怒,抬手就要推開唐嬤嬤,闖進屋去。
然而,她的手剛抬起,就被身後一股大力推到了一邊,身體撞在門上,發出砰的一聲。
丫鬟被撞傻了,愣愣轉頭,發現推她的居然是赫連侍。
「您,為什麼?」她不明白。
赫連侍厭惡地看了丫鬟一眼,隨後變臉似的,換了一副緊張中帶着興奮的表情:「高人,您來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還準備去接你呢。」
他剛剛在花廳里沒有像計劃好的那樣看到謝雲嫣時,還以為自己沒聽明白昨夜的計劃,急出了一身汗。
話音落下,猶如道道驚雷,在丫鬟和唐嬤嬤頭頂炸響。
丫鬟滿眼寫着不可置信,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
唐嬤嬤也是半天沒回過神來,她知道赫連神醫和謝家關係匪淺,可沒想到,他居然稱呼謝小姐為高人。
謝雲嫣看向赫連侍,對他點了下頭,態度親和:「一切都好。」
這在外人聽來沒頭沒尾的四個字,卻讓赫連侍胸口大石落下,趕緊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一遍:「高人,我說去接您過來,給大長公主開服藥醫治心疾……」
說到這兒,他厭惡地看了眼癱在地上的丫鬟,話鋒一轉:「不過,一切以您的意思來,您若是不想去,那咱們現在就回去,讓那勞什子大長公主和國公爺,自己找別的大夫去!」
不可!
丫鬟臉色一白,下意識想要阻止。但是感受到赫連侍殺人似的目光,生生將這兩個字咽了下去,不敢出聲。
謝雲嫣並不在乎丫鬟的反應,甚至都沒再看她一眼,只是對着赫連侍開口:「帶路。」
隨後,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了唐嬤嬤。
唐嬤嬤立刻明白了謝雲嫣的意思,低眉順眼地扶着她,出了門。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先前謝雲嫣那兩句話的意思。
「就在今日,她們會親自來求我接納。」
「不了,麻煩。」
……
夫人說得不錯,謝小姐,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花廳中的眾人聽見院里傳來的腳步聲,以為是把高人接了回來,紛紛跑出去迎接,只是邵菀沒有動。
大長公主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你不去?」
邵菀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她去做什麼,她又不認識神醫口中的高人?
但是接到了趙氏的眼色,很快就明白。自己要搶在別人之前,將與神醫相關的人脈統統抓在手裡。
大長公主估計下意識以為,她認識的神醫不止赫連侍一個。
想到這兒,邵菀臉上帶上了笑意,站起身開口:「那我去迎接一下這位高人。」
花廳中,便只剩下大長公主,趙氏和楊夫人。
周氏仗着身份,一馬當先地走在最前,是最先看到人影的,看到第一眼就下意識皺眉,赫連侍身邊跟着的女子,好像不是派去接人的丫鬟。

第52章 血虐自作多情的邵白蓮
看清那襲紅衣之後,臉色倏然一變,瞬間鐵青:「她怎麼在這兒?」
周氏快要被氣死了,怒氣沖沖地要質問謝雲嫣,高人馬上就要到了,治好了大長公主和靖國公府,就是他們邵家揚名之時。
謝雲嫣顯然是要跟邵家作對,待會兒再鬧起來,豈不是節外生枝。
想到這兒,周氏恨不得把謝雲嫣活吞了。
不過,她還算有點兒理智,知道再恨謝雲嫣,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再生事端,只好壓低聲音,迅速地說道:「快點,快點把這個瘋子拖下去。」
話音落下,邵菀便走了出來,她慢眾人一步,所以出來得晚。
「是要把誰拖下去啊?」她語氣戲謔,越眾而出,看到跟在赫連侍身後的謝雲嫣時,臉上的笑意頓時無影無蹤。
「你怎麼在這兒?」
還是撞上了,周氏連忙安撫女兒:「菀兒別理她,是她自己不要臉,非得跟着回來,我現在就讓人把她拖走。」
「把她拖走?」邵菀眸光閃爍,往花廳里看了幾眼,嘲諷道,「娘,還是算了吧,我怕楊夫人生氣。」
這時,一直跟在大長公主身邊的嬤嬤冷冷開口:「一個破落戶家的姑娘,哪兒比得上大長公主的身體重要。」
聽到這句,邵菀終於滿意了,點點頭,望着謝雲嫣的目光恍若毒蛇吐信:「拖走吧,別讓她叨擾了屋裡的清凈。」
瞬間就有一排下人涌了過來,準備拖走謝雲嫣。
「這就是你們待客的方式?」
那些人剛動一步,赫連侍就擋在了謝雲嫣跟前,冷冷看着邵菀,說道。
望着赫連侍,邵菀一臉莫名其妙:「你、你為什麼護着她?」
赫連侍剛要開口,就聽見門口傳來喧嘩之聲。
原來是大長公主等人在屋內等了半天,又聽到外面的聲音,很是奇怪,就出門探查。
大長公主走在最前,因此也是最先看到眾人。
眼前的場景讓她十分迷惑,怎麼回事,謝雲嫣怎麼又回來了?還有赫連侍,為什麼要護着她?
周圍那圈拿着繩索的下仆是想幹什麼?
大長公主十分不解。
見到這幾位出來,邵菀抿了抿唇,向赫連侍說道:「赫連神醫,我不知道謝小姐對你說了什麼。可是他剛剛花言巧語,把我欺負得可厲害了。」
她是想要赫連侍給她撐腰的。
赫連侍有些好笑:「她欺負你?」
「對……」邵菀盛氣凌人地指着謝雲嫣,「她還假裝自己會醫術,說不用您,就能治好大長公主的病。」
赫連侍的目光在邵菀身上轉了一圈:「你知道她是誰嗎?」
「什麼?」
他不理會邵菀,側開身子,恭敬地對謝雲嫣彎下了腰,聲音洪亮卻謙卑:「高人,病人就在裏面。」
這一句話,彷彿落入滾燙油鍋中的水滴,瞬間激起火光四濺,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怎麼會?
針灸之下讓大長公主的心悸立竿見影緩解的赫連侍,口中的高人是謝雲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邵菀的情緒徹底失控,臉上湧入瘋狂,不斷地搖着頭,身體輕顫,不願接受眼前的這一切。
今日雖然不斷上演逆轉,可其他人也沒有想到,竟會有這樣一個驚天逆轉等着他們。
「你不是在邊關長大的嗎,怎麼可能會醫理,還能知道段神醫的獨門針法!」趙氏最先回神,脫口而出。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謝雲嫣怎麼會是赫連侍口中的高人,兩人根本就毫無關係,而且趙氏早就把謝家情況摸得一清二楚,謝夫人娘家不過就是普通商人,根本不可能為謝家提供什麼幫助。
因此,才對謝雲嫣的態度從奉承,變成了厭棄。
邵菀也想到了這點,死死咬着下唇,直到鮮血淋漓,才壓制住了即將噴涌而出的情緒。
聽到了趙氏的質問,謝雲嫣抬了抬眼,陽光下的面容艷麗絕倫,烏髮紅唇的對比,讓這份美麗更加攝人心魄。
她隨意地站在那裡,卻彷彿所有光芒都照耀在她身上,是這世間最奪目的主角。
「就憑你?」謝雲嫣勾了勾唇角,漫不經心的表情中帶着絲嘲諷,「什麼牌位上的人,也配來打探謝家軍內部的軍情?」
在她眼裡,一品國公之家,竟只得到一句什麼牌位上的人的評價!
這個謝雲嫣,怎麼這般狂傲。
「我為靖國公的病情上下奔走,一方面,是為了回報靖國公昔年對謝家雪中送炭的情誼,另一方面,是受人之託,要將江州段神醫所開的藥方,送回長安。」
謝雲嫣的話說完,赫連侍這才再次開口:「高人點撥我之後,便帶我在京郊義診。因為不想太過高調,所以才沒有揭露身份,只讓我低調地找個機會,好替靖國公醫治。」
他冷冷地注視着邵菀,神色不屑:「你該不會以為是自己魅力極大,我對你一見如故,才對你另眼相看的吧?對了,還有那三顆養氣丹,也是高人所致,並非出自我手。」
聽到這句,邵菀只覺得眼前一陣陣暈眩,幾乎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赫連侍目光嘲諷:「為靖國公診治,送你養氣丹,這一切都是因為高人,以及回報一位恩人的恩情,可笑你居然還以為是自己有魅力,以此來顛倒黑白,欺辱高人。」
「您、您說是為了回報恩情?」趙氏在震驚之後,迅速抓到了話中重點,眼睛裏閃着奇異的光芒,「是誰的恩情?」
如果是謝家,赫連侍根本不需要再單獨拿出來說;
而如果和靖國公府沒關係,赫連侍更不需要說!
難不成,真正得了登天機遇的,不是邵家,而是他們靖國公府?
赫連侍道:「是一位姓蘇的公子,自報家門,是靖國公府的嫡子。」
果然!
趙氏被從天而降的這塊餡餅砸的眼冒金星,連聲說道:「快,快請神醫跟我往這邊走!我兒受了傷不好輕易挪動,就在書房苦讀,繞過這排偏房,走兩步就到!」
赫連侍轉向謝雲嫣,詢問道:「高人,您看?」
「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還是先見一面為好。」謝雲嫣聲音淡淡,率先轉身抬步,向書房方向走去。
她費盡心思準備的這場好戲,當然要繼續唱下去,唱的全長安都聽得到!

第53章 蘇黎渣男面目徹底曝光
眾人也都想知道,蘇黎到底是做了什麼,能讓這位神醫弟子銘記在心,見當事人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便浩浩蕩蕩往書房方向去了。
一想到這幾天自己對邵菀的奉承,趙氏就牙根痒痒,不顧她面白如雪,徑直令兩個健壯僕婦拎起邵菀與周氏,跟着一起。
謝雲嫣放慢腳步,墜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嘴角始終銜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國公夫人真是運氣好,兒子上進不說,還樂善好施,你看,這不就有好報了嗎?」
「就是說啊,聽說蘇公子為了證明自己,日夜苦讀,勢要下場考個功名回來呢……」
「也不知哪家姑娘能有這樣的好福氣,嫁給蘇公子為妻,有這樣的婆家,上輩子到底要積多少福啊!」
這些眼高於頂的貴婦人,現在和趙氏一個心情,一想到剛才自己奉承邵菀的樣子,就彷彿吃了個蒼蠅,此刻加倍奉承趙氏,也是為了打邵菀的臉。
讓她知道,邵家,根本就不配混進這個圈子。
周氏數次想要跳出來反駁,可都被趙氏冷冷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書房離得並不遠,沒過多久,眾人便遙遙看見了那塊先帝親書的匾額。
「奇怪,怎麼書房旁邊沒見服侍的丫鬟婆子?」有位貴婦人四下環顧,奇怪地問道。
趙氏心中納罕,明明書房這邊服侍人手不少,怎麼現在一個都看不到了。
臉上卻帶了淡淡的驕傲道:「是黎兒說,他是要苦讀考功名,不是玩紅袖添香那一套,因此才不讓書房有人服侍。」
此話一出,果不其然又引來了爭先恐後的稱讚。
謝雲嫣忽然開口:「這裡倒有股淡淡幽香,國公府倒是有雅興。」
不說還好,她此刻一提醒,眾人也都意識到空氣里有幽甜香氣,令人聞之欲醉。
念着她是赫連侍口中的高人,趙氏態度比先前稍微好轉,可仍舊是盛氣凌人:
「讀書時焚香乃是清雅之事,我們家書香門第,自然要遵循這等名士古禮。」
書房近在咫尺,一些細碎的聲響也漸漸進入了眾人耳中。
「咦,你聽是不是有什麼聲音?」
「國公夫人都說了蘇公子在苦讀,一定是在讀聖賢書的聲音吧。」
離得越近,聲音越來越大,也能聽清確實是人聲。
而且,還是男人喘息中混合著女子聲音的兩道聲音。
有幾位耳力很好的貴婦人,便交換了曖昧的眼神。
趙氏興沖沖地推開了書房的門,大聲道:「我兒,快看誰來了!」
書房內異香撲鼻,透過青色的紗幔,隱約能見到兩道交纏的身影。
一陣風吹來,掀開了一小片青紗——
「啊!」
幾位站在前面的貴婦異口同聲尖叫出聲,紛紛掩面,想要奔逃出書房。
可後面的人都想要看看國公府的蘇公子與神醫弟子相見會是什麼樣的景象,已經魚貫而入,堵死了書房大門。
隨之而來的,是更多人的尖叫聲:「啊!不知廉恥,居然白日宣淫!」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因為距離太近,即便是一片尖叫中,屋內聲音也清晰地傳了過來。
「菀兒,我的好菀兒,你身上好滑,等我做了世子,一定娶你為妻……」
這聲音!
不知是誰在混亂中沒有站好,一把扯住青紗,將屋內的一切暴露了出來。
屋內那個衣衫不整的男人,不是趙氏口中正在一人苦讀的蘇黎,還能是誰?
場面瞬間失控。
貴婦人們着急忙慌地捂住自家未婚姑娘的眼睛,你踩我我踩你,四處奔逃。
趙氏被眼前的場面嚇得渾身冷汗:「快,快來人,來人把他們分開……」
書房內的蘇黎,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沉迷在溫柔鄉中,一聲一聲地喊着「菀兒」。
終於……
一道尖銳的聲音,阻止了屋內的混亂:「還不拿冷水來!」
說話的人,正是走得不快,落後眾人一步的楊夫人。
「拿冷水潑到他們身上,讓他們醒一醒。」楊夫人身姿挺拔,指着屋內纏綿的二人。
可這邊剛有了法子,另一場風波也悄然來襲。
只見退出書房的幾位貴婦中,有人意識到蘇黎話中的玄機:「菀兒?蘇公子不會以為旁邊那女子是邵家小姐吧?」
這時,躲在一旁的邵菀,也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句話。
可還沒等她理清是什麼情況,就有將目光轉到她身上的人,驚訝地說:「姐姐,邵小姐的臉怎麼變樣了?」
邵菀見那名少女指着自己的臉,連忙抬起手撫摸自己費心保養的面容。
臉,她的臉出什麼事了?
於是,驚魂未定的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邵菀,也被她原先嫩滑白皙的面容上,紅腫流膿的大小鼓包所震懾。
周氏瞪大了雙眼,也是一臉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女兒的那張臉。
這哪裡還是惹人憐愛的清秀閨秀,這分明……分明就是得了花柳病,被攆到平民窟里的**。
邵菀摸到了自己坑坑窪窪的臉,不敢相信地轉身問周氏:「娘,我的臉怎麼了?你快說,我的臉怎麼了!」
周氏呆立在原地,以為自己身處夢中。
今天這臉,真是丟得徹底,一絲迴旋餘地都沒有。
「臉,我的臉!」見周氏不理自己,邵菀愈加慌亂,沖向了眾人,「誰有鏡子?快給我鏡子!」
眾人見她瘋癲,更怕她臉上的膿包傳染給自己,邵菀奔向哪兒,眾人便連忙從那個方向避開。
一點兒都不想和她有接觸。
然而,慌不擇路的邵菀,一心想要找個東西,來看看自己的臉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一個沒看清,「砰」的一聲撞在了院內的老樹上,四腳朝天地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冷水終於被抬了上來,在楊夫人的呵令下,將蘇黎和屋內那名女子,從頭到腳,潑了個透心涼。
冷水澆身,屋內曖昧的動靜慢慢停歇。
而站在一旁的大長公主,看到這滿場亂象,臉色極其難看,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靖國公府,邵家……竟是這樣污糟!

第54章 白蓮毀容,渣男中招
在門窗大開後,書房四周的異香慢慢散去,靖國公府的下人們抬來屏風和換洗衣物,悄無聲息地服侍蘇黎換衣。
還有僕人,跪在地上,把地面上的污水一點一點擦掉。
而站在一邊的信陽大長公主,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周圍的各位貴婦也都讓女兒迴避,自己留在一旁小聲議論:「邵家小姐怎麼突然變成那樣了?」
「該不會使用了什麼葯,過了時間,露出真面目了吧。」
「這都是次要的,你們剛才聽沒聽見,靖國公家的公子,管那個女人叫菀兒,該不會?」
「趙氏還吹噓她兒子在用心苦讀,原來是在女人身上用心,真是貽笑大方。」
貽笑大方四個字,正好讓趙氏聽了個正着,原本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鐵青。
與此同時,撞在樹上的邵菀也被下人輕手輕腳抬過來,安置在用椅子拼出的床榻上。
雖然沒有看到臉的現狀,可是不斷傳來的痛癢,和觸摸時不再平滑的感覺,已經讓邵菀有了個猜測。
再加上聽到蘇黎喊的「菀兒」,她乾脆藉著機會裝暈。
今天明明是她鯉魚躍龍門,成為第一貴女的好日子,卻先是在琴藝上被謝雲嫣踩在腳下,後又被揭穿和赫連神醫的關係是自作多情,現在還出了這種事。
別說一步登天,她今後連在人前出現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不,她不甘心!
憑什麼謝雲嫣還能好好的,她就要變成這樣?
信陽大長公主厭惡地看着地上的邵菀,向赫連侍敬重地問道:「赫連神醫,能否請您看看,邵家這姑娘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赫連侍蹲下身檢查了一下邵菀的情況,嘆了口氣,解釋道:「不用看了,她先前想要一張能夠養顏美膚的方子,我念在邵家和高人有故,也受不住她的哭求,便給了她。」
「只是我也囑咐過,千萬不要接觸含有蛇床子的藥物或香料,否則兩物相剋,適得其反。」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楊夫人,開口道:「那您今日是否在哪兒聞到過蛇床子?」
「這書房中的香味是暖情香,其中含有蛇床子。」
眾人頓時都用曖昧的眼光去看趙氏。
不等趙氏惱羞成怒,赫連侍又補充道:「而且這位邵小姐的袖口處,也有暖情香的味道,是由內而外透出,不像是剛剛染上。」
天啊!
難不成這暖情香是邵姑娘下的不成?
趙氏氣得渾身顫抖,大聲道:「查!給我仔細查!看看這種髒東西是怎麼進到國公府的!」
在她的怒火下,很快就有一個小丫鬟被壓了過來,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交代。
「是邵小姐,她給了奴婢二兩銀子,說把這包香料放到謝小姐所在偏廳的香爐里,還說是夫人吩咐的。」
小丫鬟嚇懵了一樣,竹筒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放到謝小姐去的偏廳里?」大長公主一聽,立刻去看謝雲嫣。
「我剛一進偏廳,就被熏香熏得頭疼,便叫唐嬤嬤把香爐搬到窗外去了。」
謝雲嫣不躲不避,坦蕩地回望,「現在去看,估計還能找到殘留的香料。」
大長公主身邊的嬤嬤一聽,便動身前去,不多時回來稟報:「確實發現了香爐,奴婢已經查過,暖情香被藏在了普通香料下面,需要焚燒一段時間才會慢慢飄散。」
謝雲嫣聽着旁人對邵菀有多陰狠,而她又有多福大命大的感嘆,垂下眼,像是後怕。
邵菀,今日,長安城中大半有品階的貴婦命女,都在此地。
她們看見你班門弄斧,看見你自作多情又盛氣凌人,看見你失禮、陰毒、愚蠢。
從今往後,她們看見你時,目光中永遠會帶着嘲諷,其中不乏有人能看清局勢,告訴家人,不可親近邵家。
邵菀,杏兒之死的曝光,是我送給邵家的第一份禮物。
而現在,才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你且收好。
趙氏此刻以為蘇黎是被邵菀陷害謝雲嫣不成,而受到誤傷,一邊暗咒謝雲嫣,一邊又找人去看兒子的情況。
被陷害,就有能解釋的機會。
而且現在蘇黎還有神醫的救命之恩在身,他們還有能翻身的機……
「這位夫人,您不是說我的救命恩人在書房嗎?」赫連侍冷漠的聲音傳來,「我怎麼沒見到?」
還在盤算之後要怎麼翻身的趙氏,傻了眼。
「您剛剛是不是沒看清?」她聽見自己開口,可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別人的,「我兒被暖情香誤傷,有些不受控制,您待會兒再仔細看看?」
赫連侍皺眉:「我看得一清二楚,確實不是救我的那位公子,你們靖國公府難不成就只有一位公子嗎?」
謝雲嫣理了理衣袖,在一片寂靜之中輕輕開口:「我記得,靖國公還有一位長子。」
周圍眾人立刻恍然大悟。
靖國公曾有過兩位夫人,前一位夫人在出遊時遭受意外,留下一個襁褓中的幼子,便在京郊的莊子中撒手人寰。
因此,雖然趙氏只生了蘇黎一個兒子,但靖國公府是有兩位嫡子的。
「蘇公子前幾日回城時受襲,重傷之下被帶到了謝家義診棚救治,也就在此時,赫連侍認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答應替蘇公子醫治靖國公。」
謝雲嫣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刺進了趙氏的心。
「只是剛一清醒,蘇公子便說有急事要立刻回城,離開了義診棚,我們也不知他去了哪裡。」
信陽大長公主聽到這裡,身體一震,突然明白了皇帝為何今早送了口諭給她,讓她到靖國公府看看是否真的有神醫弟子前來。
跟蘇鈺有關,怪不得皇帝如此慎重。
謝雲嫣的話既解釋了赫連侍何時見到的蘇鈺,也解釋了為何會誤以為趙氏所說的人,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聖旨道——」一名穿着帶蟒服飾的太監,在禁軍的護衛下,緩步踱入。
他在不明就裡跪下的眾人面前,雙手展開明黃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靖國公府蘇鈺,為父求葯途中被奸人陷害,身受重傷下仍掛心父親病體,強撐回城送葯,暈倒於京兆衙門前。」
「朕感其孝心可嘉,賜紫金魚袋,特許太醫院首送蘇鈺回府醫治,欽此!」

第55章 眾人不齒:白蓮渣男私情曝光
「哐當」一聲,趙氏整個人毫無形象地癱倒在地。
剛剛還帶着高傲笑容的臉上,只剩一片茫然,連要雙手過頭接下聖旨都不記得。
還是信陽大長公主強撐着和宣旨太監說了幾句,又命一個丫鬟接過聖旨,這才把場面圓了過去。
在目的各異,但都落在趙氏和邵家人身上的目光中,只有一個人悄悄變了臉色。
謝雲嫣沒想到,蘇鈺居然會這樣膽大。
她昨夜入城之前,給蘇鈺再一次檢查過傷口,和赫連侍兩人千叮嚀萬囑咐,告訴他不要亂動,不然傷口崩裂,有可能性命難保。
蘇鈺也點頭答應,是他最信任的幾名暗衛親自抬着軟轎,與她們兩人在城門口分別。
之後,她趁夜去楊閣老府求見楊夫人,赫連侍在城外靜待出場時機。
他怎麼會暈倒在京兆衙門前?
謝雲嫣的心,一瞬間變得極亂。
但是現在的情況,讓她不得不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蘇鈺是個罕見的聰明人,那麼他這樣不要命的舉動,顯然是為了得到什麼……
思及此,謝雲嫣悄悄抬眸,望向已經隱藏不住怒意的信陽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進門時就說,是因為皇帝才會到靖國公府來,那今日她被趙氏和邵家的自作多情蒙蔽,就等於他們這幾個人,欺瞞天家。
蘇鈺此舉,就是要讓此事無法掩蓋。
堂堂正正的陽謀。
「皇帝還有另外一道口諭……」宣旨太監四下一掃,聲音重新正肅起來,「將軍府嫡長女謝雲嫣,精通醫理,獻養氣丹於朕,並在京郊義診救治百姓,賜黃金百兩。」
謝雲嫣端正神色,行禮如儀:「臣女謝陛下賞賜。」
宣旨太監滿臉堆笑,親自扶起了她:「皇上已經知曉您受蘇公子所託,送藥方回長安之事,大讚您有俠義之風,即便婚約已退,也守信重諾。」
謝雲嫣心中大定。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從今往後,她徹底與蘇黎沒有糾葛。
宣旨到此結束,眾人也紛紛起身,宣旨太監離去之前,對信陽大長公主和楊夫人行禮:
「兩位大長公主留步,皇上讓咱家多囑咐一句,冒犯天家尊嚴者,儘管處置。」
說罷,眼神意有所指地在趙氏和邵家母女身上掃過。
「本宮知道了。」信陽大長公主道。
送走了宣旨太監,信陽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被寒意取代:「本宮知道諸位都累了,可今日事今日畢,看座。」
雖然想趕緊離開靖國公府這個是非地,可一來大長公主發話。二來也想看看會有什麼結果,在下人搬來了軟凳之後,各位貴婦也都尋了位置,靜靜坐下。
「來人,把蘇二公子帶上來,本宮有些事情要問。」大長公主看了一眼地上裝昏的邵菀,厭棄溢於言表,「還有,讓邵小姐也清醒清醒。」
「大長公主,您看,我們兩家向來親厚,今日便算了吧?」趙氏揮開丫鬟扶着自己的手,膝行至大長公主身邊,低聲下氣哀求。
蘇黎是她的心血。
從蘇黎降生開始,她就在為蘇黎能繼承國公爵位努力,請最好的夫子教導他詩書武藝,言傳身教如何利用他人,達成目的。
而蘇黎,樣樣出色,在心機謀算這方面,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十五歲起就為了吞下謝家勢力開始謀劃。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和邵家聯手,背刺謝將軍使其戰死沙場,蘇鈺也被打壓的毫無聲響,甚至落入了他們的圈套,命懸一線。
怎麼今日忽然就天翻地覆了呢?
趙氏不求情還好,一求情就讓大長公主想到自己剛剛被蒙蔽後捧着靖國公府的樣子,說話便毫不留情:「國公夫人好膽識,竟敢在本宮身上使這狸貓換太子的伎倆!」
「我、我……」趙氏六神無主。
「不過您別擔心,您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婦,本宮不會對您動手。」大長公主淡淡道,「國公夫人不如替本宮抄經,為國朝祈福吧,在您對佛法有所頓悟前,本宮會派人日日來取您親手所抄《法華經》。」
變相軟禁。
並且大長公主什麼時候解氣,什麼時候才會承認趙氏對佛法「有所頓悟」。
不再理會趙氏,大長公主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跪在地上的蘇黎與不得不清醒的邵菀身上,半晌,才幽幽笑了起來:
「蘇二公子,本宮剛剛已經查明,與你在書房中歡好的丫鬟並不叫菀兒。」
「本宮實在好奇,你口口聲聲喊着要娶為妻子的菀兒,究竟是何人呢?」
蘇黎咬牙,抬眼望謝雲嫣方向看去:「我喊的不是菀兒,是謝……」
「蘇二公子不會要說,喊的是我吧?」謝雲嫣挑眉,這男人的厚臉皮實在是讓她震驚,「我姓謝,名雲嫣,小字嫣兒,這輩子可沒有人用與菀字同音的字來稱呼我。」
大長公主現在對謝雲嫣的感情,是極度的內疚和羞愧,見狀狠狠一拍桌子:「蘇二公子,你要不說,那就和本宮去到聖上面前解釋吧!」
「我說,我說!」蘇黎想到前次面聖被打廷杖的痛苦,嚇得連連磕頭,「是邵菀,是她之前用暖情香勾引過我,所以我才將丫鬟認成她!長安城中關於謝雲嫣的傳言也是她散布的,就因為謝家不願幫她隱瞞虐死丫鬟之事,便懷恨在心,要把此事推給別人!」
「你說謊!」邵菀再也偽裝不了楚楚可憐的樣子,抬頭大喊,「我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勾引一個和我義姐有婚約的男子!明明是你使人去說謝家見死不救,不仁不義的!」
四下一片嘩然,那些針對謝雲嫣的謠言,此刻,不攻自破。
隱瞞命案,這可是藐視王法的罪,別說閉門不見,謝家就算把邵家告上公堂都有理可依!
就在兩人撕破臉皮,互相攀咬之時,謝雲嫣大步上前,鉗住邵菀的右手,一把將她的衣袖捋至肘上,將一段光滑小臂展露在了眾人面前。
謝雲嫣柔軟甜蜜的聲音清晰響起:「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我的好義妹,你右臂上的守宮砂呢?」
為了證明貞潔,本朝所有未婚女子的右臂上,都會有一枚鮮紅的守宮砂。
而在奪目的目光下,邵菀的小臂潔白如玉,沒有半點紅色。
「本宮今日便做個好人,成全你二人。」信陽大長公主見狀怒極反笑,「聘妻奔妾,便將邵小姐賜給蘇二公子為貴妾,妾室不宜大操大辦,選個吉日,國公府派頂轎子把邵小姐抬進府吧!」

第56章 雲嫣報仇,渣男白蓮下跪求饒
如雷轟頂,趙氏母子與邵家母女四人統統傻眼。
信陽大長公主顯然不會就此罷手:「還有剛剛那個受了無妄之災的丫鬟,理應有個名分,也擇個吉日,聘為蘇二公子的妾室吧。」
周氏一個激靈,拉着邵菀就想求情,她就這一個女兒,怎麼可以送人做妾。
與她有同樣心情的是趙氏,經過今天之事,她恨不得把邵菀這個騙子抽筋扒皮,絕不可能讓她進靖國公府一步!
信陽大長公主將二人神色盡收眼底,閑閑撥弄耳邊步搖垂下的流蘇:「本宮今日是帶着皇命所來,靖國公府和邵家難道要抗旨不成?」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趙氏等人再不情願,也只能磕頭謝恩。
不知道為什麼,謝雲嫣腦海里浮現出,前世邵菀以世子妃儀仗嫁進靖國公府的樣子。
那時,她已被囚禁在地牢之中,被這對狗男女日日折磨。
此刻,她靜靜站立,看着兩人匍匐在地,被迫成為一對怨偶。
現在信陽大長公主金口玉言,賜了蘇黎兩名妾室,一為貴妾,一為賤妾,長安城中不會再有一名貴女,願意做他的正妻!
而趙氏心心念念又要替蘇黎找個可以依靠的岳家,讓他能坐穩國公世子位,那些上趕着巴結的小官之女,她又看不上。
這股怒火,趙氏必定要發泄在弄巧成拙,成為今日最大笑柄的邵菀身上。
不管是為了性命還是尊嚴,邵菀都得想盡辦法。在證明自己有用的同時,牢牢抓住蘇黎的心。同時,這也是從書房丫鬟上位的妾室要做的。
誰敢挑戰自己,就必須殺一儆百,這才能震懾住旁觀者。
這樣兩個人,放在蘇黎後院這座籠子里,只能斗,只會斗得你死我活、家宅不寧。
謝雲嫣隱約覺得,信陽大長公主出的這招,是為了向自己示好。
果然,大長公主轉向她時,語氣一下柔和不少:「今日謝小姐受了不少污衊,其餘瑣事要如何處置,本宮全聽你的意思。」
指甲掐在掌心,帶來了微弱卻清晰的痛感,謝雲嫣略一思索,緩聲道:
「邵家打發出去的這些夥計,原就是從謝家帶走的,如今邵家不仁,謝家不能不義。」
「願意回謝家的,可以隨時回來,不願意的,帶着工契,可來謝家賬房領取被拖欠的工錢。」
看着站在人群邊緣的女掌柜滿臉感激,立刻跪下磕頭。
謝雲嫣示意她起身,聲音里沒有任何情感:「自我父親戰死沙場後,關於謝家和我的謠言已經太多。從前不去理會,是我覺得謠言可笑,誰知竟讓有心人加以利用,要將我置於死地。」
剛剛蘇黎與邵菀的相互指責已經證明,城中關於謝雲嫣的流言,都是空穴來風。
目光掃過四周,眾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謝雲嫣頓了頓,繼續道:「謝家今日和邵家,一刀兩斷,再無關聯。看在昔日家族往來的情分上,流言始作俑者蘇二公子和邵小姐,便向我行三叩九拜的大禮,好、好、道、歉!」
大長公主一個眼色過去,立刻就有人上前,強壓着邵菀與蘇黎,讓他們端端正正地向謝雲嫣行禮。
邵菀磕完最後一個頭,額角流血,尖叫一聲便暈了過去,蘇黎趴在地上,恨得目眥盡裂,卻再也沒膽子對謝雲嫣說一個字。
先前他還想好好謀劃,謝雲嫣的身段和容貌,不納進府里享受一番,他實在不甘。
現在,他只想毀了謝雲嫣,一寸一寸折斷她的骨頭,看她在自己腳下受盡痛苦,變成一癱爛肉!
謝雲嫣將他眼中的恨意盡收眼底,只緊緊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一種異樣的激憤。
今日只能做到這般地步,再往下,反而會太過冒進。
畢竟蘇黎和邵菀身後的勢力,不是她現在能夠輕易扳動的。
這場珊瑚宴,最終以這種結局,草草收場。
信陽大長公主熱情邀請楊夫人帶謝雲嫣隨她回府做客,謝雲嫣知道她是想要修復關係,客氣地表示挂念有孕在身的母親,之後會帶着禮物擇日拜訪。
告別了大長公主,謝雲嫣便和楊夫人一起上了馬車。
楊夫人一眼就看出謝雲嫣心裏有事,她以為是因為知道了蘇黎和邵家的狼子野心,令她雖然成功報仇,卻也傷心不已。
她能明白,畢竟那可是謝雲嫣以真心相待的人。
但作為長輩,楊夫人不能看着她這樣沉溺於悲傷之中。
楊夫人將謝雲嫣冰冷的手籠在手心中:「雲嫣。」
謝雲嫣猛地回神:「姨母,怎麼了?」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來撫平的。」楊夫人聲音輕柔,推心置腹,「你若願意,我便向皇帝開口,讓你能夠出入靖國公府替蘇鈺醫治,他光風霽月,能讓你知道什麼人才是真的值得你真心對待。」
謝雲嫣眼中有光一閃而過。
楊夫人顯然是以為她因為蘇黎和邵菀深受情傷,想用一名更好的青年才俊讓她走出來。
若是這樣……
她便有理由,藉著醫治蘇鈺的機會和他商議下一步如何走,也能靖國公府里好好搜尋父親被害身亡的證據!
謝雲嫣露出了一個溫軟的笑容,點頭道:「謝謝姨母關心,我不會再因為那些爛人傷心,會好好和娘親一起振興謝家。」
這又甜又軟的聲音,讓楊夫人心都融化了。
想到謝雲嫣昨天夜晚拜訪,將靖國公府和邵家所作所為一條一條說清楚,同時也把今日要做的事情講的明白,楊夫人打心眼兒里覺得,謝雲嫣懂事伶俐又有勇有謀。
雖然父親早亡,但是有她在,謝家倒不了。
現在這樣小女兒樣子,讓楊夫人想起了自己遠嫁青海的大女兒,在外獨當一面,卻在自己面前會撒嬌耍賴。
她輕輕撫摸着謝雲嫣的臉,笑得更加溫柔:「好了,姨母已經安排好了送你回寒潭寺的馬車,今天累成這樣,見過你娘之後,務必要好好休息。」

第57章 蘇鈺對我,有救命之恩
謝雲嫣向楊夫人再次道了謝,換了馬車,回了寒潭寺。
她剛進寺里,剛好碰到繪春端着一份雪花酪走來。
因為懷孕,謝夫人一直胃口不太好,尋常飯菜撿上幾口便撤下去散給丫鬟,只有奶制甜品能多用一些,謝雲嫣便安排繪春變着法子去做甜品。
謝雲嫣見狀,立刻吩咐道:「繪春,讓我去吧。」
繪春也是個人精,點頭道:「小姐去也好,夫人一直挂念着您,您去了,正好讓夫人放心。」
謝雲嫣笑着囑咐她去歇一歇,旋即便端着雪花酪走進去敲了敲門,沒有等到娘親回應,便有些疑惑地徑直推門而入。
謝雲嫣一進屋裡,便看到謝夫人面色肅穆地跪在佛前,正虔誠地閉着眼誦讀佛經。
她想了想,輕手輕腳地將雪花酪放在桌上,在娘親身側的蒲團提起裙擺跪下,閉上眼睛。
謝夫人一卷佛經念完,這才發現謝雲嫣跪在自己身邊。
於是她趕緊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臉:「雲嫣?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娘?今天在靖國公府里受罪了吧?怎麼一夜不見,你就清減了這麼多,餓不餓啊?娘讓繪春備了你愛吃的點心,這就吩咐她們拿過來……」
連珠串的話讓謝雲嫣瞬間就紅了眼眶,哽咽道:「娘,別忙活了,我不餓。」
她今天一天都繃著神經,生怕走錯一步,全盤皆輸,如今心緒難平,眼淚終於止不住了。
「好好的哭什麼?」
謝夫人嚇了一跳,連忙掏出帕子給她擦臉,一面擦一面哄道:「雲嫣乖,不哭不哭,沒什麼大不了的,啊?你放心,就算今天沒有成功也沒事,有娘親在,不會讓你受一點兒委屈的。」
謝雲嫣連忙按住娘親的動作,匆忙道:「娘,我沒受委屈,今日之事,順順噹噹地辦成了!」
「真的?趙氏她們沒對你做什麼吧?」
謝雲嫣端起旁邊那碗雪花酪,扶着娘親起身:「娘親您是雙身子的人,先用點東西,我一點一點地跟您說。」
等看着娘親一口一口將雪花酪用完,謝雲嫣挑挑揀揀,將能說的事情說了出來。
「今天我沒有受任何委屈,反而是趙氏和邵家以為赫連侍是衝著他們來的,耀武揚威不成,反而成全了我。」
「邵菀雖然想對我下藥,污了我的名節,但我將計就計,讓他們二人的私情暴露人前。」
「信陽大長公主一怒之下,將邵菀賜給蘇黎做貴妾,擇日過門。」
謝夫人愣住了。
「信陽大長公主也去了?」謝夫人一臉意外,「她還幫了你?我們家和她沒有私交,怎麼會……」
謝雲嫣道:「皇帝知曉了女兒救治蘇鈺之事,誇讚女兒有俠義之風,還賞賜了黃金百兩,並且親口證明,我與蘇黎已經退婚。」
這句話說完,就見謝夫人長出一口氣,以手撫心:「怪不得,以後看趙氏還敢說我家雲嫣是目無禮儀,我家雲嫣分明是隨了父親的俠義風範。」
雖然場合很嚴肅,可謝雲嫣仍舊忍不住笑了出來。
娘親果然還是這樣,她性格上只要有什麼好地方,都要說是隨了父親。
「娘親,我還有一件事情希望您同意。」謝雲嫣拉着娘親的手,坦誠道。
謝夫人問道:「你說,只要能做到,娘親都會同意。」
「蘇鈺重傷未愈,強撐着回了長安,和我聯手完成了今日的計謀。」謝雲嫣沉聲道,「但是傷口崩裂,失血過多導致暈倒。若不是正巧在京兆衙門前,很可能命喪黃泉。」
「蘇鈺他固然有自己的私心才與我合作,可是以命相搏是做不了假的。皇上雖然已經派太醫隨他回了靖國公府,可太醫未必了解他的傷勢。楊家姨母已經同意,替我向皇上開口,許我去替他醫治。」
謝夫人的臉色卻難看了起來,閉口不談道:「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你若真的擔心,便讓赫連侍過去。」
「娘親。」
謝雲嫣的聲音很平靜,卻帶着無可轉圜的堅定:「我知道此事若是張揚出去,會有不少人覺得我是為了在退婚之後尋一門好親事。」
謝雲嫣早知道娘親不會輕易被自己說動,曉之以理之後,便又換了一番說辭。
「娘親可還記得,五年前我被山匪迷暈擄走之後,是如何平安歸來的嗎?」
謝夫人蹙眉,有些不悅道:「不是說蘇黎奉旨剿匪,順路救了你嗎?」
若非蘇黎對謝雲嫣有過救命之恩,謝家又何至於非得和他定下婚約?
謝雲嫣嘆了口氣道:「在我被帶走三日之後,剿匪聖旨才落到蘇黎手上,他是哪裡來的未卜先知,提前去了小涼山?」
說到這,她便有些氣血難平:「救我的是蘇鈺不是蘇黎,我從一開始便認錯了人。」
這些事,都是她被囚禁後才聽蘇黎說的,也怪前世的自己是在太過愚蠢。明明小涼山一事疑點重重,自己事後竟並未探查。
謝夫人這下徹底愣了,忍不住起身踱步,似是犯了很大的為難。
謝雲嫣肅容而立,眼觀鼻鼻觀心柔聲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如今蘇鈺為了幫我而傷勢加重,我如何能袖手旁觀呢。」
謝夫人本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比起他人更多一份感同身受,聽到女兒一再堅持,屬實是沒了再回絕的道理。
眼中閃過一絲果毅,謝夫人道:「你已經長大了,不管是謝家,還是你自己的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就算以後生了悔意,只管回來,娘親永遠站在你這邊。」
謝雲嫣終於展顏一笑道:「多謝娘親。」
母女二人解了心結,也知道此事須得楊夫人向皇帝開口才行,便趁此機會坐了下來閑話家常。
說了幾句後,謝夫人捧着茶盞,狀若無意地說道:「對了雲嫣,你兩位舅舅家傳信說有生意要到長安來談,許是過幾日便能到。我尋思着也讓你見一見,省的今後親戚面對面走着也認不出,反倒鬧出笑話來。」

第58章 雲嫣蘇鈺再相見
謝雲嫣捧着茶杯,一時有些出神。
對於娘親出身的林家,她了解不多,只知道是江南商人,父母膝下惟有她一個女兒,隔房有兩名哥哥。
雖然娘親一直說哥哥對她和親生妹子一樣。
可畢竟隔了房,她出嫁之後,有什麼事都自己撐着,不想去麻煩娘家。
上輩子,娘親後來走投無路,想要向娘家求救時,將軍府已經被邵家徹底把持,根本就沒給她送信回家的機會。
今生,兩位舅舅怎麼突然要到長安城來做生意了?
她眼角一跳,忽然想起繪春向自己彙報的,有個嬤嬤拿着娘親令牌出府,說是要給家裡人寄信的事情。
難不成……是娘親向家裡求助了?
「既然要見舅舅,娘親是否要回將軍府?」強迫自己回過神來,謝雲嫣問,「義診棚這裡有赫連侍盯着,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什麼差錯。」
謝夫人想了想:「我覺得寒潭寺就挺好,你剛從靖國公府這攤子事里脫身,一回長安城必定會有不少人來攀關係,咱們一家人也不好坐下好好說話。」
聽見謝夫人帶着怒火的語氣,謝雲嫣抬頭,美艷的眉眼間帶着些許詫異。
謝夫人動怒的次數,兩世加起來,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她眨了眨眼睛:「娘親,人本逐利,在發現我比靖國公府有用之後,捨棄他們來討好謝家,也不是什麼大錯。」
今日在場的貴婦們,除去幾位早已和靖國公府交好的,都只是疏離冷淡,沒有直接惡語相向。
這都是些意料之中的小事,娘親怎麼會這樣生氣?
謝夫人眸色深深,姿態端莊大方,可開口時聲音里透着深深冷意:「她們欺辱我可以,但是欺負我女兒,還指望我心平氣和與之交際,絕不可能!」
謝雲嫣先是一愣,隨後心中被溫軟的感動充滿。
這才是真正的親人,是她曾經因為識人不清,害死的親人。
她紅了眼眶,乳燕投林似的靠進了娘親懷裡,軟聲喚道:「娘親。」
真好,現在也有人替她撐腰了。
謝夫人看向謝雲嫣的眼中滿是心疼,前世今生,這個實心眼的丫頭,受了多少委屈啊,撫摸着女兒清瘦的後背,險些也落下淚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邵菀和周氏根本在靖國公府待不下去,其他客人一走,趁着趙氏關心蘇黎,只派了一個嬤嬤跟着她們時,便倉皇逃走。
這次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邵菀有生以來,第一次這般沒臉,謝雲嫣今日就是把她的臉皮揭開,扔在地上,還雲淡風輕地在上面狠狠跺了幾腳。
想到那些四面八方射來的,震驚、嘲諷、鄙夷的目光,她心裏就好像有千萬把鋒利的刀,在五臟六腑中捻轉,讓她痛不欲生。
國公府世子妃的位置失之交臂不說,還被當眾揭穿與蘇黎無媒苟合,大長公主金口玉言將她賜給蘇黎做貴妾。
奇恥大辱!
周氏不斷地破口大罵,邵菀在罵聲中徹底冷靜下來,垂着霧沉沉的眸子,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烏黑的長髮。
不知想到了什麼,邵菀忽然輕笑一聲,抬起眼,淺淺看了一眼旁邊靖國公府的嬤嬤,玩笑般地詢問:「你女兒,到進府的年紀了吧?」
嬤嬤不明就裡,她是個低等婆子,不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只好回道:「回您的話,我家女兒今年剛八歲,正學着洒掃。」
「哦?」邵菀聲音婉轉,像是不經意間提起,「是在夫人院里吧?聽說夫人規矩嚴苛,對下人要求很高。前些日我來拜訪,還見有個丫鬟因為偷聽夫人說話,就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聽到這,嬤嬤緊張起來:「我女兒可老實了,斷不會做這種事。」
邵菀輕笑,眼中的怨毒如毒蛇的利齒:「我不過隨口問問。」
謝雲嫣,今日之恨,她必將百倍還之。
……
次日一大早,謝雲嫣便被繪春叫了起來。
謝雲嫣這幾日都在費盡心思布局,昨日又在母親那裡哭了半晌,勞身費心的緊,一時休息不過來,破天荒地生了偷懶的心思。
她合著眼,厭厭道:「繪春你就別鬧我了,娘親早飯前要去誦經,義診棚那兒也有赫連侍盯着,就讓你家小姐我多躺一會兒吧。」
「不是的,小姐……」
繪春面露難色,掙扎了一番之後,才咬牙道:「是月韻來了,說蘇鈺公子的傷勢變重了!」
這下謝雲嫣徹底清醒了。
她洗漱後快速用了早膳,向謝夫人請安後,交代了自己要去靖國公府,便匆匆上馬,向靖國公府奔去。
路上囑咐聞秋:「你去楊閣老府尋姨母,請她儘快進宮向皇上說明情況,許我和太醫一起醫治蘇鈺。」
聞秋知道此事十分重要,應了一聲是,便調轉馬頭,奔去了楊閣老府的方向。
縱馬到了靖國公府,月韻早已在門口等待,謝雲嫣隨她徑直而入,無人阻擋。
與住在正院附近的蘇黎相反,蘇鈺的住處是靖國公府最偏遠的角落,小小的院落被幾顆掉光了葉子的樹木圍着,倍顯凄涼。
僕從們進進出出,十分不祥。
看着他們手中一盆盆的血水,謝雲嫣秀眉打成了死結,在針灸和藥物雙管齊下後,傷口還這樣冒血……
蘇鈺,你是有多傻!
月韻引着謝雲嫣進入屋子,就見一個鬍子花白的太醫站在床邊,焦急道:「草木灰呢!快拿止血的草木灰來!」
謝雲嫣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看蘇鈺的傷口:「這傷口怎麼全都崩開了!我包紮的時候,明明已經痊癒了!」
太醫一驚,但很快發現了重點:「這位姑娘,是你為他處理的傷口?」
「是,他身上有三處箭傷和不少刀傷,其中後心處傷得最重。我和另一位大夫一起,用針灸和藥物控制了出血,但他身體並不適合移動。」
謝雲嫣心中焦灼,這情形比她想得嚴重許多。
若不趕緊處理,蘇鈺很有可能再次命懸一線。
月韻低聲和太醫解釋了來龍去脈,太醫意味深長地看了謝雲嫣一眼,不發一言。

第59章 蘇鈺:因為你會來。
謝雲嫣什麼也顧不上了,從身上掏出專門為蘇鈺配製的止血藥,撒在了傷口上,她精心包紮了那麼久的傷口,他是瘋了么,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月韻抽噎一聲,轉身向太醫跪下:「齊太醫,我家公子都快沒命了,若只是做戲給皇上看,大可不必傷得這麼重。」
謝雲嫣聽了這話,心頭一跳,皇帝懷疑蘇鈺了?
再一細想,的確,在已經知道是她和赫連侍救下蘇鈺後,皇帝又何必派一個太醫過來醫治,直接讓她兩人繼續接手便是。
太醫院院首,既是救命,同時也是探查蘇鈺傷勢的真相。
不,不對!
電光石火間,謝雲嫣猛然想起一事,眼角餘光一掃。
果然在那名太醫身上見到了一枚極其眼熟的玉佩。
這還是前世她盡心替蘇黎謀劃之時,偶然聽他提過一句,說太醫院早就被三殿下安**人手。他雖然不知是誰,卻知道那人隨身攜帶一枚雲捲雲舒玉佩。
看來,是梁王要對蘇鈺下手,讓這個數次壞了他計劃的人,徹底死去。
並且還要挑撥她和蘇鈺對皇帝的信任。
謝雲嫣眸色一凜,正要想辦法將太醫攆出去時,忽然感覺到按在蘇鈺身上的手心中,有輕微的癢。
她挪動身子擋住了太醫的視線,手上微微用勁。
果然看到了「昏迷」的蘇鈺掀起眼皮,沖她眨了眨眼。
若不是謝雲嫣有了心理準備,現在早就尖叫出聲了。
她平定心緒,站起身說道:「齊太醫,看到已經明顯好轉的病人再次命懸一線,同為醫者的您,一定能理解我的急切。」
知道皇帝現在對謝雲嫣青眼有加,不能暴露身份的齊太醫面上對她十分尊重:
「謝小姐說的是,老朽初見蘇公子傷勢,也是嚇了一跳,連忙用藥止血。」
「我看了他的傷口,要不是有您,恐怕他早已經去見閻王了。」謝雲嫣用袖口遮掩,沖月韻比了個手勢,「有您主持大局,我旁邊難免礙手礙腳,我去幫您催催下人,怎麼還不把止血用的草木灰拿來。」
出了屋,謝雲嫣在陰影里站定,看着月韻為齊太醫端了一碗茶後。沒過多久,齊太醫便捂着肚子從屋裡沖了出來。
謝雲嫣搖頭笑了笑,一進屋,就看見虛弱無力的蘇鈺睜開眼,笑着用氣聲問:「你下了巴豆?」
「國公夫人因為蘇黎之事,遷怒於你。因此在為你醫治傷口的太醫茶碗中下了巴豆,並且用陳茶掩蓋了氣味。」
謝雲嫣施施然道,「我替齊太醫出門催草木灰,此事與我毫無關係。」
兩人相視一笑,像是聯手惡作劇成功的孩童一樣。
謝雲嫣走到床邊坐下,怎麼也再撐不住臉上的笑容。
雖然已經知道這一切都是蘇鈺製造的假象。
但看到他身上猙獰的傷口,謝雲嫣還是擔心他的處境,生怕他一個不小心,真的傷及身體的根本。
蘇鈺慢慢坐起身:「別擔心,他還沒來得及對我下手,那些血水也都是障眼法,我沒事。」
謝雲嫣橫了他一眼,伸手替他把脈,又解開了他的衣服,仔細查驗傷口。
發現情況確實如他所言,傷口並沒有惡化,她才長出一口氣:「那你為什麼會暈倒在京兆衙門前?」
蘇鈺看着她:「我若說真的是體力不支,你會信嗎?」
謝雲嫣沒說話,可臉上的表情卻明晃晃地告訴他——
我不傻。
蘇鈺失笑,又因為牽動了傷口而皺起了眉:「你若沒有這麼聰明就好了……是梁王,從我一入城就盯上我了。」
「我要沒有腦子,早就被蘇黎和邵菀給活吃了。」謝雲嫣嘟囔一句,隨後正色道,「他怕皇帝發現,因此沒有派人出城繼續追殺你。但在城門附近布了人手,勢要讓你有去無回。」
蘇鈺點頭:「賢妃傳來消息,昨日梁王也被皇上斥責。因此,現在他已經不再相信蘇黎等人能成事。」
謝雲嫣沒有忘記,昨天趙氏開宴會的理由,是觀賞三殿下樑王賞賜的一株珊瑚。
因此,皇帝不可能在讓信陽大長公主代為懲罰趙氏等人後,放過梁王。
而且這次斥責,應該還有之前後宮風波的原因,當時皇帝將榮妃受挫之事封鎖在內宮,甚至沒有讓梁王知曉,就是為了保全他的顏面,他卻沒有吸取教訓,大張旗鼓地和靖國公府攪在一起,打了自己親生父親皇帝的臉。
「聽聞昨日,皇上親口承認你已和蘇黎退婚?」蘇鈺忽然神來一筆,提起這件事來,「你不要太傷心,他……」
聽到他又要做和事佬,謝雲嫣只覺得自己一個頭有兩個大,急忙開口:
「是我在邵菀給我下的暖情香中加了一味能讓香飄得更遠的葯,讓他二人的私情暴露在大眾眼前,徹底和蘇黎劃清界限。」
再誤會她還對蘇黎懷有舊情,謝雲嫣就想撬開蘇鈺的腦子,看看裏面到底是個什麼構造了。
蘇鈺從問出問題後,目光一瞬不瞬地停在謝雲嫣臉上,沒有錯過她一絲表情。
他掌握數名暗衛,又暗中替皇帝辦事,多年來閱人無數,自然看出,謝雲嫣提到蘇黎的厭惡之色做不了假,此刻說的話也都是真心實意。
她若不是為了利用自己輾轉幫助蘇黎,那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
蘇鈺暫時放下這個想不明白的問題,愧疚道:「是我誤會了,謝小姐別往心裏去,今後我也不會再提蘇黎。」
謝雲嫣奇怪:「你忘了我們結盟之事嗎,不提蘇黎,我怎麼幫你?」
看着他的傷口,謝雲嫣眉頭不自覺地皺起,掏出身上帶着的瓶瓶罐罐,向蘇鈺道:
「你雖然武藝高強,身體底子也極好,可梁王能安排一個齊太醫,自然也能安排其他人對你下手,你這樣實在太過冒險。」
「因為你會來。」蘇鈺迎着她的目光,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我相信,即便沒有今日月韻傳信,你也會來到我身邊。」

第60章 她的手很軟,不想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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