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城城主府內，夜色濃郁。

太女言玥在屋內架起了炭盆，又多點了幾支燭燈，將邊防地圖鋪開在桌案上，看了眼面前銀髮白眉的絕美男人，從蒙古和大魏的邊境起，畫了一根線到帝都。

那是蒙古軍進攻的路徑，幾乎是一條直線，像一支瞄準心臟的箭。

「如今糧草充沛，西夏支援的兵馬也已安排妥當，玥以為，蒙古此次進攻途中只取糧葯不奪財寶，定是未籌集充足的軍備，一路馬不停蹄，定然是想打一場快攻。」

她目光如炬，執紅標射向一旁的沙盤，定格在了廣陵城外三百里處的赤沙峽谷，

「如今蒙古軍駐紮此處，我軍若是從正面進攻，必會被三面伏擊於峽谷之中，即使攻破了防守，他們要撤回草原，也是一片毫無遮攔的廣闊平原，難以追剿。」

「如此看來，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倒不如靜守廣陵城，待蒙古軍彈盡糧絕，自會撤退。先生以為如何？」

言玥說完自己的想法，望向倚在榻上略顯疲憊的男人，神態語氣里都是無可挑剔的尊敬。

雲螭撐着額頭輕點了兩下太陽穴，微微頷首以示贊同。

言玥的眼裡染進了一抹喜色，她隨後又看向邊防地圖上的那條線，頭疼地皺了皺眉：

「只是蒙古軍撤退途中，萬一返回先前攻下的七城搶掠，邊境百姓將苦不堪言，這七城的修復重建也會更加艱難。所以玥挑選出了一支擅長騎射的急行軍，到時就由沈將軍領隊，追擊蒙古軍直到其撤出關內，您覺得可行嗎？」

「可。」

雲螭再次頷首，聲音如遊絲輕慢。

夜裡苦寒，他身子虛的厲害，下意識便將身上的狐裘又扯了扯，似是冷得難過。

言玥見狀連忙起身拿來了錦被，鋪展開來小心翼翼地裹在他身上，扶着他緩緩靠在了榻上：「先生這幾天日夜操勞，身子越發的虛弱了……如今戰勢略微安定了些，先生明日便先好生休息休息吧。」

「嗯。」

雲螭的眼睛干疼得厲害，只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便閉着眼緩緩躺在了榻上。

言玥伸着手小心護着他躺下，待他躺好後更是細緻地將被子為他蓋好，又命人取了手爐來放進他的被褥，最後將炭盆搗亮了些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待人走遠後，雲螭驀然睜開了眼，他撐着身子略顯艱難地坐起，冷冷喚了句進來。

立刻便有暗衛閃進屋內，遠遠地單膝跪地。

雲螭將被子裹緊了些，蒼白的唇幾乎失了所有的血色。他神情疲憊，四肢百骸更是如墜冰窟，只能緊緊地抱着手爐，才能感受到些微的溫暖：

「帝都那邊來信了？」

「回先生的話，來信了，但這信件有些蹊蹺。”

「蹊蹺？」

雲螭皺了皺眉。

「先生請看。」

暗衛上前兩步將信件交予雲螭，恭敬地跪在了他腿邊，「以往的來信都只寫了何時何地發生了何事，但這次的信……屬下覺得像是小姐寫來的。」

寒意蟄得雲螭手指都在發疼，他拿着手中的信件粗略掃了一眼，信上說小姐心疼虧空的府庫，這幾天命人查了近二十年來所有的賬目，清掉了一百三十餘人，收繳了銀錢珍寶無數。

那字他認得，確實是簫煢的字。

小心地將信紙折好，雲螭默默地把它塞進了懷裡，將幾乎凍僵的手重新放回了被子中。

「水至清則無魚，能動賬目的人都為蕭家服務了多年，這裏面的利好一定程度上也是他們效忠的原因，她倒是隨便找了個由頭就給拔了。」

雲螭似是自言自語地抱怨了一番，隨後垂眸沉吟了片刻，

「太女這邊也沒什麼問題了，你準備一下，明日便返程回去吧。」

「明日？！」暗衛不免驚訝地仰起頭來看他，「先生，恕屬下心思淺薄，小姐突然大做文章，許是猜到了什麼，故意要引您回去的……」

「南宮婉行事謹慎，所有涉案者，除罪無可赦的幾個，其餘的都由罰惡司軟禁在家中，賞善司從旁協助，從玄宮直接調派人去接手，因而並未造成什麼不可控的影響。」

雲螭仰頭長嘆了一口氣，眼眸里的光亮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