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拍夫妻》[合拍夫妻] - 第4章

聽到這,我的心頭霎時一涼,我拉住周楊,告訴他我要和他一起去,他不允許,但沒時間推搡了。
鎮上離這兒並不近,天已經很晚了,沒了通往鎮上的專車,我借了一個電動三輪載着周楊,到半山腰遇到一大批群眾,有個人喘着大氣攔住我:
「南河要發大水了,有的房子恐怕要塌了,大家都往山上跑,你怎麼還下去?」
周楊從後面拉了拉我說他應該沒事兒,不要再下山了,很危險。
鎮診所的大夫是個老前輩,我應該可以確定他不會很快離開。
我把車開得又快了些:「水不是還沒淹過來嗎,大水發過來不知道要在山上待幾天,你的傷感染了更危險。」
那天的我們像犯了大罪的囚徒,任命運擺布。
天色是昏黑昏黑的,越靠近山底風卻越大,整個山鎮像一頭巨大的猛獸要將我們吞噬,鎮上的民眾一波接一波向山上跑,眼前儘是兵荒馬亂……
我不管不顧地衝到南坡,鎮診所大開着門,我衝進門,發現老大夫倒在了地上,我把老人家扶起來,周楊沒有坐在三輪車上等我。
他走過來也幫我一起攙扶着老大夫。
我問老大夫:「緊急的藥箱,還有刀傷需要的葯在哪,我幫您拿上,現在先送您出去。」
我和周楊把老人送到南坡上,有人來接應,然後拿着喇叭對坡下喊:「快走了,緊急撤離了,南河要發大水了!」
我不管不顧衝到坡下,準備跑進屋拿藥箱。
轟轟隆隆的一悶響——
眩暈得不清醒的意識里,還是能感覺到有一個人死命把我護在他懷裡。
周楊撐在我身體前面,我們兩個蹲在一個狹小的角落,房梁斜立在我們面前,擋住了其他塌落的重物,地上的水剛沒過腳踝……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伸手撫過他的肩膀、手臂、後背……試圖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林漫,這時候耍流氓不合適吧?」
我一點都笑不出來,聽着他略顯艱難的喘息,又開始止不住地抽泣。
我問他:「你的傷口是不是很疼?」
「還好。」他說,「都說不讓你來了,如果你出不去,你知道我會有多自責嗎?」
我搖着頭對他說:「對不起,周楊,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他費力地伸手撫上我的臉:「你別哭啊。」
空氣冷而潮濕,地上的水已經蔓過小腿腹,渾身冰冷直至骨髓。
周楊把頭搭在我肩上,我靠着牆,斷斷續續昏睡到一束光從縫隙里照進來……
「林漫,我愛你。」
我們四目相視——
我笑了笑,認真地告訴他:「我也愛你。」
「咱倆要是早點認識就好了,最好是青梅竹馬,然後我肯定義無反顧地娶你。」
我說:「你少來,這輩子你必須對我負責。」
「對不起,本來你可以很幸運的,卻攤上我這樣一個人。」
「和自己的初戀結婚有什麼不幸運的?」
他笑了,還是那樣好看,那樣從容,彷彿此刻沒有經歷任何病痛。
我們在那裡待了19個小時,冰涼的水一直埋到我的腰線。
以前簡單的日子太多,從不曾想過還有這樣的磨難,直到感覺死神離自己很近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一切都那麼脆弱易變,我們是被鞭打着跪在了命運面前。
我祈求着,祈求着……
直到聽見外面有人在呼喊,老大夫告訴村裡的人我們還被困在山下,村大隊還有熱心的村民帶了工具,挖了三個小時,把我們救了上來。
周楊發了熱,還好隔天就退了熱,在我面前蹦噠了兩下,告訴我他的傷也沒大礙,讓我別老那麼小心翼翼的……
我們在山上待了六天,城鎮開始重建,負責人也讓我提前結束工作。
我離開了那個地方,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城市,小區樓下仍有人唱歌,學校仍能讓我感覺朝氣蓬勃,周末的公園依舊歡聲笑語,我和周楊的家還是那個家。
日子平淡且幸福,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從那回來,周楊開始變得分外珍惜眼前,他幾乎是在用所有能用的時間做計劃,然後一一兌現。
11月1日
「林漫,你是不是明天沒課?」
「昂,怎麼了?」
「咱們去看海吧。」
「你不用上班嗎?」
「我請過假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以一個堅定的眼神和一個溫柔的笑作為回應。
我們坐着高鐵到離家最近的一個地方看了海,因為不是假期時間,所以海邊的人並不多。
他牽着我,我們漫步在海灘上,一直等到日落。
腳下是醇柔的沙地,海風涼而並不刺骨,夕陽也漫步着,一點一點把天空揉成自己的顏色。遠處的海也被暈染,那是一場盛大的日落,比我想像中還要震撼許多……
我們找了家民宿住了一夜,第二天去吃了當地的特色美食,我挽着他的胳膊,快樂地忘乎所以。
忘乎所以,必然就有不好的東西來打破——
在附近公園裡逛的時候,有個算命先生極其熱情地把我們攔下,興緻使然,我想,算就算一卦吧,算命先生略顯專業地讓周楊迴避,周楊坐在前面的椅子上等我。
果然擾亂了我所有的好情緒,周楊一邊笑着一邊逗趣地問我怎麼了。
「那算命的成心跟我過不去吧,說了一堆我不愛聽的,雖然前半部分猜的大致都對。」
周楊攏着我肩膀,邊走邊問:「他說啥惹着我家小仙姑了?」
「他說我命有不吉。」
周楊突然停下,站到我對面說:「把你的手給我。」
我疑惑着伸過去。
他也伸出手,十指交握住我的手,說:「現在好了,你所有不好的運氣都傳給我了。」
「呸呸!才不用你——」我蹙着眉想要把手抽走,他突然一把把我拉進他懷裡抱着,抱得很緊。
「怎麼了?」我問他。
「沒事兒,就突然想抱抱你。」
我伸手撫了撫他的背,告訴他:「沒事兒,其實我根本不信算命的。」
立冬那天他做了一桌子菜,我下班回到家,詫異地看着餐桌問他:「今天家裡要來客人嗎?」
「沒有。」他指着桌上幾樣菜說,「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都沒給你做過,想讓你嘗嘗。」
周末那天本來計划去拍寫真,但下雨了,我們頗有儀式感地在家吃起了火鍋,飯後他收拾戰場,我追着劇。
他收拾好後,坐到我旁邊,我偎在他懷裡,跟他閑聊起備孕期間吃什麼好,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感覺他的身體僵了一下。
「小林有需求,我肯定得伺候好了——」
我白了他一眼:「跟你說正事兒呢!」
「我知道啊,但是我找大師算了一下,大師說咱倆的孩子適合在元月出生,我算了算,那得四五月懷上。」
「你什麼時候開始信這了?」
「這其實是在信緣分吶,你不是也信嗎?」
我嗤地笑了,沒跟他計較。
從那之後,他開始變得特別忙,可能快年底了,他沒有時間陪我逛街,不跟我一起吃飯,晚上不知道要加到幾點的班,一連三天都會見不着他。
之後他回家,我告訴他不要太辛苦了,晚上總等不到他回家我真的很孤單,他沒說什麼,只是緊緊把我抱住,我也抱着他,感受着那久違的溫度……
11月16日,那天是周五,我跟周楊約好了在一家主題餐廳吃晚飯,下班後我滿心歡喜地開着車準備赴約,卻接到周瑩的電話。
她哭着告訴我周楊在醫院,讓我趕快過去。
我一再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怎麼就到醫院去了?頓時心如亂麻,一路疾馳着趕到了醫院。
周楊剛被搶救過,正躺在ICU,我只能隔着玻璃窗看到他。
他們告訴我周楊患了破傷風,斧頭上有鐵鏽,他那個傷根本就沒好。
村裡的診所根本沒有破傷風抗毒素,當時情況緊急,不能保證能從鎮醫務所拿到葯,所以他騙我說只是需要消消毒,南河發大水,把什麼都沖沒了……
醫生告訴我周楊感染屬於比較嚴重的那類,而且進入發作期已經近一周了,目前只能針對性干預,沒多大希望恢復。
我的兩條腿像被抽走了筋一樣,咚地癱在了地上。
沒多大希望就是還有一絲希望吧。
11月19日,周楊從ICU轉到重症單人病房。
他的意識很清醒,從外看也並沒有明顯的病態,他還能給我說很多話,我都笑着回應他。
下午四點他發作了一次,面部、頸部、腹部強烈痙攣,之後就說不出話了,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再看我。
晚上十一點,我躺在陪護床上,他躺在病床上問我:「林漫,嚇到你了吧。」<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