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懸案怒放曼陀羅》[那年懸案怒放曼陀羅] - 第4章(2)

「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你很愛謝子安,我好像被你騙了。」
趙雲峰眨眨眼,「我沒有騙你啊。」
「你愛他就這麼坑他?」
「當我看到他帶着另一個女人和孩子回府的時候,我怎麼可能還愛他,我又不犯賤,愛一個心裏有別的女人的男人。」
邱心暢盯着趙雲峰,「我怎麼覺得這話你在影射我?」
「不用懷疑,你和謝子安一路貨色。」
「所以你不愛他,也不愛我,你愛的是別人。「
「什麼?」
什麼愛別人,他在說什麼?
邱心暢哼了哼,起身將趙雲峰拉起來,「我帶你去詔獄。」
他讓她坐到床沿兒上,單腿跪下給她穿鞋,再找到大氅給她披上,而後一把抱起,迎着夜裡的風往外走。
趙雲峰看到子衿倒在門口,急得拍了邱心暢一下,「子衿怎麼了?」
「中了點迷藥。」
「這種陰險的手段,你好意思使在一個小丫頭身上?」
邱心暢挑眉,「那下回我打瘸她的腿?」
趙雲峰咬牙,「沒有下回。」
「你說了可不算。」
「……」這人沒臉沒皮,她拿他還真沒招兒,「我回頭跟她說,再看到你,不攔着就是。」
「你都這麼說了,我肯定常來。」
來到詔獄,邱心暢並沒有帶着她直接下去,而是在地牢上的看守們輪值的房間里。雖然味道也不太好,但比下面那股嗆鼻子的腐臭味兒好多了。
從這裡能看到下面燒着火盆的地方,那謝子安跪爬在地上,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他渾身瑟縮着,嘴裏嚷着什麼,已經十分崩潰了。
這時一番役過來,說是那謝子安已經把能招的都招了,再問不出什麼新鮮的來了。
邱心暢看向趙雲峰,「你想問他什麼?」
趙雲峰看着下面的人,拳頭慢慢握緊,「我弟弟蘇雲珩,當時他年紀還小,老侯爺說可以讓他跟去,但只消在後方打雜。我想問我弟弟上戰場了么,當時是怎樣的情形,他回去看到我弟弟的屍體了嗎。」
邱心暢沖番役點了一下頭,那番役便過去問了。
「我想親耳聽他說。」趙雲峰道。
「何必呢?」
「當年我瞞着父母偷偷送弟弟去參軍的。」
而弟弟死在戰場上,父母至今不肯原諒她。
邱心暢微嘆了口氣,拉着趙雲峰起身,用大氅帶的帽子將她的臉遮掩住,而後帶着她來到下面。
「蘇雲珩?他……他是我妻弟,已經死了,對,死了。」謝子安顫巍巍的說道。
見他言辭閃爍,審問犯人多年的人,一眼就看出他有所隱瞞,道:「怎麼死的?」
「戰場上被殺。」
「當時是怎麼個情況?」
「我不知道……」
「看來你是不肯說實話了,給他繼續上刑!」
趙雲峰看着行刑的人拿着紅火的烙鐵走近,根本不給謝子安改口的機會,一下烙到他胸口。
「啊啊啊!」
邱心暢一把摟住趙雲峰,將她帶到懷裡。
他的懷抱很堅實,摟着她的胳膊很用力,但趙雲峰翻了個白眼,「我不怕。」
「別逞能。」
「他害我守寡三年,三年里吃了多少苦,而他自己卻在外面風流快活,我恨死他了,現在看他受刑,我只覺得很解氣。」
「……」
趙雲峰推開邱心暢,真除了噁心一點,她沒別的不適。
邱心暢抿嘴,他突然想起來之前趙雲峰給他傷口上撒劇毒,這女人好像一直都挺狠的,他以前眼瞎了不成,怎麼會覺得這女人很嬌弱可憐?
如果他真要對不住她,沒準兒先朝他舉刀的就是這女人。
見那番役又拿起一燒紅的烙鐵,謝子安瘋了似的大喊:「我說我說!」

第一百一十七章弟弟或許沒死
謝子安有些撐不住的趴到地上,頭低低扎着,時斷時續的說著:「當時父親讓蘇雲珩在後方看守糧草,他……他立功心切,總偷偷上戰場,倒也是有些本事的。戰事正膠着的時候,我方糧草短缺,而朝廷糧草遲遲不到,父親讓蘇雲珩去接應。而我,我需帶領先鋒軍迎擊北金一隻鐵騎。蘇雲珩找到我,希望加入先鋒軍,可接應糧草同樣重要,我二人商議之後,他帶領先鋒軍去迎擊北金鐵騎,我去接應糧草。」
趙雲峰身體繃緊,恨不得上去抽謝子安兩巴掌。即便蘇雲珩去找他了,他也萬萬不能同意啊,一個去前方打仗,一個往後方運糧,一個是九死一生,一個本該沒有危險,他一個大男人若非貪生怕死,怎麼會答應。
邱心暢冷嗤,「此等大事,非是你二人私下商量好就能行的,老侯爺真的不知道?」
謝子安默,「蘇雲珩率領先鋒軍出戰後,父親才知道的。」
知道了,但並沒有立即將人換下來,顯然這老侯爺也是有私心的。
趙雲峰閉了閉眼睛,終究是她錯信了他們。
「我接應到糧草,之後遇到大雨,在倉皇下迷了路,一番周折後又遭遇埋伏,之後……我也受傷了,迷迷糊糊倒在死人堆里,僥倖撿回一條命。後來我逃回軍營,但經過三日鏖戰,我軍已全軍覆沒,我看到無數將士們的屍體,也看到了大哥的,但沒有看到父親和蘇雲珩的。」
番役拿來謝子安的供狀讓邱心暢看,這上面寫的是他遇到埋伏後,眼見形勢不好,帶着幾個兵士倉皇逃命,而那北金軍追來,兵士們一個個倒下,他為了保命,竟用兵士的屍體將自己蓋住,如此才撿回一條命的。
邱心暢看到這兒,忍不住上前踢了謝子安一腳,「窩囊蛋!」
謝子安忙磕頭求饒,「陸大人,您饒了我吧,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您……您看在趙雲峰的份兒,饒我一命!」
邱心暢一腳踩在謝子安手背上,用力碾壓,「你他娘的也是個男人!」
趙雲峰往後扯了邱心暢一把,小聲道:「再問問他,真沒看到老侯爺和我弟弟的屍體。」
邱心暢摸摸鼻子,上前照着趙雲峰的話問了一遍謝子安。
「真沒看到,許是在哪個角落裡。」
離開詔獄的時候,邱心暢吩咐下面人繼續審問謝子安,主要是那批糧草的消息。
來到外面,邱心暢轉頭看趙雲峰,見她眉頭皺起,思量着什麼,「你在想什麼?」
趙雲峰呼出一口氣,「我在想,如果我弟弟沒有死,那他在哪兒?」
邱心暢皺眉,「你怎麼知道你弟弟沒有死?」
趙雲峰不知該怎麼向邱心暢解釋,上一世有傳言說北征軍並沒有全軍覆沒,而是有一支上千人的隊伍進了北邊沙漠,並在那裡紮根。
之所以有這樣的傳言,乃是因為一個兵士在三十年後回到大榮,但很快就被人在家裡殺死了。
當時趙雲峰已兩鬢斑白,無力追查當年的事,只能當一個傳言聽。
謝子安這些話,並非沒有用,而是給了她很大的信心,如若真有一千人逃走了,而戰場上又沒有看到弟弟的屍體,那間接的說明她弟弟可能還活着。
「只要沒看到我弟弟的屍體,我便信他還活着,畢竟謝子安時隔三年還回來了,我弟弟那麼聰明,一定也能活下來。還有,我覺得北征的案子一定還有其他內幕,比如消失的那些糧草去哪兒了,你們可以繼續往下查查。」
但她時間不多了,等不到查清真相的一天。
「送我回府吧。」
將趙雲峰送回去後,邱心暢返回詔獄,直接抓起謝子安的手腕,在上面划了一刀,而後將他手吊起來,下面接着水盆。
血一滴一滴往下掉,掉進水裡,發出響聲。
每一聲都擊在謝子安心上,讓他慌的全身發抖,精神處在崩潰邊緣。
「你說你們迷路了,又怎麼會掉進北金預先設好的埋伏里?」
「這……」
「誰帶的路?」
「我身邊一位副將。」
「把他畫出來。」
「他只是臨時調到我身邊的,我不記得他樣子了。」
邱心暢讓他看看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水盆,「你時間不多了。」
第二日,趙雲峰來到侍郎府門前。
謹煙看着大門緊閉的侍郎府,先嘆了口氣,而後去敲門。
守門小廝看是謹煙,又探頭看了一眼外面的趙雲峰,讓他們稍等,而後不久徐管家來了。
「姑娘,夫人她身體不舒服……」
「所以我這個當女兒的過來看看她。」
徐管家嘆了口氣,「夫人不想看到您,您是知道的。」
「我有雲珩的消息。」
一聽這話,徐管家愣了愣,忙道:「姑娘快快進府。」
上一世,母親早早就去世了,乃是為弟弟傷心過度。她不孝,能做的就是將那一點關於弟弟的消息告訴父母親。
來到東院,徐管家先進屋稟報,不過很快就出來了,「姑娘,夫人讓您進去。」
趙雲峰是一個人進去的,進了裡屋,但見母親靠坐在羅漢床上,臉色憔悴,顯然還在病中。她眼眸顫動,巴巴的看着她,嘴巴張合著,卻又不敢開口問。
趙雲峰坐過去,握住母親的手,「我認識一位大夫,醫術非常了得,我請她來給您診治診治,可好?」
蘇夫人搖頭,「你弟弟……」
趙雲峰嘆了口氣,讓母親別急,而後慢慢道:「我後來又問了謝子安,他說弟弟沒有跟他一起去運糧,而他在北金燒屍前,曾回到戰場上,只看到了謝家大爺的屍體,沒有看到老侯爺和雲珩的屍體。」
「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鋪子里去北邊販皮貨的夥計,他們在那邊聽到一個傳言,說是當年北征軍並沒有死絕,而是有一小隊人進了北邊沙漠。」
蘇夫人猛地抓緊趙雲峰的手,「你說你弟弟……他沒有死……而是……」
趙雲峰沖蘇夫人噓了一聲,「娘,北征的案子查了又查,牽扯甚廣,咱們自己知道就行,別往外說,不然只怕害了弟弟他們。」
「可……可這也不能說明你弟弟就還活着。」
「弟弟聰明,功夫還好,我想別人能活下來,他定也能。」
但其實,弟弟是死是活,她真說不準,但母親聽到這些,心裏存着希望,便不會太傷心。
「娘,只要弟弟還活着,不管是十年二十年還是更久,他一定會回來的,您要等着他。」
蘇夫人聽到這話,像是一顆乾涸的樹苗灌進了水分,立即就支棱起來,「我等,我一定等到他回來。」

第一百一十八章終究負了他
從侍郎府出來,趙雲峰往前栽了一跤,虧得謹煙眼疾手快的扶住。而這時,謹煙才發現趙雲峰額頭一層細密的汗,臉色青白,手心冰涼。
「您這是又發作了吧?」
「先上車,別讓徐管家發現。」
謹煙心疼不已,忙扶着她上了馬車,並吩咐車夫:「快去曲大夫那兒。」
等到車簾放下,趙雲峰才露出痛苦之色,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沒讓母親發覺。
來到醫堂,曲墨染忙喂趙雲峰吃了一顆參丸,又用銀針逼出一些體內的寒氣。
「現在感覺怎麼樣?」
趙雲峰緩了口氣,「好多了。」
聽趙雲峰這麼說,曲墨染眉頭依舊擰得很緊,「我給你的那些九香丹,你怎麼服用的?」
「先時三日一粒,之後隔日一粒,再一日一粒,最近一日兩粒了。」曲墨染給她的時候交代,覺得身體發寒了就吃一粒,不要硬撐着。
曲墨染嘆了口氣,「這九香丹於你來說是葯也是毒,若非沒有辦法,我是決計不讓你服用的。」
「我知道。」
「你就真的不後悔?」
「從未。」趙雲峰握住曲墨染的手,微微一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你也別為我難過。」
已經活過一世,生死早就看開了。
「你倒寬慰我了,可你自己呢,不覺得遺憾?」
「遺憾有很多。「
「比如呢?」
「我想陪着孩子慢慢長大,我想領略四時風景,我想不辜負每一段年華,我想有棟山裡的小房子,我想好好愛一個人,他也一定要愛我。」
現在想想,她似乎羨慕的是謝子安和麗娘上一世的生活,羨慕他們的愛情。也因為這份羨慕,她才更恨他們吧。
說完後,趙雲峰長嘆一口氣,「可惜,我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了。」
啪的一聲!
外面有人!
曲墨染忙起身出去,但見陸長安彎腰從地上撿起荷包。
「陸世子,你……你怎麼來後堂了?」
陸長安忙收斂心神,但腦子仍有些亂,「我……我來買葯……曲老先生……他……當歸片……」
陸長安口中的曲老先生是醫堂的另一位大夫,算是曲墨染徒孫了,不過是個年逾七十的老頭。
曲墨染捋了捋才明白陸長安話里的意思,「他是想問昨天送來的那包當歸片在哪兒是吧?」
「是。」
「您稍等,我去取。」說著,曲墨染進廂房了。
趙雲峰出來,正見陸長安望着這邊,眼神複雜,帶着明顯的傷痛。而見到她出來,他忙收斂神色,只是慌亂之下,實在不自然。
「陸世子,許久不見。」
「三夫人,許久不見。」
「你這是?」
「哦,一位老嫗……她病了……我認識她……我……」他話說的太亂了,自己把自己都搞糊塗了,可越急就越說不清。
「剛才我們在屋裡說的話,你聽到了吧。」
陸長安長呼一口氣,「是,但……但我真不是有意偷聽的。」
這時曲墨染拿來了當歸片,遞給陸長安後,問趙雲峰要不要再多躺會兒。
「不了,我和陸世子一起走走。」
曲墨染點頭,「我回頭再給你送一些九香丸過去。」
「好。」
狹窄的長巷裡,一路鋪滿了金黃的樹葉,陸長安和趙雲峰走在前,謹煙和丹青走在後面。
「哪家的老嫗病了,要你們世子親自去買葯?」謹煙問丹青。
提起這事,丹青忍不住要嘆氣,「前幾日,一位老婦人報官,說自家三十來歲的兒子不見了。一個成年人,又不是孩子,怎麼會丟了,當時官府並沒有重視。而就在昨日,城郊發現一具男屍,讓老婦人來認,竟真是她兒子。這老婦人受不了打擊,當場就暈過去了。我家世子見老人可憐,找了醫堂的曲老先生治病,又把她送回家裡。知她家裡沒其他人了,世子不放心,這不趁着衙門沒事,又過來看望,順便給她拿葯。」
「你家世子心眼真好。」
「哎,這一個月好幾次了,他那點俸祿都給孤寡老幼了。這虧得沒有娶世子妃,不然得跟着一起餓肚子。」
丹青聲音不大,但足夠走在前面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趙雲峰捂嘴輕笑,陸長安忍不住回頭瞪了丹青一眼。
「他亂說的,我俸祿雖然不多,但也不至於餓肚子。」
「是。」
「你不信?」
「信,只是看世子好像瘦了。」
陸長安忙解釋:「我常東奔西跑,到處查案子,並非是餓的,我……」
見趙雲峰笑得眉眼都彎起來了,陸長安這才恍然,她是故意逗他的。
陸長安不自覺的跟着笑了起來,但笑着笑着,又突然笑不起來了。
「你生病了?」
趙雲峰笑容斂了斂,「嗯。」
「治不好?」
「不能治,會傷到腹中孩子。」
陸長安看向趙雲峰的肚子,察覺到失禮,趕忙移開視線。
「天南地北的名醫很多,如果三夫人信我,我可以為你請來。」
「曲墨染的醫術何等了得,你是知道的,她都沒辦法。」
「……」
趙雲峰看向陸長安,燦然一笑:「世子不知,其實我已經賺了。」
「怎麼是賺了?」
「我啊,我多活了許久,辦成很多事,老天爺已經待我極好了。」
試問這世上,誰還有她這種機遇呢。
見趙雲峰能這般坦然面對生死,未有一絲惶恐和抱怨,陸長安觸動極大。
「在下不及三夫人之境界,剛聽到時只覺頭頂的天都裂了一條縫。」
趙雲峰微怔,「世子……」
陸長安停下腳步,轉身向趙雲峰彎腰賠禮,「在下唐突了。」
風過,誰家的楓樹吹落一片紅葉,紅的刺目,紅的驚心。
「世子,這一世,我盛不了你的情了。」說著,趙雲峰也賠了個大禮。
終究,還是她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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