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的，傅承弼一直都是這樣，給你希望又讓你陷入絕望。
這次，她不會上當了。
「謝謝。」湛瑤抬頭，坦然一笑。
她越過傅承弼，扶起小摩托，撿起地上的東西。
傅承弼站在原地看着。
湛瑤默然——看啊，他依舊是這樣，只會看着你的狼狽一言不發。
突然，一隻手伸到湛瑤的面前，撿起地上的星星筆。
湛瑤再次說了謝謝，快速把東西都塞到包里。
讓一切回復了原狀，湛瑤推着小摩托，說：「我先走了。」
傅承弼讓開了位置，沒有糾纏的意思。
湛瑤心中嘆了一口氣，幸好她一開始就沒有期待過，畢竟獲得希望後的絕望更折磨人。
她的影子慢慢拉長，和他的分離，路燈下熱量讓她感覺到灼熱。
忽然，傅承弼往前走了兩步，他說：「我明天還能見你嗎？」
湛瑤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聽到詢問，因為他們之前的相處向來是他的獨裁。
她停下腳步，回頭，小鹿般的瞳孔里只有驚訝，沒有了當初的愛慕。
傅承弼覺得自己居然有點慌張，他好像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你是在問我？」湛瑤問道。
「你以前說讓我正視你，我仔細想過了，所以這次想詢問你的意見。」傅承弼認真地說。
那顆本來已經墜入冰窖的心臟突然跳動了一下。
湛瑤感覺呼吸急促，死了三年的她好像有了復蘇的跡象。
「……明天我要工作。」
湛瑤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身狼狽。
小於的招呼都來不及管，就把自己關到了房間里。
她慌張地拉開抽屜，一柜子的藥丸因為拉開的力量過大嘩嘩作響。
湛瑤狼吞虎咽地吃掉藥丸，連水都沒有用上，生生咽下去，喉嚨被颳得火辣辣地疼。
可她顧不上這麼多了。
全身顫抖地倒在床上，雙手緊握，想要壓住情緒。
「冷靜……不能繼續……」
湛瑤低喃着意義不明的詞語，彷彿地獄低語般催眠着自己。
忽然，手機屏幕亮起。
她下意識側頭看。
陌生號碼：晚安。
時隔三年的「晚安」，她再次被他擊潰了。

第16章
咖啡的清香略微帶着苦澀，熬制地越久其味道越醇厚——她的愛也是如此。
湛瑤端着咖啡走到窗檯邊上，將手制的咖啡放在傅承弼的面前。
「謝謝。」傅承弼放下手中的書，慎重地接過咖啡杯。
今日傅承弼換下了他喜愛的黑色衣服，難得穿着米白色大衣坐在窗戶前。
劉海放下來，少了幾分鋒芒，就像人們心目中的白月光學長。
窗台上的鮮花都被他奪取了光彩，惹得路過的人紛紛張望。
湛瑤抱着托盤迴到坐台後。
小於略帶遺憾地調侃了一句，「原來不是仇人，是情人啊……」
托盤拍到小於的腦袋上，湛瑤無語道：「你又再腦補什麼？」
「時念姐，他是不是你前男友啊？」
湛瑤一愣，隨即道：「不是。」
「啊？」小於沒聽到八卦很是失望。
「不是前男友，是親哥哥。」傅承弼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聽到二人話突然插嘴。
小於雙目一亮，八卦之魂再次燃起。
唯有湛瑤不為所動。
「親哥哥」——壁壘比以前變得更加厚實了，真不知道小於高興什麼。
傅承弼拿了奶糖又回去了。
小於興奮道：「親哥哥不就是情哥哥嘛，時念姐不厚道啊，從哪裡找到這麼帥的？」
「你再開小差，我就扣你工資了。」
一句話關上了小於的嘴。
湛瑤點了一下咖啡機按鈕，她抬頭看向窗檯前的男人。
對方好像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從書本里抬頭，與她隔空相望。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連忙移開視線。
湛瑤眺望這遠方，在思考傅承弼的案子什麼時候結案，讓他快點回去吧。
因為他的突然出現，她又要多花一筆去心理診所的開銷了。
下班後，傅承弼從另一個方向走到咖啡店的後門。
湛瑤還在詫異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就被對方搶走了手裡的垃圾。
「你不用上班嗎？」
一天到晚都呆在咖啡館，就算是出差也不能這麼不務正業吧！
傅承弼說：「協作案件，我不是主力。」
丟掉垃圾，二人並肩往街邊走去，這時天邊已經泛出金光。
臨近傍晚的光芒十分柔和，讓湛瑤再次想到了最後一次告白的時候。
滿天飛舞的桂花，暖明色的黃帶給她的從來不是溫暖。
走到樓下，湛瑤停下腳步，她將憋了一路的話說出口。
「你這一天到底有什麼目的？」
傅承弼看向她，直白地說：「跟我回家。」
「不可能的。」
說完，湛瑤都被自己嚇到了，她居然能做到如此決斷。
傅承弼一愣，顯然沒料到對方會拒絕自己。
傅承弼：「是因為我，你才不願意回去嗎？」
湛瑤想回答是的，但是知道這麼說自己就輸了，徹徹底底的一敗塗地。
她換了一種方式回答：「這三年我早就放下了，只是這裡過得很自在，我想留在這座城市。」
傅承弼還想勸說幾句，卻忽然發現自己沒有立場去說她什麼。
他不是她的親哥哥，也不是她的誰。
青梅竹馬，這詞看起來美妙，但是沒有任何囚籠能將他們鎖在一起。
「我知道了。」傅承弼說。
他離開的沒有任何留戀。
湛瑤站在原地看着他走遠，嘴角發出一聲嗤笑。
她抬頭看向天空，止住眼角的淚水，「果然還是如此啊。」
三年來，他的一切都沒有變，只有她被鎖在愛的角落不停地潰爛。
……
傅承弼走遠，掏出了手機打通了電話，「姜玉珏，我找到她了。」

第17章
湛瑤從心理診所里走出來，手裡提着兩袋子新葯。
醫生擔心她以為舊人相見，會複發病情，所以加了劑量。
本來不喜歡吃藥的她，聽到複發二字就遲疑了，接受了藥方的更改。
還記得，當初剛來魔都時，因為長時間和傅承弼沒有見面，湛瑤憔悴的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醫生差點把她送進精神病院，好在最後她扛過去了。
「說起來，咖啡豆今天應該寄到了。」湛瑤把藥盒放入包中，匆匆往店裡趕過去。
傅承弼已經在店子里了。
湛瑤走進去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對面還坐了一個人。
「小於，今天的咖啡……」
小於眼神飄忽往她身後看。
湛瑤愣住，不太明白她這是什麼意識。
「小時。」
熟悉地聲音響起，湛瑤僵住了身體。
過來一會兒，那人繼續說：「連哥哥都不想見嗎？」
湛瑤這才回過神來，轉身看到鬍子拉碴的男人，眼眶一紅，啞着嗓子喊道：「哥。」
姜玉珏猛地揚起手，手勁帶着風，嚇得湛瑤閉上了眼睛。
良久，這個巴掌都沒有落下來。
湛瑤試探地張開眼，卻落入了大哥的懷裡。
「你知不知道爸媽多擔心。」姜玉珏小聲地說。
「對不起。」湛瑤道完歉，抬頭就看見傅承弼站在原處看着他們。
傅承弼沉默地看着，忽然意識到真正的兄妹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至少，他心裏第一個念頭不是呵斥或是擔憂，而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並且，他不會直接抱住她。
傅承弼微微垂眉，他開始細想當初剛見到湛瑤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麼。
燈光下的湛瑤帶着一圈微光，好像夢裡無數次見到的那樣，但是更加清晰更加真實。
她的眉眼，她的臉頰，她的唇角……
傅承弼眼中儘是驚慌和不知所措，他下意識把心裏的念頭壓回去。
「司城。」姜玉珏回過頭喊道。
他一驚，看向兩兄妹。
他們之間依舊靠的很近，但是彼此又有着男女之間的距離。
姜玉珏說：「小時，今天請假吧，我請你去吃飯。」
湛瑤想拒絕，但是又不想讓哥哥失望，她求助似的看向小於。
只見小於端來一杯咖啡，說：「時念姐，今日份咖啡，喝完就沒問題了，今天我一個人可以的。」
是了，她過來是為了用咖啡的味道壓住自己的偏執。
湛瑤喝掉了咖啡，心中的不安頓時消散，她覺得自己扛得住。
一頓飯而已，更何況還有哥哥在。
飯間，姜玉珏詢問起她在魔都的生活。
湛瑤從容不迫地回答，跳開前兩年在診所的折磨，一切回答都顯得完美無缺。
就應該這樣，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也是哥哥和父母的期望。
更是……傅承弼所期待的湛瑤。
「你一個在魔都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嗎？」傅承弼突然問道。
湛瑤依舊掛着笑容，笑意卻融不入眼底。
「當然沒問題了，我之前就和司城哥說過，下次見面你會見到不一樣的湛瑤啊。」她淡然地說，「我現在可不比你們差了。」
傅承弼和姜玉珏同時沉默，盯着湛瑤，眼神複雜。
現場氣氛倏然變了味。
「怎麼了？」湛瑤疑惑地問道。
姜玉珏欲言又止，道：「你從來不會叫……」他看了一眼傅承弼，「叫他哥。」
湛瑤恍然，輕笑道：「以前不懂事嘛，有段時間不是也叫哥哥大名嗎？」
「那是……」
那是因為他們是親兄妹，兩人剛好都處於叛逆期，才互相叫大名。
姜玉珏還準備說些什麼，就別傅承弼攔住了。
這頓午餐在沉默中結束。
湛瑤起身時，不小心碰到包，一袋子藥盒全部散落了一地。
另外二人愣在了原地。

第18章
藥盒掉在地上發出輕響，如同鼓點敲打在二人的心上。
湛瑤迅速蹲下身，慌張地將它們塞回到包里。
姜玉珏頓時明白了什麼，拉住湛瑤的手，驚道：「小時，這些是——！」
湛瑤猛地推開姜玉珏，倉皇之間看到傅承弼難以置信且震驚地表情。
「普通的感冒藥而已。」湛瑤無力地解釋着。
「小時！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傅承弼皺起眉頭，認真道：「時念，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必須告訴我們情況。無論如何，我們都會陪着你治……」
這句話如同火藥觸到火焰，直接在湛瑤的腦袋裡炸開了。
「我說了只是普通的葯！」湛瑤打斷了傅承弼的話，語氣裡帶着一絲急切，「我已經很久沒有複發了！」
她不是異類，也不是精神病，她只是稍微有點執著，稍微有點壞心思。
湛瑤從來不想傷害傅承弼。
傅承弼神色恍惚，他意識到了湛瑤今天突然去取葯的原因。
「是因為見到了我，你才去了醫院嗎？」
姜玉珏一驚，他看到湛瑤臉上一副被人揭露秘密的絕望。目光在二者之間流轉，最終他開門走了出去，把空間讓給他們。
湛瑤還想趁着這個時候逃跑，卻被傅承弼拉住了手臂。
碰的一聲，傅承弼按住了大門，將湛瑤壓在他與門板之間。
他低頭看着她，銀邊眼鏡後的黑瞳牢牢盯着湛瑤，壓抑地情緒慢慢滲透出來。
「回答我。」傅承弼低沉着聲音說。
「不是。」湛瑤也低着頭，不敢與他對視。
她害怕自己再次被看穿，那樣她又會墜入無盡的深淵。
不能回到過去。
她明明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為什麼還有來打擾她？
為什麼傅承弼還是不願意放過她？！
聽到這樣的回答，傅承弼不悅地握緊拳頭。
臂彎下的湛瑤和那天路燈下的她不一樣，此刻她包裹在黑暗中，雙肩顫抖好似在哭泣。
荒唐的念頭再次充斥在傅承弼的腦海中。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會有失態的一天。
無數次幻想中找到姜恩熙，自己也許會和她開玩笑捉迷藏的遊戲結束了，也許很淡定地通知姜玉珏然後兩人合力把她綁回去……
很多很多可能，卻唯獨沒有這個。
三年的思念，哪怕不是愛情也在本質上變了味。
「傅承弼，你讓開。」湛瑤小聲命令道。
讓開。
她讓他「讓開」。
陰暗的火苗燃起，灼燒着傅承弼。
不悅？亦或是他內心根本上拒絕這種改變。
如果不喜這種改變，那他希望的是什麼？
傅承弼沒想明白，但是這不妨礙他將想法賦予實踐。
「我不會讓開。」傅承弼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
後者果然躲避了一下。
湛瑤完全懵了，她現在真的搞不懂傅承弼在想什麼。
傅承弼只當她是妹妹，現在做出這種行為又是何種的逾越！
但是，現在不管如何，她都決定離他遠一點，不然他真的會取走她的性命。
忽然，傅承弼低頭。
湛瑤感覺到他俯身探了下來，鼻息暖暖得噴到了她的臉上。
她下意識抬頭，卻撞入了黝黑的瞳孔之中。
溫熱的唇被人輕觸。
霎時間，腦海中閃過被捆綁在病床上掙扎地畫面，那裡的她在痛苦的尖叫——
碰的一聲巨響，傅承弼被用力推開，撞到了身後的桌子上。
湛瑤全身冒着冷汗，臉色蒼白。
明明是初吻，卻沒有她想像中的甜蜜，只有無盡的恐懼和痛苦。
湛瑤顫抖着伸出雙手捂住臉——
她被他拉回了地獄。
再一次。

第19章
寂靜地包間里，只有湛瑤微喘的氣息，忽然她笑了起來。
眼神中難以壓制的瘋狂傾瀉而出。
「你是什麼意思？」湛瑤詢問道，「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