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
周斂將她這幅幼稚模樣盡收眼中，面無表情扯了扯唇。
這頓飯最後以老太太催着生孩子為結束話題，周斂則遊刃有餘地將她搬出來做擋箭牌，「具體，還要看辭辭是否願意。」
宋辭插着蛋糕蠟燭的手一頓，反應過後面不改色，跟着他的話笑道：「奶奶，還太早了，我還想再多玩幾年呢。」
老太太自然不會強迫她，只得暫時擱置了這個話題。
聽着眾人談論起別的，不知怎的，宋辭視線有些失焦。
低下頭，輕眨了幾下眼，才終於閉上了眼。
其實。
哪怕他們現在沒離婚，周斂也絕對不會和她有孩子，更不會讓她有自己的孩子。
因為他心中還有個白月光一樣的存在。
這是宋辭還沒離婚時就知道的。
他們婚後雖不算有多甜蜜，日子倒也過得還算不錯。
只是偶然一次，兩人的別墅二樓雜物間有個一直沒被開過的箱子，被管家收拾瞧見了，問她應該怎麼處理。
宋辭也沒多想，打開箱子，那些塵封的照片重現天光。
照片中少年時期的周斂懷中摟着個女孩，女孩笑靨如花，垂耳短髮，一身漂亮的碎花裙。
周斂臉上的溫柔是她從未見過的。
只不過因為過於溫柔，竟然讓她險些認為這不是周斂。
在這一刻，宋辭忽然明白了周斂這種連她穿什麼都不會管的人，為什麼會一直誇她短髮好看。
這三年很多疑惑的事情都迎刃而解。
於是，宋辭毅然決然提出了離婚。
如她所言，她看男人的眼光的確很差，一直這麼差。
……
宋辭緩緩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一旁的周斂掃了她一眼，狀似無意淡淡開口問：「許的什麼願？」
宋辭轉頭，用口型給他對了幾個字。
老夫人還在一旁笑夫妻倆甜蜜，要說情趣悄悄話。
但周斂看出來了，她說的是——
「死渣男，祝你一輩子吃不上四個菜。」
午飯過後，宋辭收到了一條工作電話。
助理蘇楠交涉完工作任務，忽然不經意間問了她一句：「宋總，方便問問，您……昨晚和周總出去之後，怎麼就沒再回來了？」
這句話，是在試探。
「如果不想說，您就當我沒說。」沒得到回應，對方尷尬輕咳一聲，慌忙又補了句。
宋辭靜了幾秒，不答反問：「蘇楠，你在我身邊干多少年了？」
蘇楠一愣：「六年。」
「認識這麼多年，我捫心自問待你不薄，咱倆這關係，你可絕對不能背叛我。」她慢慢悠悠，半玩笑半真道，「所以，昨晚我和周斂出去之後就是真幹了什麼，你也不能告訴高澤，畢竟——」
她停頓幾秒，輕笑一聲，「相比起他，你才是我最信任的人。」
電話那頭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出聲回答。
「當然了，宋總。」她說，「您還不相信我嗎？」
宋辭應付「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從高中時就認識的好閨蜜，畢業後二話不說來公司做了她的助理，一做就是六年，相比於男友的背叛，或許，蘇楠的背叛才更讓她難以接受。
宋辭抬頭看着窗外這場連綿的細雨，輕輕嘆了口氣後，收回思緒。
「多愁善感，可不是你的性格。」
周斂冷不防出聲。
他就站在陽台的隔間旁抽着煙，慢慢悠悠的，也不知道站在這裡呆了多久，剛才又聽到了多少。
但宋辭可不怕他聽見，反唇相譏，「你這種渣男又怎麼會明白？」
說著，走到他面前，纖細的手搭上了男人褐色高質皮帶，輕輕晃了兩下，臉是笑着的，卻沒一點笑意：「就周總您這種走腎不走心的浪蕩薄情子，知道什麼叫感情嗎？」
話里滿是嘲諷意味。
周斂捏起她的下巴，居高睥睨着宋辭的雙眸，伸出拇指在她唇間輕輕擦出了一抹紅痕，「可別瞧不起人。」
「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懂？」
他聲音是啞的。
帶着些蠱惑。
不得不說，這種男人即使渣，也會永遠有人對他前仆後繼，為之傾倒。
宋辭挑了下眉，還想接着再探出一步的時候，周斂卻已經先她一步鬆開了手。
點到為止。
這就是他們之間能維持這麼久合作關係的根本原因。
周斂又恢復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拿了張帕子擦了擦他手上的脂粉，言歸正傳地提醒她，「老太太身體差，受不了刺激，以後你出門注意，別再被小燦撞見。」
宋辭看完周燦發給周斂的照片，終於明白這小丫頭為什麼要這麼針對自己了。
別看這偷拍的照片很模糊，可只有一個背影的高澤卻穿了身悶騷紅西裝，還燙了頭錫紙燙，這恰恰都是周斂最不可能會有的造型。
宋辭還真在腦海中想像了下周斂穿這種衣服的畫面。
但實在是無法想像。
怪不得……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不經意忽然瞧見了上方再次彈出一條消息。
——「阿晟，我的肚子好疼，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有時間能來看看我嗎？」
看到消息後，宋辭沒反應過來，怔了一瞬。
不等她再看清備註名，周斂便抽回了手機，看清短訊內容後眉頭慢慢緊蹙，神色泠然，也沒看她便說，「有點私事，送不了你了，自己叫司機送你走吧。」
他乾脆利落的，語氣中帶着點冷淡。
隨後撈起西裝外套搭在臂彎，就這麼轉身走了。
頭也沒回，也根本不在意她。
宋辭注意到他的領口微敞着，甚至連領帶都忘了系。
看得出來，他很在意那個女人。
畢竟認識這麼多年，宋辭還從未見過周斂能有這種模樣。
原來曾經被說最紈絝最浪蕩多情的周總，為情所困時，和她也是一樣的。
在某種程度上，宋辭還是挺羨慕那個女人的。
羨慕就連周斂這樣的浪子，也能為她浪子回頭，守身如玉。
宋辭心口忽然像是被什麼重物重重鎚打了一下，有些突然。
她試着想笑，卻發現嘴角有些僵。
真過分啊。
又是這樣。
–
下午，宋辭回家洗個澡換了身衣服，這才打車回了公司。
路過營銷部時，發現工位上少了兩個人。
她徑直走去女衛生間，還沒打開門，便聽到了裏面帶着曖昧的喘氣聲。
「她今天和我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阿澤，我真的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了……」
「別多想，她這種脾氣要是知道，就絕不可能會藏着掖着。」高澤敷衍應付着，一低頭看見身下女人喘起來的模樣，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宋辭那副樣子。
在一起幾個月，宋辭連手都懶得讓他碰。
他也是男人，怎麼可能沒需求。
一想到宋辭那又白又細的腰要是被他捏着，高澤渾身瞬間熱了起來，又加重些力道。
蘇楠很清楚他這是在想誰，指甲不自覺嵌進了肉里，面露青色，「……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好像很了解她？」
想起昨晚宋辭當著眾人的面和那什麼周總離開，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高澤深深吸了口氣，暗暗咬牙，冷笑一聲，「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一個，能有什麼好德行，她要是知道咱們在一起，恨不得把天都翻了……」
一說到這，蘇楠甚至都能想到宋辭知道後大驚失色的神情，她眉眼染上了幾分笑，剛要說話——
「砰——」
宋辭踹開了門。
衛生間內瞬間寂靜。
她看到第三個緊閉的擋板門，上前扯拽了兩下，「有人嗎？」
裏面的兩人屏息凝神。
額頭冒滿了汗，誰也不敢出聲。
「沒人，難不成是鎖壞了？」她慢條斯理「嘖」一聲，打通電話，「小王，三樓的女衛生間第三個壞了，你找開鎖師傅——」
「有……有、有人。」
蘇楠慌裡慌張出聲。
宋辭挑眉，裝作驚訝：「蘇楠？」
「……是我。」
「你在裏面怎麼不出聲，我還以為裏面沒人呢。」她微微彎腰，看到了一雙高跟鞋和皮鞋，饒有興趣笑了。
「蘇楠，沒看出來呀，玩得這麼野？什麼時候談的男朋友，還是咱們公司的，藏得這麼深，帶出來讓我見見。」
蘇楠緊張得不停在咽口水，心如擂鼓，無處遁形。
「宋……宋總，您別逗我了。」
門外的人不說話。
蘇楠更慌了，生怕她真推開門，「宋……宋總，您先出去好不好，算我求您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膽子小。」
宋辭雙手抱臂，作勢要出去，裏面的人聽到動靜都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下一刻，只聽她悠悠說，「穿好衣服，我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