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意陸辰安》[姜知意陸辰安] - 第2章

姜知意說的沒錯, 她若想活着, 還要把肚子里孩子生下來,護身符就是喜哥兒,喜哥兒要護着她這個母親, 她也要善待自己的孩子, 母子倆這回徹底綁在了一起。

姐姐一走, 喜哥兒興緻並不高昂,他這個年歲,對人情已經開始一知半解, 有時候看着姨娘隆起的肚子,也會暗自琢磨姐姐臨走時對自己說的話。

施家僕人出現時, 母子兩人正坐在山寺門口的茶棚里吃糕點,

王妙娘捂着肚子,真是深呼了一口氣, 該來的總要來,她的日子, 全指望今日。

再回到施家, 陸辰安的毒已解, 能自如行走,只是臉色蒼白,略顯憔悴,翟大夫按着他, 休養兩三日方能徹底放心。

陸辰安面無表情,看見只有母子兩人進門時,闃暗瞳孔瞬時收緊。他其實護得很周全,姜知意極少出門,在家都有婢女或他陪伴,她絕無可能夜裡自己跑出去,而後消失得無隱無蹤,只有王妙娘,他一時嫌惡,任由姜知意安置在外頭,兩人合謀幫她逃脫。

王妙娘看見他寒針一樣的目光,壓迫懼人,也不由得頭皮發麻。

「人呢?」他嗓音還是寒慄,像刀鋒從冰面刮過。

王妙娘不敢瞞他,摟緊喜哥兒:「她那天夜裡已經離開了江都。」

他怒極反笑,沉沉磨着後槽牙,真要磨出血來:「去哪兒了?」

「我問過她,她沒有回話。」王妙娘撐着腰,顫聲道,「她一直不願意多說,只在前一日託人給我送東西,給我捎了封信,讓我幫忙雇一條小船,就停在清水河畔,在這日晚上等她出門,把她送往船上,只送出江都就好」

王妙娘一五一十道來,上元節那日,他收了姜知意給的妝匣,東西比清單上多了幾樣,一身綢衣,幾件舊首飾,幾十兩碎銀,這並不是她的東西,後來她有問過姜知意,姜知意道:「清單上列明的,都是姨娘的,余者就先放着,總有用處。」

姜知意說要走,也是臨時來說,她在內宅,身邊一直有陸辰安,並不敢有動作,只求在外的王妙娘幫一把,接應雇船,另把喜哥兒送在她身邊。

王妙娘走的時候,姜知意沒有多問,幫過她,這回姜知意要走,王妙娘也來了。
王妙娘又將姜知意帶的那些衣裳、首飾的樣式都一一說了,陸辰安喚寶月過來,那衣裳也不是姜知意的,是去歲冬日家裡當鋪庫房清點,拿出來的一身,首飾也是不常用的,去年雲綺親事時,家裡就羅集了一些舊首飾送去匠人那改樣式,有幾件偷偷被姜知意存了下來。

陸辰安聽完,只手撐在眉額,闔着眼,深深吸氣,旁人看見他下頜繃緊,死死咬牙,胸膛起伏得厲害。

送給王妙娘的那兩個妝匣,姜知意肆無忌憚的捧着陸辰安面前,給他看過一次,後來,又是他陪着她送給王妙娘的。

她不是臨時起意,從去年他將她從金陵帶回,她就沒有打消過離開的念頭,拖到施老夫人離世和王妙娘回來,了無牽掛,拍手走人。

他真是親手養出了一個好妹妹。

王妙娘見他目光陰鷙得嚇人,眼裡血絲遍布,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俊臉發青,薄唇抿成了直線。

「去找那條漁船。」陸辰安冷聲吩咐人,「上天入地,我也把她揪出來。」

那艄公艄婆過來,在陸辰安面前磕頭,所述之言和王妙娘都一一吻合,只說了那夜情景,第二日船到瓜洲,姜知意換了一身衣裳上岸。

「你們真是母女情深竟然還這樣幫她。」陸辰安冷笑,「你從施家逃出去我沒追究,這回還縱她出逃,你眼裡,是不把我這個施家家主當人看?你又知不知道,你那個桂郎,就是她要從你身邊踢開,讓你無依無靠,再求着回施家來的?」

王妙娘聞言,如一桶冰水從頭潑下,抖了抖唇:「我她她從未提過我不知道」

陸辰安嘆了口氣,疲憊靠在椅圈,她早有逃走之意,不能再照顧喜哥兒,又不想喜哥兒一人孤零零,將王妙娘逼回家,把母子兩人湊在了一起。

早就伺機等着,看着,一邊溫情款款,一邊覷着空兒,往他心上捅刀子。

「她可能可能去了金陵我回施家後,她有問過我當時是如何走的,又問金陵物產,人情交際我有一次隱約聽她低聲說了句去金陵瞧瞧那兒人煙湊集,想必一個人也容易過活」王妙娘囁嚅,「她也說她日子過得不開心,羨慕我當年一走了之所以我才」

南直隸,沒有比金陵更好藏人的地方,三十一座城門,幾十條大街,幾百條小巷,百萬居民,三教九流聚集,藏在一個小角落裡,很難尋人。

她怎麼可能去金陵?原本他就要將她帶到金陵去。

陸辰安慢慢坐起來,垂着眼。

她無依無靠,除去金陵,還能去哪兒,金陵有人,有趕考的張圓、方玉和況學她若私下和其中一人聯繫

她就是在金陵出生的,三番兩次要往金陵去,是不是對此地有些許好感

若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陸辰安顧不及發落王妙娘和芳兒,將家裡拋下,備快舟去金陵。新宅子那邊有順兒在,也要送信讓他們去找,先頭趕去瓜洲找人的下仆查了一圈,真有那衣裳和模樣的女子登上了往金陵去的船。

在人海茫茫的金陵要找一個人並不容易,他沒有權勢在手,也只是普通人家,靠着他的一腔心血和為數不多的人,尋找一個人的蛛絲馬跡。

但她真的在金陵出現過。

在當鋪里,她抵過兩身衣裳和一件首飾,換了二十兩銀子,當票上的簽字畫押,明明白白是她的筆跡。

她跟掮客去看過屋宅,一處褊窄的小屋,安安靜靜,四鄰和睦,但因租錢不合心意,躊躇再三,還是謝絕了,說是去其他處再看一看。

她似乎也出現在楊宅門前,站了一會,聽說只是輕飄飄的一個背影。

後來,便徹底的銷聲匿跡了。

她沒有去找過張圓等人,陸辰安找人暗地裡盯了很多日,是真的沒找過,還是其中有隱情,她藏身在何處,是不是隱匿在一旁,靜靜看着他忙碌。

關心則亂,他敏銳多疑,此時卻猶如困獸,向來只有他折磨人的時候,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折磨過。

陸辰安在金陵找了整整一個月,熬得形銷骨立,面容越來越冷,眼神越來越陰鷙,家裡的下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姜知意其實只在金陵停留過兩三日,陸辰安到金陵那日,她恰好出城。這一路時間很長,她要很仔細,需要足夠長的脫身時間。

要去的地方,是吳江。

這幾日在路上都有些腹痛,離開金陵那日,只覺肚子墜得厲害,兩個小丫頭扶住她,見她臉色蒼白得厲害。

這月的月事匆匆提前,格外的腰疼腿乏,姜知意雇了一輛馬車和老車夫,從金陵出城去吳江。

兩地間隔三百餘里,沿着行人絡繹的官道,有個五六日的行程,姜知意讓小玉穿了男裝,描粗眉毛,扮做小廝,小雲做小丫鬟隨伺左右,她活動不便,索性換了一身寬鬆衣裳,肚子里塞了包袱皮,扮作懷胎歸鄉的婦人。

又特意去燈籠店,買了兩個紮實燈籠,懸了鈴鐺,燈籠上寫了宋字,掛在馬車檐角。

她假扮他人的時候,自然有股渾然天成的真實,路邊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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