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阮青黛》[晏珩阮青黛] - 第5章(2)

只大手抓住胳膊拎了上來。

身子跌進染了霜寒的懷裡,有人掐着她下巴。

晏珩仔細瞧着手裡那張滿是泥漿混着血的臉,腦子裡卻是很久以前,那跟在他屁股後面,圓乎乎胖嘟嘟,跟只湯糰粉子似的又嬌又軟的小孩兒模樣。

「怎的,這麼丑了?」

阮青黛被掐得臉生疼,渾身泥水混着血腥嗆得她喘不過氣。

身前的人漆發如雲,狐裘連毛邊都沒濕,她卻狼狽得像是連毛都沒褪,被人摁在水裡翻滾了幾次的落湯雞。

險死還生的驚恐,重生後來不及慶幸的惶惶,還有上一世受盡委屈被絞死的不甘和恐懼,都在晏珩滿是嫌棄的一句「丑」後再也壓抑不住。

死就死,憑什麼要說她丑?!

她眼中徹底紅了,一把推開晏珩,

「我丑怎麼了,我丑吃你家米糧了,我丑想要礙你眼了?」

青黛怒吼,「我只是誤入這裡,我只不過是走錯了路而已……」

「你權傾朝野殺人如取樂,你隨便就能定人生死,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得罪過你,你不想救我任我摔下去死了就好,為什麼要救我起來又把我推下去,為什麼要一再地戲弄我……」

「我做錯了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

驚懼和不安讓她幾乎忘了眼前人是誰,阮青黛眼淚大滴大滴滾落。

她本是阮家二房嫡女,母親是故去太傅榮遷安的長女。

榮太傅共有兩女,長女嫁給了阮國公府的二公子阮熙,次女嫁給了鋮王。

阮熙夫婦早亡,只留下阮青黛這麼一個女兒,雖無生父母庇護,可身為阮家二房獨脈,又有鋮王妃這個護短至極的姨母,加之榮太傅留下的餘蔭,連皇帝都對她這個少時失怙的孩子頗為憐惜,青黛的身份在京中可謂尊貴至極。

她自小與皇后母家的侄兒,也是陸氏的嫡長子陸執年訂親,又有府中大房長兄阮瑾修和鋮王府的表哥謝寅護着,過的是恣意快活,可是阮姝蘭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切。

半年前,三叔阮覃外出辦差,從安州帶回來個楚楚可憐的女孩兒。

阮青黛剛開始只以為是府里誰人的表親對她極為和善,可誰想幾日後三叔卻說,那女孩兒是她父親阮熙年輕時在外留下的風流債。

阮青黛一時間怎能夠接受,她那跟母親恩愛至極的父親會有別人。

可是大伯認了這事,三叔也說他親眼見過父親跟那女子相好,就連祖母也在阮姝蘭的眼淚之下,勸說她好歹是父親的親骨肉,是她血脈相融的姐姐。

阮老夫人勸她,只是將人養在府里,給她口飯吃。

阿兄也跟她說,他的妹妹只有她一個,絕不會讓阮姝蘭越過她去。

年少的阮青黛單純如紙,聽了他們的話將人留了下來,還照着阮老夫人他們的吩咐幫着阮姝蘭遮掩身份,對外只說阮姝蘭的生母是她母親身邊的良奴,早年被父親收用後留了血脈,只是因以前體弱留在京外養着。

一個外室女充作庶女,她也成了阮二小姐。

阮青黛原以為只是府里多了個不喜歡的人,可誰想到阮姝蘭搶走了阿兄的疼愛,搶走了表哥的注目,搶走了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婿。

而她卻毀了容貌,殘了腿,被困在那暗無天日的廢院里猶如蛆蟲苟延殘喘,最後還被人活活勒死。

「你們為什麼都要欺負我,為什麼?」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讓你們這麼對我……」

阮青黛一直強撐着的心裏崩塌,眼淚大滴大滴滾落,臉上斑駁的雨血遮不住滿是絕望的眼。

明明她才是阮瑾修的妹妹。

明明她才是陸執年的青梅竹馬。

明明謝寅是自小疼她的表哥。

她什麼都做過,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可是他們為什麼總是護着阮姝蘭來斥責她?

他們說她不懂事,說她不夠寬容,說阮姝蘭身世可憐過往活得艱辛,怪她享盡富貴,卻絲毫不懂得憐惜阮姝蘭的苦楚。

可是不是她讓阮姝蘭成為外室女的,那些她所覬覦的本來都是屬於她的。

是阮姝蘭奪走了她的一切,毀了她的一生。

他們護着她溫柔體貼,卻斥她心腸歹毒。

可她又做錯了什麼?!

女孩兒聲音如飲血哀泣,彷彿身處無處可逃的絕境里,從聲嘶力竭的哭喊到低低啜泣的絕望,一點點地蹲坐在地上,伸手環着自己。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欺負我……」

刺骨的疼讓她喘息,她彷彿墮入噩夢泣聲哀求,

「阿兄,我好疼……」

「阿娘……你救救我……」

晏珩呼吸微滯,好似被人掐着心臟。

他俯身想要探手,可他的碰觸卻讓本就綳到極致的阮青黛如同斷了弦,哭聲一滯後,就直挺挺就朝側邊倒去。

晏珩長臂將人撈進懷裡,狐裘裹上污泥。

見她眼睫緊閉昏了過去,晏珩抱着人朝着滄浪道:

「回別莊!」
山雨瓢潑,落在屋頂淅瀝作響。

屋中燭火明亮,搖曳着晃出床上那張蒼白的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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