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汐蕭矜寒》[沐雲汐蕭矜寒] - 沐雲汐蕭矜寒第5章

不過片刻之前,還有一場情濃意洽的歡愛,身體尚在餘韻之中,她叼着耳朵嘟嘟囔囔:「好累。」
這湯藥觸在舌尖,有股奇怪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芳兒心頭也害怕,榴園裡沒有人,寶月被沐雲汐遣出去辦事,清露明霜往前頭去抬箱籠,屋內只剩她一人,見了他這副模樣,虛汗如雨,面頰赤紅,唇色青白,脖頸青筋鼓脹,反倒鎮定下來:「大哥哥,您喝點葯。」
他掙扎着睜開眼,見眼前人,喘聲咻咻,咬牙說不出話來,顫巍巍的銀勺又遞到唇邊,他垂眼輕睇,銀勺內的湯藥似乎晃着他的面容,扭曲又猙獰。
腹內劇痛入骨,翻江倒海,四肢開始不自覺抽動——他今夜喝過太多的酒,床帳里的那一壺,並不是往日兩人喝的清淡果酒,酒越濃,藥性走得越快。
他用盡全身力氣,抬手,藉著肌肉的抽動,死掐住面前的這隻手,施力一扭,往旁側一摜,痛得芳兒皺眉迸淚,跌在地上,手裡一碗湯藥都打翻在地。
芳兒忍痛含淚見他,目光如滴血。
錐子一樣釘在她身上。
「你咳咳」張唇之間,他哇的一聲吐出口急血來,胃液、茶酒、苦氣一往上涌。
「大哥哥」蕭矜寒倒回污穢之間。
寶月剛帶着翟大夫進榴園,聽見屋內聲響,忙不迭衝進來一看,霎時呆住,連喊翟大夫進來。
她原先是百無聊賴守在門外,等着內里喊水,見沐雲汐露了個面,朝她招手,讓她出去找翟大夫來,就說是蕭矜寒每日服的葯出了岔子。
翟大夫見個內院婢子來請,也是愣了愣,這回進了內室,見地上打翻的碗,床上衣裳凌亂的男人和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芳兒,也顧不得許多,上前去探蕭矜寒的脈。
芳兒在一側結結巴巴,把蕭矜寒吃的都說了。
那個避子丸一顆劑量極微,十幾顆的量和酒混着,一時半會死不了,倒真是有些折騰人。
翟大夫見蕭矜寒已然半昏過去,臉色由紅轉青,先塞了一粒十全如意丸給他,又見地上的湯藥,問芳兒,點了點頭:「再去煎一碗來。」
昏迷中的蕭矜寒不肯喝葯,只知道他痛極了,唇已經乾裂出血,身體痙攣之時,連面容也隨之扭曲,翟大夫忙乎了半夜,累出了幾身大汗,才勉強將葯灌下去。
晨間第一束光灑在屋內,他才勉強睜眼,這一夜的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呼吸的痛楚和狼狽都印象深刻。
見翟大夫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猩紅羊血,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咽下去,心平氣和看着自己滿身狼藉,酸臭不堪,動了動腥甜的喉嚨,嘶聲道:「她人呢?」
那聲音很輕,卻和往日所有的語氣都不同,屋裡人面面相覷,沒人說話。
沐雲汐昨夜是牽着喜哥兒空手走的,家裡只剩着些心腹奴僕,人不算多,各自都忙碌——這兩日就要將家中的家什都運到標船上去,各人忙着封貼扎捆,運送行囊,無人留意姐弟兩人出門,門房見了,想多問幾句,被呵斥回去,又見兩人兩手空空出去,心內嘀咕一聲,往書房去通報蕭矜寒,又尋不見人。
「二小姐昨夜帶着喜哥兒出門沒有回來」不知誰囁喏了句。
他疲倦閉眼,再睜開時,眼裡一片冷燼:「王妙娘呢?
去看看王妙娘在何處。」
蕭矜寒身體虛弱,動不得身,雷公藤的毒要兩三日才能解盡,他出不了門,兩個人的關係又隱秘,許多事辦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逃之夭夭。
蕭矜寒審的第一個人是芳兒。
芳兒見他癱坐在圈椅內,身上只披着件外裳,內里的衣裳未換,還濺着星星點點乾涸的血,眉眼平靜,面容卻冰冷,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時候。
像雪天一樣陰冷。
她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心頭也抖得厲害。
「她去哪兒了?」
芳兒連連搖頭,她真的不知道。
「二姐姐一直邀我說話喝茶,但只和我聊些日常瑣事,或是送些零星東西,從不說其他,昨日傍晚,二姐姐又把我尋來說話,讓我在後面廂房守着葯爐,晚間等她出門讓我把葯送進來」「我我我覺得她的語氣很古怪,又輕鬆,又沉重二姐姐笑着對我說,『當初也許沒那本說文解字也許什麼都不一樣,也許還是一樣的結果,既然這開始和你有關係,交給你收尾也算合適,你可以把這話說給他,我想他不會太為難你。
』」賭一賭,沐雲汐已經走了,她的容貌性情不輸,會不會得償所願。
「那本說文解字,是我趁人不備偷偷夾在書腳下,後來又讓小果兒和喜哥兒找出來」芳兒面色蒼白,」是因為我心儀大哥哥,嫉妒二姐姐的原因」如果她一開始便沒做錯什麼,她會有一個什麼結局?
她借芳兒來問一句,但實際已不在意他的回答。
沐雲汐在榴園只穿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走,她的東西幾乎已經收拾盡了,連首飾都裝起來了,一個個裝在箱子里,運走或者捨棄都很簡單。
「她不可能空手走的。」
蕭矜寒問寶月,神色冷冷,「肯定有東西,私物或者庫房,去找。」
寶月帶着清露明霜盤算了一圈,又去庫房對賬。
船到瓜洲,艄婆見這年輕姑娘臉色蒼白,捂着肚子坐了半日,搖搖晃晃去內艙換了一身衣裳,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綢衣,描了細眉,塗了唇,梳着婦人髮髻,戴了兩件首飾,挽着個小包袱,像個富商家眷。
船家本還能往前再送一送,沐雲汐見了人煙小港,便跳下了船,千恩萬謝辭別船家,在一處茶棚,喊了一盞濃茶,買了兩個芝麻餡餅,就着茶吃起來。
瓜洲人煙阜盛,富奢其實不多,都聚在江都,這裡多的是商旅,養家糊口,略有薄產的那種,既然要養家糊口,也有許多是拖家帶口的商人,趁着夫君販貨交際,上岸遊玩閑逛的婦人比比皆是,沐雲汐在其中,安然自若,不算惹眼。
茶棚外就有可雇的驢車,趕車人問了要去的地方,往牙市去。
沐雲汐記得,三四月里的雨水多,許多水淮水沿岸的人家都遭了災,賣兒鬻女不在少數,瓜洲人煙繁華,聽平貴說起,這裡的牙行尤其興旺,而且魚龍混雜,比江都的有過之無不及。
牙行外頭有些閑散婦人,略有些門道,看人頗准,可伴着客商挑選僕婢牙口、手腳,幫忙前後跑腿取文書,從中賺些掮錢。
沐雲汐從驢車上下來,覷了兩覷,乜斜着眼,嘴裏嚼着塊香茶餅,施施然進了牙行,當即有熱心的婆子簇上前來,笑問:「夫人可是要挑兩個僕婢差使?」
這年輕婦人神色冷淡。
輕嗯了一聲,蹙起了眉尖:「夫君去旁側取貨,我拐來瞧瞧,家裡用的總不稱意,換兩個不耍滑頭的。」
婆子笑眯眯的:「我陪夫人看看。」
當下略逛了半圈,就選在一片衣衫襤褸的人群間,說是白馬湖一帶村莊的鄉民,水淹了田地,外出逃生,在此賣身為奴。
沐雲汐一眼挑中人群里姐妹兩人,一個十四五歲,一個七八歲,看起來都是淳樸孩子,姐姐濃眉圓眼,長手長腳,肩厚腰圓,看起來是個擔兒都壓不塌的姑娘,莊稼地里的一把好手,妹妹怯怯弱弱,臉上兩個兩個紅糰子,藏在姐姐懷裡,像個怕生的小猴子似的。
價錢也便宜,一大一小十五兩銀子,那伴婆跟着牙人跑前跑後,問了沐雲汐姓氏籍貫和歸處,沐雲汐輕輕搖搖頭,舍了她五兩銀子,那婆子當即意會,收了銀子入懷,小半日後,就把兩個丫頭和文書塞到沐雲汐手裡。
身邊有了人,心底就有了底氣,沐雲汐帶人上了驢車,先去給姐妹兩人換了身潔凈衣裳,路邊買了兩件首飾,將臉洗凈,又去食肆吃了一頓飽飯。
姐妹兩人姓宋,姐姐叫宋小玉,妹妹叫宋小雲,看着眼前這個笑眯眯的買主,怯怯問:「不知如何稱呼夫人?」
「你們姓宋我本無姓,很小的時候有個名字叫小九,我就叫宋九娘好了,叫我九娘,或者九兒姐姐都好。」
她看着姐妹兩人,「吃飽了么?
吃飽了就上路吧。」
她帶着姐妹兩人,買了些乾糧點心,當日包了只淌板船的中艙,過江南下。
蕭矜寒找到王妙娘和喜哥兒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後。
第78章第78章沐雲汐把王妙娘安頓在施家鄉下的莊子里養胎,  她走之後,王妙娘帶着喜哥兒,悄悄在江都城外山裡的一座山寺里住了幾日。
這時正是六月炎夏,  她帶着喜哥兒看花、遊船,  極力彌補母子兩人之間的裂痕。
沐雲汐說的沒錯,  她若想活着,  還要把肚子里孩子生下來,護身符就是喜哥兒,喜哥兒要護着她這個母親,  她也要善待自己的孩子,  母子倆這回徹底綁在了一起。
姐姐一走,  喜哥兒興緻並不高昂,他這個年歲,對人情已經開始一知半解,  有時候看着姨娘隆起的肚子,也會暗自琢磨姐姐臨走時對自己說的話。
施家僕人出現時,  母子兩人正坐在山寺門口的茶棚里吃糕點,王妙娘捂着肚子,真是深呼了一口氣,  該來的總要來,她的日子,  全指望今日。
再回到施家,  蕭矜寒的毒已解,  能自如行走,只是臉色蒼白,略顯憔悴,翟大夫按着他,  休養兩三日方能徹底放心。
蕭矜寒面無表情,看見只有母子兩人進門時,闃暗瞳孔瞬時收緊。
他其實護得很周全,沐雲汐極少出門,在家都有婢女或他陪伴,她絕無可能夜裡自己跑出去,而後消失得無隱無蹤,只有王妙娘,他一時嫌惡,任由沐雲汐安置在外頭,兩人合謀幫她逃脫。
王妙娘看見他寒針一樣的目光,壓迫懼人,也不由得頭皮發麻。
「人呢?」
他嗓音還是寒慄,像刀鋒從冰面刮過。
王妙娘不敢瞞他,摟緊喜哥兒:「她那天夜裡已經離開了江都。」
他怒極反笑,沉沉磨着後槽牙,真要磨出血來:「去哪兒了?」
「我問過她,她沒有回話。」
王妙娘撐着腰,顫聲道,「她一直不願意多說,只在前一日託人給我送東西,給我捎了封信,讓我幫忙雇一條小船,就停在清水河畔,在這日晚上等她出門,把她送往船上,只送出江都就好」王妙娘一五一十道來,上元節那日,他收了沐雲汐給的妝匣,東西比清單上多了幾樣,一身綢衣,幾件舊首飾,幾十兩碎銀,這並不是她的東西,後來她有問過沐雲汐,沐雲汐道:「清單上列明的,都是姨娘的,余者就先放着,總有用處。」
沐雲汐說要走,也是臨時來說,她在內宅,身邊一直有蕭矜寒,並不敢有動作,只求在外的王妙娘幫一把,接應雇船,另把喜哥兒送在她身邊。
王妙娘走的時候,沐雲汐沒有多問,幫過她,這回沐雲汐要走,王妙娘也來了。
王妙娘又將沐雲汐帶的那些衣裳、首飾的樣式都一一說了,蕭矜寒喚寶月過來,那衣裳也不是沐雲汐的,是去歲冬日家裡當鋪庫房清點,拿出來的一身,首飾也是不常用的,去年雲綺親事時,家裡就羅集了一些舊首飾送去匠人那改樣式,有幾件偷偷被沐雲汐存了下來。
蕭矜寒聽完,只手撐在眉額,闔着眼,深深吸氣,旁人看見他下頜繃緊,死死咬牙,胸膛起伏得厲害。
送給王妙娘的那兩個妝匣,沐雲汐肆無忌憚的捧着蕭矜寒面前,給他看過一次,後來,又是他陪着她送給王妙娘的。
她不是臨時起意,從去年他將她從金陵帶回,她就沒有打消過離開的念頭,拖到施老夫人離世和王妙娘回來,了無牽掛,拍手走人。
他真是親手養出了一個好妹妹。
王妙娘見他目光陰鷙得嚇人,眼裡血絲遍布,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俊臉發青,薄唇抿成了直線。
「去找那條漁船。」
蕭矜寒冷聲吩咐人,「上天入地,我也把她揪出來。」
那艄公艄婆過來,在蕭矜寒面前磕頭,所述之言和王妙娘都一一吻合,只說了那夜情景,第二日船到瓜洲,沐雲汐換了一身衣裳上岸。
「你們真是母女情深竟然還這樣幫她。」
蕭矜寒冷笑,「你從施家逃出去我沒追究,這回還縱她出逃,你眼裡,是不把我這個施家家主當人看?
你又知不知道,你那個桂郎,就是她要從你身邊踢開,讓你無依無靠,再求着回施家來的?」
王妙娘聞言,如一桶冰水從頭潑下,抖了抖唇:「我她她從未提過我不知道」蕭矜寒嘆了口氣,疲憊靠在椅圈,她早有逃走之意,不能再照顧喜哥兒,又不想喜哥兒一人孤零零,將王妙娘逼回家,把母子兩人湊在了一起。
早就伺機等着,看着,一邊溫情款款,一邊覷着空兒,往他心上捅刀子。
「她可能可能去了金陵我回施家後,她有問過我當時是如何走的,又問金陵物產,人情交際我有一次隱約聽她低聲說了句去金陵瞧瞧那兒人煙湊集,想必一個人也容易過活」王妙娘囁嚅,「她也說她日子過得不開心,羨慕我當年一走了之所以我才」南直隸,沒有比金陵更好藏人的地方,三十一座城門,幾十條大街,幾百條小巷,百萬居民,三教九流聚集,藏在一個小角落裡,很難尋人。
她怎麼可能去金陵?
原本他就要將她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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