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玥既然已入了顧家的門，生是我的妻，死了亦是我顧淮景的人！」顧淮景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廳堂。

趙寒霄攥緊了拳，恨不得用心裏的怒火將眼前的人焚燒得一乾二淨！

二人劍拔弩張時，慕丞相沉聲開口道：「顧將軍，莫要擾了安玥最後的清靜。」

一句話像是冰水迎頭澆在了顧淮景身上，他的身子無力地顫了顫，一步步朝棺材走去。

趙寒霄正想阻住，卻被慕丞相攔住：「讓他看吧，只有看得越仔細，才明白自己對安玥究竟有多少虧欠。」

顧淮景站在棺旁，視線落在棺內面容安詳的人臉上。

他握的拳緊了又松，竟然無措的像個迷路的孩子。

好半晌，他也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眼中多了層落不下去的淚水。

幾人看着顧淮景，心緒複雜卻一言不發。

元宵過後的四天，冬日的最後一場大雪悄悄在卯時停下。

而這一天，是趙安玥出殯的日子。

第十六章
天明。

蓋棺出殯。

按照禮節，慕丞相和趙家人不必送殯。

但為了送趙安玥最後一段路，他們還是一同去了。

站了一夜的顧淮景面色煞白，幾次想再去看看趙安玥最後的模樣，卻在踏出一步後陡然倒地。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伴隨着胸腔的震痛像是刺穿透他的心。

沒有人管他，好像他這個一品大將軍在這裡不過是個無名小卒。

顧淮景顫抖着深吸了幾口氣，強撐起脫力的身體跟上早已出了府門的出殯隊伍。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面，猩紅的雙眼定定望着前面的黑棺。

恍然間，顧淮景好像聽見了趙安玥的聲音。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我不求長命百歲，只盼天下太平，這樣你我就不會分開了。」

「你活着，我會等你回來，你死了，我也對你不離不棄。」

一句一句，伴隨着風擦過他的耳畔，最後慢慢消散在淡青色的晨光中。

嗩吶陣陣，紙錢紛飛，白幡飄搖。

路旁百姓竊竊私語，幾乎所有的視線都放在了顧淮景身上。

他穿着件單薄的紫檀長袍，耷拉着雙肩，幾縷髮絲垂落在面頰前，頹然的神色如同受到了什麼巨大的打擊。

眼前近乎蓬頭垢面的男子讓人難以確定那是數月前意氣奮發的凱旋將軍。

顧淮景目光怔怔，大腦空白的只有眼前那口黑棺。

有那麼一瞬，他期盼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這樣自己就能一直跟着趙安玥這麼走下去。

直到出了城，棺材下葬，蓋了土，顧淮景才清醒過來。

也是這時候，他才看見碑上刻的並非「趙安玥」，而是「慕筠瑤」。

那是趙安玥原本的名字。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顧淮景依舊站在原地。

趙寒霄看了眼他那好像在一夜間就消瘦了許多的身影，恨恨轉頭。

若非不想擾了趙安玥的清靜，哪怕自己敵不過顧淮景，也想為死不瞑目的趙安玥出口氣。

周遭一片死寂，顧淮景慢慢挪到碑前，失去了支撐般跪倒在地。

他顫抖地呼吸着，迷惘的視線不安地四處看着，怎麼也無法停留在眼前冰冷的碑上。

似乎只要他看清楚了，自己就徹底承認了趙安玥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

可昔日的畫面卻不斷地提醒着他，那個曾與自己海誓山盟的女子已入了土。

而這世上也再也不會有一個叫趙安玥的人在家等他征戰歸家。

「啊——！」

顧淮景緊扣着墓碑，終是受不了這巨大的折磨，仰天嘶吼。

悲慟的哀鳴回蕩在山間，他額抵在碑上啞聲痛哭。

「是我，是我錯了……我錯了……」

他真的錯了，錯的愚蠢，錯的離譜。

顧淮景看着碑上的字，只覺寒風已經灌進了他空蕩的胸口，疼痛席捲着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