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甜顧遲》[虞甜顧遲] - 第2章

顧遲給程安明發去封長郵件致謝這五年時光,不管怎樣,信通是開啟她評估師生涯的第一站,而程安明也曾是她的貴人和領路人。
顧遲對他有感激、有敬畏,但時到如今,只剩下一種惘然的唏噓。
一直到下班,程安明也沒回復她的郵件。
顧遲心中警鈴驟然拉響,看來她要是不背靠基德在金萬案子上打個漂亮勝仗的話,只怕將來在重慶評估圈,再不會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小薇和幾個同事等在她辦公室門口,見她忙得差不多了,才開口,「蘇經理,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蘇經理,猜到你遲早會走,」另一位同事跟着小薇擔憂起來,「我們今後的工作難了。」
顧遲是個認準了就擼袖子開乾的人,這些嘆息在她看來毫無意義,她還是寬慰他們,「怎麼,我走了,重資部的天還能塌了?該幹什麼就干!」
就算是信通的天塌了,也有程安明給頂着。
這句話顧遲沒說出來,她那時還不知道,自己有這一語成讖的本事。
交接完工作,城市夜空已被燈光染上隱暗的紅色,順着落地玻璃窗望出去,雲霧遮掩的燈紅酒綠,在夜色里格外神秘又有種張揚的危險氣息。
長期出差,顧遲在信通的家當少到可憐,她幾乎沒怎麼收拾,就像五年前來報道那天,孤零零的一個人來,五年後,也不過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走。
她在樓下站了很久很久,最後抬手叫了輛車,再也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告別信通,但永不對評估說再見!」
顧遲發了條簡短的朋友圈,微信提示音就再沒停過。
她給自己倒了杯酒,盤腿坐在卧室飄窗上慢慢喝完,這才打開了她和三個徒弟的小群。
「小遇姐,我真是替你憋得慌,你再不辭職我都要替你去辭了。」
說話的是何恆軒,剛畢業就跟着顧遲,幹了兩年了。
「來猜下小遇姐下家會是哪家?」
夏雪只比顧遲小几個月,工作起來特別拼,在信通人送外號「卷王」。
比顧遲大上幾歲的胡家磊今天沒怎麼說話,此時,他發了「基德」兩個字,又@了顧遲,「金萬的案子,難的不是怎麼去做,而是怎麼去對抗那些債權人。」
顧遲久久盯着手機屏幕,有這三個人在,尤其是有胡家磊這句話,她覺得安心。
虞甜拿她當槍,她得有子彈。
虞甜不信她,斷了她所有後路,她也信不過基德任何人。
她覺得必須約個他們師徒四人的飯局。
顧遲一約飯,三人都默契的飛了周五晚上的紅眼航班回來。
到了周六晚上,顧遲早早去了洪崖洞,坐在火鍋店窗邊,翹着二郎腿望着浩蕩江水有些出神。
「小遇姐,看什麼呢?」
說話的是夏雪,她穿着一身黑白西服套裝,水汪汪的大眼裡下,是濃濃的黑眼圈。
她和何恆軒在店門口碰上,一起走進來。
顧遲回過神來,抬手指了指窗外,「看這江水,奔流不息,永遠不會被阻礙。」
夏雪頗有深意的看了她兩眼,剛想說什麼卻被何恆軒咋咋呼呼的搶了先,他一屁股坐下,「小遇姐,你要想讓這江水別流了,你隨便說個理由,」他輕拍了一下桌子,「我絕對想法給你辦成了。」
顧遲抬眸看他,有些失笑,「我會出這種難題?」
夏雪臉上帶着連續出差尚未恢復的疲倦,神色萎靡中帶着些許義憤,「不到這種難題級別,你用得着辭職?」
三個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冷鍋鴨血已經在九宮格里滾沸,牛油香氣盈滿了整間屋子,胡家磊才姍姍來遲。
他一坐下來,就聽到何恆軒在吐槽,「這次遇到的委託方真是絕了,給了份價值3000萬的評估申報表,稍微問一下他們對設備殘值的預測依據,就各種甩臉色,我看到最後評估下來,這些設備也值不上1000萬。」
夏雪端着啤酒杯,哐啷碰了下他杯子,安慰他,「評估師的地位就是這樣低下,我做的那單IPO資產評估,發審委委員名單里,律師有15個,會計師有8個,再看看資產評估師就他媽2個。」
夏雪一口吞下了半杯啤酒,聲音里沁着一縷不甘,「說到底,委託方用哪個評估事務所,根本不在乎這個評估事務所的資質和能力,他們只需要這裡的資產評估師『聽話』就行了。」
資產評估這個領域,外人只看到它是金融圈的最末端,似乎一旦處於行業鏈的最底層,這個行業的存在價值就被徹底抹殺。
而作為資產評估師,在外人眼裡,連個送外賣的都不如。
何恆軒有些鬱悶,「希望這些SB公司,能撐個十年八年,別最後破產的時候,又來低三下四的求咱們。」
胡家磊卻只是笑,「你們再被委託方虐上幾年,就會跟我一樣淡定,覺得什麼都不是事兒。」
胡家磊沉默了片刻,才放下筷子,語嚴肅,「我們做什麼,是按照自己心裏那根尺子在走,不是被委託方當孫子來指使的。」
「那就爭取以後讓委託方給咱們當孫子,希望以後資產評估這個行業,可以從金融圈底層,越級到金字塔頂尖。」
夏雪揶揄了一句,幾人哈哈大笑。
很快,空啤酒瓶撂滿了整整一箱。
何恆軒喝得有些多了,握着啤酒杯看向顧遲,「小遇姐,你準備去下家玩單挑?」
他和顧遲碰了下杯,仰頭一飲而盡,「姐,任何事情,在弟這裡就是你一句話的事。」
夏雪坐在一旁,隨着何恆軒的話點了下頭。
而胡家磊卻只是低頭吃菜,微微蹙着眉頭,但臉上是一派雲淡風輕的不動聲色。
金萬的案子緊急又複雜,顧遲希望加入她團隊的都要果決、堅定。
所以,今晚她沒有主動提讓他們三人也加入基德。
她將那杯啤酒幾口灌下,才緩緩開,「一句話就讓你跟我走?那我這一句話背後有千千萬萬要考慮,得你自己去想。」
何恆軒不以為然,「在哪兒掙錢都是掙,我管TM那麼多。」
夏雪到底想得深一些,她瞥了胡家磊一眼,「小遇姐,金萬的案子,最難的恐怕是案子背後吧?」
她這話也是提醒何恆軒,別沒想清楚就把話說得太滿。
「所以,你怕了?」顧遲沒回答,反而回問。
胡家磊此時也放了筷子,抬起頭來,掃了夏雪一眼,又看向顧遲。
顧遲目光掃視着她親自帶出來的這三人,眸底隱去凝重,「金萬被迫拿出來抵債的這套設備,如果按照繼續使用進行評估,估值大約六億。」
「但這六億隻是個開頭,後面還有六十億,未來甚至還有六百億。如果正式開始評估,很難說會發生些什麼。」
幾個人神色都變得嚴肅起來,飯桌上一時變得格外安靜,火鍋里裊裊飄出的香煙,像遮在人眼前的一道帷帳。
「我們如果做不好這第一單,這套設備只能以清算方式兩億賤賣,後面的事情,是我們做還是別人做,也都沒什麼區別了。」
顧遲格外清醒,她默了片刻,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所以要想清楚,我們要做什麼,將要做什麼,敢不敢去做,能不能去全部拿下。」
顧遲話剛剛落下,何恆軒將啤酒杯重重頓在桌子上,一聲悶響割破了安靜,「怕個鎚子!干!」
夏雪跟着就笑了起來,「我們當中年紀最小的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
這話說得意有所指,何恆軒不禁向胡家磊看去,後者卻像是根本沒聽懂一般,神色坦然回看眾人。
「要麼一戰成名,要麼滾去其他公司東山再起!有什麼大不了的!」
夏雪作為卷王,工作能力和態度上一向一騎絕塵,對她而言,只要跟對了人,她到哪裡,都能創造出不可估量的價值,畢竟身為卷王,卷的範圍不是局限在某一家公司。
畢竟她的座右銘是活到老,卷到老,走到哪,卷到哪。
顧遲神色冷靜,「想清楚這些,同時也要明白,我們要付出什麼?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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