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處。

天色陰沉，大片烏雲像是壓到了人的頭頂。
顧淮景靠着墓碑緊閉雙眼，乾裂的唇瓣嚅動着：「安玥……」

朦朧間，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在他耳邊響起。

顧淮景心一窒，猛地睜開眼。

天不知何時已近黑了，唯有一處燈火照着這片壓抑的昏暗。

他抑着呼吸，慢慢抬起頭。

「安玥？」

第十七章
趙安玥穿着雪青翠紋襖，披着霜色織錦披風，手中拿着紙燈籠，整個人猶如從暗處走出來的光明。

顧淮景掙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跨上前將人用力擁入懷內。

他通紅的眼中噙着狂喜，心卻又帶着幾分恐慌，生怕懷裡的人消失。

「安玥，是你嗎？我就知道，你不會死……」顧淮景聲音嘶啞。

然而趙安玥一言不發。

他慢慢放開手，又被面前那冷漠的眼神刺的心一緊。

顧淮景扯着嘴角：「以前都是我的錯，是我錯怪了你，安玥，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

他語氣誠懇，讓人難以不去相信。

可趙安玥卻淡漠開口：「我為何要原諒你？」

聞言，顧淮景眸色一滯。

「你只認個錯，就能抵消你對我，對我兩個孩子的傷害了？」趙安玥又問。

顧淮景怔了怔，愧疚在心底四散。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趙安玥和那他們那兩個未出世的孩子。

可他只想要一個彌補的機會，一個還能和趙安玥長相廝守的機會。

顧淮景抑着喉間的哽塞，啞聲問：「那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趙安玥看着他，眼底冷凜：「你下輩子托生成女人，及笄後嫁給一個兩情相悅的如意郎君，不久後，你因夫君的執拗失去了孩子，在等夫君歸家的漫長時間中熬壞了身體。」

說著，她嘴角挑起一個諷笑：「熬到看見那個曾待你如珍寶的夫君帶回來一個女子，你看着夫君和她恩愛，又因夫君的不明是非失去你第二個孩子，最後被拋棄以至於含恨而終了此一世，這樣我便原諒你。」

趙安玥語氣平靜的像在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卻聽得顧淮景心如刀絞。

短短几句話，卻說盡了她這一生的悲涼。

顧淮景望着她，眼中滿是懊悔：「安玥……」

可就在這時，趙安玥用力抽開手，轉身離去。

見此，顧淮景眼底掠過絲驚慌。

「顧淮景，我不會喝孟婆湯，我要記住你，記住你這個永遠都不值得被原諒的人！」

趙安玥的身影和聲音遠去，顧淮景想追過去，可雙腿卻像是生了根般難以挪動。

他看着即將消散的光芒，嘶聲大喊：「安玥，你別走！」

忽然間，腳下一空，他整個人都好像墮入了無底深淵。

幾天後，落玉齋。

曉春看着空蕩的院子，好不容易壓下的眼淚又涌了上來。

她抬頭望着天，不覺紅了眼。

以前有這樣好的天氣，趙安玥都會坐在院子里曬太陽，有時候會教自己讀書寫字。

可如今……

「曉春。」

管家的聲音突然出現，曉春嚇了一跳。

「老夫人說了，以後你就去梨香院伺候着。」

這話讓曉春心一驚。

梨香院住着煙兒，難不成要讓自己去伺候那個害慘了趙安玥的女人？

她想拒絕，可自己身為下人又沒有選擇的權力，只能不情願地點頭：「是。」

管家正要走，又回頭吩咐：「將軍昏迷了好幾天才醒，老夫人和梨香院主子身子也都不怎麼好，當差小心着點。」

「知道了。」

曉春應了聲轉身去偏房收拾自己的東西，沒想到出來後竟見顧淮景站在院子里。

她愣了愣：「將軍？」

顧淮景眸光亮了瞬，僵硬地轉過頭望向曉春。

「安玥回來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