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不悔》[一絲不悔] - 第4章

我媽在我活着的時候經常抱怨,為什麼生了我這麼一個賠錢貨。
她不喜歡我,也厭惡我是個女孩。
因為我爸是個酒鬼,我經常看着我爸在深夜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因為賭錢賭輸了暴打我媽。
我爸在暴打我媽之後就會轉頭對我拳打腳踢。我媽覺得女孩沒用,我爸醉酒去世之後,我媽就經常像我爸一樣,在深夜狠狠地掐得我胳膊青紫。
她罵我是賠錢貨,她說我不是男孩沒用。
知道我和陸城在一起了,她又掐着我的脖頸,罵我:「賤貨!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你要記住,要多撈錢!」
婚後我把賺到的錢都給我媽了,她吃穿不愁。我日夜工作,陸城對我越來越失望。
他的朋友笑嘻嘻地在背後說:「陸城,你娶了一個工作狂,你老婆怎麼這麼可怕?」
陸城起初只是笑笑。
後來這笑就有了深意。他在我連着三天晚上加班回來後罵我有病:
「白依依,你是瘋子吧?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這麼加班。你辭職吧,我養你不好嗎?」
我累得胃出血,卻還是堅定地搖搖頭:「不行。」
2
陸城是公子哥,他從小錦衣玉食,含着金湯匙出生,他從來都沒有嘗過貧窮的滋味。
他覺得我無病**,喜歡當女強人,是裝給他看的。
他開始夜不歸宿。
終於,在我又一次加班到十一點半,我發現陸城在樓下和一個女人擁吻,他用勁擁抱女人,像是要把她摟到骨子裡,直到他的薄唇上沾滿了口脂。
「陸城。」
他聽到聲音,才笑嘻嘻地湊到我面前:「白依依,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一樣沒空,忙。」
「她們可比你有時間多了,知道嗎?」
他抱着的女人身材妖嬈,臉上還化着艷麗的妝容。我的胃開始發酸,有些反胃。
「陸城,我說過,我不能辭職。」
陸城氣笑了:「好啊,你是大忙人,你不能辭職?那我們就離婚吧。」
我忍下喉間的哽咽,我盯着他晦暗不明的桃花眼:「你說真的嗎?」
陸城笑嘻嘻地親了一口身側的女人:「對,我說的,離婚吧,白依依。」
「我厭煩你這麼無趣的女人了!」
他把我的行李從家裡扔到樓下,我低頭有些踉踉蹌蹌地撿着那些衣服。
手機在這個時候從口袋摔落。
屏幕亮了,是我媽的信息,她只發了一句話:
「這個月什麼時候匯錢?」
3
我是胃癌死的,臨死前我把錢都轉給了我媽。我沒有接受治療,因為那需要一大筆費用。
我媽起初不知道我死了。
她收到那一大筆錢的時候,破天荒地給我回了一條信息。
那是二十幾年以來,她第一次說愛我,只可惜我看不到了。
「女兒,你真是媽最好的女兒!媽愛你。」
她不知道,她的女兒已經死了。
我也不知道我的靈魂為什麼沒有投胎,可能是因為我這個人一生都為別人而活。
我在人世間有些無趣,最後靈魂還是忍不住飄到了我媽身邊,我只是想看看,那筆錢她用到了哪裡。
我媽用那筆錢買了大金鏈子,她向她的鄰居炫耀着,她生的女兒第一次有出息了。
卻得到鄰居的譏諷:「女兒到底還要嫁人的,再孝順也是別家的,不如兒子好。」
我媽的臉色就變了,她覺得有道理,打開手機信息,我看着她怨懟地給我發消息:
「要不是你,媽現在也不會過得這麼苦,沒有兒子倚靠。」
她在鍵盤上打了又刪,尋思着找什麼詞語可以更惡毒地刺激我。
手機在這時候響了:
「您是白依依的母親嗎?」
我媽不耐煩地開口:「是我,怎麼了?」
「很抱歉,白依依小姐被發現病死在出租屋,經檢測,應該是有一段時間了,您是她唯一的家屬,您可以過來簽字嗎?」
我媽的臉色巨變。
那是我第一次看她臉色煞白成這樣:「不可能!我女兒不會死的!她活得好好的!她前幾天還給我轉錢呢!」
4
我媽不相信我死了,她覺得那一通電話是騙人的。
她掛斷電話之後還在罵罵咧咧:
「騙子!胡說八道什麼呢!」
護士見我媽不相信,他們要處理屍體,一定要家屬簽字,於是又給我媽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我躺在床上,已經死去多時的屍體。
我媽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她在原地待了一會兒,才愣愣地趕去了醫院。
我的靈魂跟在她身邊,就算這麼了解我媽,我卻還是希望能從她臉上看到一點難過。
可惜,沒有。
我媽掀開了白布,看了一眼我的屍體,什麼都沒說。
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掉,只是獃獃地站着看了一會兒我發青的臉,然後才催促着護士:「簽字吧,簽字吧,不是剛剛電話里催命一樣要我簽字嗎?」
她罵罵咧咧地從護士手中搶過合同,拿着筆簽完了自己的名字。
護士怔愣了一下:「還真是第一次看見你這樣當媽的,其他人看到自己女兒的屍體都會……」
我媽吼得很大聲:「哭有什麼用!那都是廢物才在那裡哭!不就是死了個女兒,有什麼好哭的?我女兒就是賤,養了這麼多年,好吃好喝供着,沒孝敬我幾年,這麼快就死了,活該!她死得好,這麼沒用的東西早就該死了!」
她惡狠狠地咒罵著我的名字,用最歹毒的字眼詛咒我這麼早死,一定會下地獄的。
護士聽着這樣惡毒的謾罵白了臉,她悄悄地站在我的屍體旁邊,低聲道:「怎麼會有這樣的媽……」
5
我媽宣洩一樣罵完了,才用怨毒的眼神,像是看着當年我爸的眼神一樣惡狠狠地看着我的屍體,問:
「她就沒留下什麼?」
護士心裏不舒服,不過還是老老實實把我的遺物都交給了我媽。
我媽發瘋似的扒拉着我那寒酸的遺物。
我給自己幾乎沒買過什麼好東西,衣服和生活用品統統不超過二十塊錢,我媽扒拉完,臉色更怨毒了:
「沒了?」
「沒了,白小姐的遺物就這些了,您是要問白小姐有沒有給您留下信嗎?」
我媽惡狠狠地瞪了護士一眼:「我才不稀罕什麼信!錢呢,我說錢呢?她沒留下錢嗎?她上了幾年的班,她就沒存款?」
護士被我媽看得莫名其妙:「沒有,我們整理完,只有一張銀行卡。」
我媽就發瘋似的把那銀行卡抓在手裡。
我就在旁邊靜靜地看着我媽拿着銀行卡去取錢,看着她氣急敗壞地發現,餘額為零。
「賠錢貨!果然是賠錢貨!生你這麼多年,竟然連一分錢都沒有給我留下,賤!真賤!是不是都留給男人了?和你爸一樣賤!都該去死!」
她氣沖沖地罵,我面無表情地聽着。這麼多年,她從小到大指着我鼻子罵的都是這樣的話。
只有護士在旁邊看不過眼:「死者為大,你到底是不是親媽?罵得這樣難聽?」
我微微愣住,原來我每天從我媽這兒聽到習以為常的話,在旁人眼裡這樣難聽啊。
我媽不甘心地去銀行查流水:「不可能銀行卡里一分錢都沒有,她的錢呢?」
銀行那邊也打出來了票據。
我媽甚至不用滑到最後,因為我將近三年的銀行流水的大額支出,收款人都是她。
她盯着看了好久,才攥着票據,像是想要盯出一個窟窿:「不可能,不可能,就這麼點錢,她上班難道不吃不喝……」
她說到一半,混沌的眼珠才像是想起來了,我得的是胃癌。
她低頭的時候,忽然看到了脖頸上新買的金項鏈,喃喃道:
「我不會後悔的,死了就死了,就當我從沒生過這個女兒,我才沒錯。」
6
陸城接到我電話的時候,他以為是我後悔了。
他三年來一直等着我低頭。
當初離婚之後,陸城生氣得把白依依的微信都拉黑了,只除了留下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電話。
只是怪的是,這三年來,陸城也沒有等到我主動聯繫他。
接到白依依電話的時候,陸城還隱約有些興奮,卻沒想到會從電話聽筒那頭聽到我已經死了的消息。
陸城冷着臉,似乎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怔怔地看着電話聽筒,心裏覺得這一定是白依依讓她母親來合夥騙自己。
那個女人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了?
白依依的身體明明健康得像是鐵打的一樣,連續加班好幾天都好端端的,不可能。
陸城雖然不相信,但是還是趕到了我媽東躲西藏的地方。
陸城是少爺,之前住着的都是高級公寓,他從來都沒有來過這麼破爛的地方。
牆上是水泥牆,地上是破敗的磚,甚至就連傢具都沒有幾個,牆上貼着三兩張白依依小時候的照片,照片舊得發黃了。
他進門的時候,還蹙了蹙眉頭。
面對陸城,我媽有些局促,倒是他開門見山,臉上滿是質疑:「白依依在哪裡?」
那言外之意就是不相信我死了。
我媽這三年來過得很狼狽,她拮据地攥緊手:「我不是跟你說了,陸城啊,依依她早就死了,你手頭上還有沒有錢,能不能借阿姨一點?」
陸城的臉色更難看了:「不可能,她那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死了,是不是白依依讓你來騙我?」
我好笑地看着陸城滿臉不可置信。
再然後就是我媽不甘心地從包裏面摸索出了一個本子。
那個本子,是我的死亡證明。
「她死了,那個賤丫頭死了啊,陸城你怎麼就是不相信呢?就算是阿姨求你了,借阿姨一點錢吧,阿姨真的走投無路了。」
「我知道你們之前離婚是有點矛盾,不過那都已經過了好久了,現在就看在依依都死了三年的份上,幫幫阿姨吧,那些追債的人真的很可怕。」
我媽擠出一絲討好的笑臉來,低聲下氣地求陸城。
陸城卻不答話,他往後躲了躲,手指顫抖地捏着我的死亡證明本子。
他翻開了一面,上面貼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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