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意陸辰安》[姜知意陸辰安] - 第2章(2)

里,旁人看着下人仔細攙扶來一位捧着肚子,面色蒼白又神思倦怠的年輕婦人,見她身子骨弱,都小心避讓着,唯恐鬧出些事情來。

她吃飯喝茶也很仔細,不是挑剔,略有些講究,旁人偷眼看她的時候,她也會回望,眼睛盯着人,帶着些微笑意,摸摸自己隆起的肚子,遇見同行的婦人,撞着機會,還會主動攀談兩句,說些家長里短。

小玉和小雲站在一旁,頗有些目瞪口呆的樣子,哪裡見過這樣的主子,前一日聽她說自己是行商女眷,後一日又聽她說是讀書人家,一會兒訪親,一會兒歸家,小玉跟她在身邊,悄悄問:「夫人,您剛才說的,是真的么?」

姜知意微笑着捂着她的嘴。

不管做什麼,最緊要的是有底氣,假的也能說出幾分真來。

這次的月事,淅淅瀝瀝伴了一路,姜知意也算是從金陵安然躺到了吳江。

離開吳江時她已經七歲,口音雖然已改,有些東西還模糊記得,又一直和王妙娘作伴,私下王妙娘會偷偷講些吳江舊事,七七八八,姜知意還記得不少。

吳江是富庶之地,有四鎮十市,水道縱橫,湖盪密布,沃土宜農桑。因此也盛產絲綿絹羅,綢絲牙行千百餘家,也是南直隸的水驛之沖,多驛站、多酒館、多邸店、多勾欄。

此地人口稠廣,戶籍八萬,三十六萬人口,繁華之外,也有鬧中取靜的地方,湖光山色,農桑水田,是個宜居之地,歸隱之所。

姜知意到吳江,是歸鄉的婦人,吳江有很多這樣的女子,被外地人娶去為妻作妾,後來不如意,又孤身回到吳江來,可能依傍親眷,也可能歸於風月,旁人的目光也沒有太多的詫異。

落腳的地方叫小庵村,背靠梅澤湖,河道如織,村民多以打鐵為主,前頭還有一個大庵村,大庵村以養蠶生繭為生,小庵村多是遷來此處的外鄉人。

租的屋子是一個叫黃四婆的老婦人家舊屋,屋後就是梅澤湖,樹下一片桑林,四鄰都是養蠶人家,每日晨昏,有女子呼朋引伴去採桑葉,其餘時間,只聽見家家戶戶的機杼聲。

購置了柴米油鹽,衣裳被褥,手頭的銀兩便所剩無幾。

日子終於安頓下來,她卻有些頭疼腦熱的小症,身子總犯懶,長夏酷熱,夜裡總有睡不着的時候,

是真的睡不着,越深的夜裡,腦子就越清醒,什麼都記得,一幀幀一幕幕,輾轉總難眠。

起先那幾日,從日到夜,沒有闔眼的時候。

天太熱,屋裡太悶,蟲蟻太多,床很硬,衣裳太粗糙,無一處順心。

水邊的花蚊子,叮在素白的帳子外,虎視眈眈盯着她,冷不丁被咬一口,到處都是痛的,痛到心口來,撓得破皮出血,還是止不住痛癢。

兩個小丫頭與其說是婢子,倒不如說是孩子,懵懵懂懂,根本顧及不了她。

她過慣了錦衣玉食,慣於有人服侍。

要戒斷,很痛苦。

她依靠吃東西來緩解自己的情緒。不斷的吃,小玉管着一日三餐,很會尋吃食,水裡的蝦蟹小魚,田裡的菜根瓜果,桑葚野果。

心情總在反覆,低落又高漲。

有時候,迷迷糊糊之間,她能聽見有人低聲喚她,唇齒纏綿,還有千迴百轉的低吟。

她嚇到顫抖,久久不能自抑。

後來她就白日昏睡,夜裡清醒着,守着窗戶看景,月色之下,梅澤湖照耀得如琉璃一般空靜。眠鷗宿鷺,闃然無聲。

這湖她記得自己來過,跟着王妙娘,自己跌進水裡,被漁民撈起來,所以印象尤為深刻。

後來空蕩蕩的屋子實在坐不住,她也敢冒險出去在水邊走走,看見水面自己的倒影,披頭散髮,面色蒼白。

不能恨,也不能愛。

想恨的時候,會想起那些千依百順、柔情蜜意、耳鬢廝磨。

想愛的時候,會想起那些隨心所欲的折辱,硬生生將自己掰斷,捏在手心裏搓揉。

可像她這樣自私的人,為了一份優渥生活,瞞騙撒謊,曲意討好了十年,為什麼就不能忍受呢?

不能忍受他輕而易舉破壞自己的親事,不能忍受他的肆意強佔,不能忍受他一次次把她捏在手裡,不能忍受他在床笫間摁住她的脊樑,不能忍受他用旁的來壓迫她服軟。

她也並非良善,為什麼不能接受他的壞?

就是不能接受。

不想成全他,也不想成全自己。

所以最壞的人,是她嗎?

既要心安理得的享受,又不想放下身段?

姜知意是被鑼鼓聲吵起來的,遠處隱隱有鞭炮和銅鼓聲,原來是秋闈放榜,前頭大庵村有人榜上有名,府衙里來道賀。

這戶人家家產殷實,趁着家中大喜,做一回善舉,給鄉鄰送糧送蛋。

小玉也急沖沖往前擠,搶了一袋米和幾個雞蛋果子回來,喜滋滋進屋:「今日真是個好日子,正好家裡沒米了,我搶回一大袋白米。」

姜知意翻翻家裡,真的,沒米了,也沒錢了。

這些日子,真的辛苦小玉了,她遊魂一樣在家裡,小姐妹兩人沒把她拋下跑了,很對得起她。

她一人吃了那麼多,卻絲毫不見胖起來。

前頭賀喜的眾人把一張中舉榜單都抄回來了,張貼在村頭,姜知意也在人群里看了一眼,大紅榜文上,張圓、方玉、況學都在榜上。

喜事,張家、雲綺、苗兒都如願了。

一切都會如意的。

回到家裡,姜知意看着姐妹兩人,扭了扭手腕,「找點事情做吧,不能餓死在家裡。」

她會鳧水、會女紅、會裁衣、會寫字、會妝發、會騙人,趁着冬日未到,屯點糧食。

第79章第79章
秋闈過後, 況學牽掛妻女,等不及放榜,先行回了江都, 張圓整年未歸, 也相伴一道同行。

況學回到家中, 聽苗兒說起施家之事, 隻言片語, 也是有些驚愕:「施大哥在金陵,我卻從未見過他面, 如何出了這樣的事。」

外頭只傳出了隻言片語,苗兒問過芳兒,也窺得一二內情,憂心忡忡, 吞吞吐吐:「怪不得二妹妹這兩年間, 有些奇怪」

陸辰安只在金陵見過方玉,方玉從雲綺的來信中得知一些內情, 揣摩這兄妹兩人□□傷離,也未多問,下了考場後, 幫着陸辰安找了一陣。

在金陵盤桓兩個月余, 不可謂不殫精竭慮,金陵毫無音訊, 便往四周鄉鎮去尋, 仍舊一無所獲。

牢籠困獸,方玉漸覺得陸辰安有些不妙。

放榜那日, 方玉中了南直隸省乙榜第二十七名, 陸辰安也差人往寓所送了賀禮, 兩人商量一番,陸辰安把尋人的僕役都留在金陵,日日盯守各處緊要,自己和方玉一道回了江都。

方、況、張三家高中黃甲的熱鬧自不必提,眾人先見方玉歸家,各自喜不勝喜,方母和方小妹喜氣洋洋,在家底氣也足了幾分,桂姨娘臉上也分外熱絡,雲綺見新夫婿,倒有些羞怯起來。

陸辰安在瓜洲停留了一日,去見了平貴,而後回到江都施家,雲綺見他模樣未變,倒熬瘦了許多,渾身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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