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淵的視線在容雪身上頓了頓，斟酌片刻，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那你自己回去。」
「嗯。」她點頭。
顧明淵這會兒是格外提防着司母，「你最好晚點回去，不然我媽會發現我不在，會調查我去了哪，不能讓她知道我跟溫湉一塊，她最近恨她恨之入骨。」
當然，他也不會讓容雪白白在外頭干坐着，說：「我給你算錢。」
容雪說：「我等一個小時，你給我一萬。」
顧明淵也體驗過一段時間沒錢的生活，一萬塊一個小時不是小數目了，但他急着去找溫湉，就沒有糾結：「行。」
燒烤店的老闆帶着烤好的茄子從後廚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容雪一個人坐着，對面的位置已經空了。
「男朋友幹什麼去啦？」老闆說，「大晚上的丟下你一個人走了，這個男人不靠譜。」
容雪笑了笑，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老闆便以為她是在追求男方，男人沒同意。他有點同情她，便拎了一瓶啤酒過來：「這個就當我請你的，吃燒烤不喝點酒沒意思的。」
容雪道了聲謝，老闆擺擺手說沒事，「你點的量多，四百了，送你一瓶酒也沒什麼。」
量確實多，她根本吃不了多少，容雪問宋英芝吃不吃燒烤，給她打包。
那邊沒回，不過顧明淵的消息進來了，叫她先別走，說等會兒空了就來接她。
容雪說好，收起手機。又撞上兩個學生，她就叫了他們一起，她年紀不算大，跟他們聊天也還算自在。
一個小時以後，學生說要走了，只是離開以後，又折返回來，手裡捧着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花，說：「老師，聽說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這是今天容雪收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生日禮物，她是真的有些受寵若驚：「謝謝。」
「老師，我們都，挺喜歡你的。」其中一個學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容雪忍不住彎了嘴角，在他們再次離開時，揮手跟他們道別。
她結完賬，就在店裡坐着，然後拍那束玫瑰花的照片，萬一挑出一張，發了朋友圈。
同校的老師在下面留言：男朋友送的？
她頓了一下，回：不是，是我的學生們送的。
.
時間一折騰，轉眼到了晚上十一點，容雪還沒有等到顧明淵。
她微信消息發過去：大概幾點過來？
顧明淵隔了很久回她：十二點吧。
容雪只好繼續等，等到店裡的客人越來越少，老闆過來問她：「還不走？」
「等朋友。」她笑了笑，揚揚手機，「朋友有點事，要晚一點過來。」
這會兒其實已經稍微超過十二點一些了，容雪去問顧明淵：你到底還來不來了？
那邊的人像是死了一樣，到兩點都沒回。
老闆看她蹙着眉，說：「你朋友，恐怕是不會過來咯？」
「嗯。」她勉強朝他笑了笑，點點頭，「我也覺得。」
老闆嘆口氣，覺得小姑娘這麼等着也不容易，說：「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姑娘打車也不安全，你家住哪，要是順路，我送你回去。要是不順路，我也送你，不過你要付點車費可以嗎？」
容雪說：「當然可以，謝謝你。」
她在十二點以後繼續等了兩個小時就是因為，大晚上不太敢打車。這段時間網約車出事的消息很多，如果不是顧明淵信誓旦旦的說要來接她，她很早就走了。
燒烤店老闆的幫忙，就是救她於水火。
容雪上車的時候，把那束玫瑰花也帶上了。
她坐在後排位置刷了會兒朋友圈，不少人給她那束花點了贊，在看到點贊的人裏面有溫湉，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進去看了看。
在她意料之中，溫湉發了朋友圈。
她看了電影，去了情侶餐廳，還去蹦了迪。一張張照片，雖然只有她自己，但很顯然這些都由顧明淵陪着，他充當了她的攝影師。
配字是：想跟一個人過這樣的生活到天荒地老。
容雪不知道顧明淵還記不記得有她這個人，生日當天，在燒烤店，孤零零的坐了五六個小時。
怎麼可能還記得？他早就樂不思蜀了。
不過還好，容雪能賺個小几萬。
最後她跟老闆加了好友，轉了兩百塊錢給他。老闆說多了，又退還給她一百。
到家已經很晚了，容雪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睡著了，凌晨六點的時候她被手機震醒，是顧明淵的消息，她沒理，翻了個身繼續睡。
等到再次醒來，她才點進去看顧明淵的消息：回家沒？
容雪給他打了電話，開口就是：「結賬。」
顧明淵說：「幾點回來的？」
「現在。」「燒烤店一般兩三點就關門了。」
容雪沉默了一會兒，說：「顧明淵。」
「嗯？」
她說：「以後做不到的事，別隨意開口行不行？」
她好說話，但是不代表她不會生氣。

022
顧明淵皺眉道：「你昨天朋友圈不是發了玫瑰花，我以為人家肯定會送你回去。」
容雪沒說話，如果她有人來接，會不跟他說一聲？而且她朋友圈發的很早，他說來接她，明明也在那條朋友圈之後。
他不過就是心安理得的覺得，他沒有管他的義務，約會興頭上拋開她不管也沒什麼。
容雪很疲倦，懶得跟他爭，只說：「你把錢給我算到早上六點。」
那邊不知道是心虛還是什麼，沒有跟她討價還價，把錢轉到了她的賬戶。
容雪就不理會顧明淵了，他那邊同樣也沒有再跟她說什麼閑話。
沒一會兒，宋英芝喊她下樓吃早飯。容雪洗漱完下去的時候，宋英芝正滿帶笑意的盯着那束玫瑰花看，愛不釋手：「顧明淵選的這花好看。」
容雪收了錢的，也就沒開口解釋。
「昨天你們幹什麼去了？」宋英芝湊到她面前問。
容雪想起溫湉的朋友圈，說：「看了電影，去了情侶餐廳。」
宋英芝挺滿意，哼着小曲，過了片刻，說：「哦，對了，你司阿姨，想把溫湉給弄出國。」又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你可別辜負你司阿姨對你的期望。」
她沒吭聲，在想該不該把這事告訴顧明淵，換點錢。
不過很快她就沒有了餘地，她的姑父宋橫山回來了。
她從學校回來，一跨進家門，就看見他轉頭朝自己看來，眼神裏面帶着肆無忌憚的打量，笑眯眯的說：「南初回來了啊。」
容雪點點頭，卻渾身冰冷。
宋橫山是個魔鬼，她滿腦子回到那一年，他溜進她的房間欲圖不軌，而她最後從陽台上翻了出去逃走了，然後對外頭說，宋橫山把她給趕出來了。
其實不是，是他不想當人，他是一個畜.生。
容雪那時還小，無依無靠，甚至還得依附他過活，根本沒有辦法揭發他。她也不敢說，怕他倒打一耙，說成是她引.誘在先，怕到時候連宋英芝都不護着她了。
後來因為顧明淵跟她在一起，宋橫山就收斂了。
哪怕他現在只敢用這種眼神看她，她也覺得噁心。
大夏天的，容雪手腳冰冷，回到關上門以後抱住自己，在地上蹲了好一會兒。然後她幾乎是立刻做了決定，她要搬出去。
容雪在宋家，是沒有撈到什麼錢的，她很需要錢，因為她有一個隨時都會垮的身體。
她幾乎是當機立斷的給顧明淵打了電話。
可惜他聽完司母要把溫湉送出國的事情以後，半點反應都沒有：「我早聽說了。」
這就算是一個廢了的消息，半點價值都沒有。容雪有些艱難的開口：「我可以繼續給你們打掩護。」
「犯不着。」顧明淵拒絕的乾脆，「你跟我越親近，我媽恐怕越想把溫湉弄走。我花這個冤枉錢幹什麼？」
容雪的腦子幾乎是立刻轉過彎來，「如果我跟別人在一起了，司阿姨不用再替我着想，是不是反而不會再逼着溫湉了？」
「這倒是有可能。」那邊語氣捉摸不定，「你想幹什麼？」
容雪說：「那就麻煩你，去給我找一個男人。」
說出口的話絲毫不拖泥帶水。
顧明淵那邊卻沉默下來，半天都沒點反應。

023
半天沒等到回應，容雪有些許不太確定的說：「你覺得這個辦法行不行？」
「行啊，沒有什麼不行的，挺好的主意，你來我這邊談。」他漫不經心的說。
顧明淵住的是前不久她搬出來的那套房，房子裏面還有許多屬於新任女主人溫湉的東西。
容雪進去的時候溫湉不在，家裡就他一個人在，剛剛洗完澡，上身沒穿，下面穿着一條薄薄的睡褲。他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進來，掃了她一眼，便飛速的進了房間。
但他太有本錢了。
饒是他動作再快，容雪也還是看到了他那的輪廓。
兩分鐘後，顧明淵換好衣服從房間里出來，語氣不善：「進來怎麼不敲門？」
「你門沒鎖。」她說，「我以為你是特地給我留了門。」
「留門」二字，用在他剛剛洗完澡，並且穿着不合適的情況下，有那麼幾分偷.情男女的味道。顧明淵挑了挑眉，她察覺到自己說的話不太得體後，當作無事發生的轉移了話題：「我的提議你怎麼想的？」
「你想找個什麼樣的？」他反問。
演戲而已，不用挑剔，容雪說：「都可以。」
顧明淵就去打了通電話，回來時問她要什麼條件。最後定的是一個月六萬，最後他媽要是能接受溫湉，就再送她一套房。
在這個城市，容雪自己是買不起房的。房子當然也沒有那麼重要，她只是很需要錢，房子正好值錢。
「人我替你物色了幾個，到時候你自己挑。」顧明淵轉身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容雪說行。
顧明淵看也不看她：「你姑姑看重條件，怕她到時候成為阻礙，給你找的條件都不錯，就是沒那麼好看。」
頓了頓，說，「你也清楚，大部分人，躲着你都來不及。」
這聽着讓人不太舒服，但是是實打實的實話，她垂眸沒什麼語氣的應着：「嗯，臉不好看沒事。」
十幾分鐘後，幾個男人來到了這裡。
容雪都認識，他們無一不是有頭有臉的，只是長相何止是顧明淵說的不好看，幾乎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她也算是有些了解，這些人本事都不差，就是在長相上稍微吃點虧，才會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心儀的對象。畢竟門當戶對的人裏面，人家姑娘沒必要找個臉不好看的。
蘇志軍開口道：「顧明淵，今天把我們幾個叫過來做什麼？」
顧明淵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樣子：「介紹女朋友要不要？」
幾個人瞪眼，這裡坐着的女人只有一個容雪，哪裡有女人可以介紹？
顧明淵回頭去看容雪：「你挑哪個？」
沒想到介紹的居然就是容雪，大夥躍躍欲試起來，挺希望被選。
畢竟家庭條件好的和長得美的他們是沒法子同時得到，錢他們有，找個好看的再合適不過。顧越一類家裡可能不太看得上容雪，而他們就沒那麼挑剔了，而且容雪的性格在圈子裏面還是出了名的好。
這一行人當中，容雪最了解的，也就只有蘇志軍，雖然也不好看，但是人高馬大的，比起極瘦和極矮的，要好很多。她幾乎沒什麼猶豫的指了指他，對顧明淵道：「我選蘇總行不行？」
顧明淵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把剩下的給打發走了。
蘇志軍當然沒覺得事情有這麼簡單，他跟徐斯言關係好，也就想歪了：「宋小姐，你想跟我打聽斯言的事？我就知道他分手了。」
容雪愣了愣，沒想到他居然會聯想到那麼久遠的人物身上。
徐斯言這號人，具體臉長什麼樣，她其實已經有些忘了，只記得他對她永遠很疏離，每次都用一樣的話術來拒絕她。
他從來只有一句：「容雪，別白費力氣了，我家裡是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她只對他笑，卻沒聽進去。她那會兒還不相信二十一世紀了，談戀愛還得門當戶對。
他偶爾也會皺起眉，冷着臉說：「容雪，女孩子自重一點。」
好像這樣子一直糾纏了好幾年。
蘇志軍回憶了片刻，說：「他好像一直不太喜歡他未婚妻，一年前說什麼都要分手，女方後面也就同意了。」
容雪說：「他就這樣的，對女人永遠都不上心。」
蘇志軍點點頭：「也就對你，稍微親近一點。你大二跑abc ，跑完昏倒了，還是他背你去的醫務室。」
容雪笑了笑：「不是親近，他是班長，不能丟下我不管的。」
蘇志軍想反駁，不是這樣的，如果只是這樣，徐斯言為什麼要在醫務室裏面親她呢。如果一次是意外，大四畢業晚會上，他又親了一次爛醉如泥的她，又怎麼解釋呢？
那一次，非常的狗血。
正好被被顧明淵撞見了。

024
顧明淵那會兒，是容雪的男朋友。
顧明淵當時面無表情的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才很淺的笑了笑，風輕雲淡的對徐斯言說：「表哥喜歡她啊，但是怎麼辦呢，我們天天上.床。」
徐斯言沉默了很久，說：「不，我跟你一樣，不是喜歡她。」
想到這兒，蘇志軍的視線朝顧明淵看去，他並沒有關注他們的聊天，在低頭刷手機。
他想起來了，他交了個新的小女朋友，這會兒顯然是在陪小女朋友聊天哩。
蘇志軍到現在都沒搞懂，徐斯言跟顧明淵這兩兄弟是啥心理，都不喜歡容雪，但偏偏一個偷親她，一個跟她談了兩年。
他唯一覺得解釋得通的，就是男性之間的勝負欲，容雪一開始追的徐斯言，最後卻跟了顧明淵，徐斯言心裏不舒服。而顧明淵是一向喜歡跟自己這個到哪都被誇的表哥爭東西的。
而容雪是出了名的長得好，正好被他們當成爭奪的一樣「玩具」了。
蘇志軍覺得她挺慘的，如果不是因為跟顧明淵在一起的那兩年太轟動了，也不至於到現在被圈子裡的長輩們當狐狸精一樣防着。
就前一段時間，顧越稍稍示了個好，家裡就是雞飛狗跳的。
要是沒那一段過往，憑她的性格，其實還是能嫁一個好人家的。
但是現實就是這樣，好姑娘往往到頭來，都會一頭栽在玩咖身上。而玩咖只會在到了年紀以後，在更加年輕的女孩兒身上收心，無一例外。
.
容雪很快給他倒了杯茶，講了她要找個「男朋友」事情的緣由。
提到顧明淵給她開錢時，蘇志軍有些好奇的問：「宋小姐，你很缺錢啊？可以問問原因嗎？」
容雪表示自己確實很缺錢，除開身體原因，還有一個不能對外人道的秘密，她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不方便說。」
蘇志軍表示理解，誰活着還沒點秘密呢？
倒是顧明淵聽到這話，偏頭瞥了她一眼，不過視線很快又移回到了手機上。
蘇志軍聽完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表示願意配合容雪演這場戲。
一來顧明淵跟容雪都是他朋友，朋友有求，兩肋插刀在所不惜，二來他這個人出其的具有正義感，顧明淵跟小女朋友既然相愛，他就不忍心他們再上演一出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慘劇，希望他們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能幫得上他們的，他盡量都幫。
顧明淵為了表示感謝，晚上請他在「夜喜」吃飯。
蘇志軍是個話癆，整個人一副接地氣的狀態，容雪跟他聊天很輕鬆，整個人的狀態也逐漸放鬆下來。
顧明淵坐在他倆對面，一句話都沒插。
一直到中途，蘇志軍去上洗手間。
顧明淵才抬頭掃了她一眼，不緊不慢道：「你倒是不排斥他。」
容雪沉默，其實如果有機會，蘇志軍也不是不可以，她現在是真的不在意長相的，好看的玫瑰帶刺，她已經體驗過兩回了，結果都是遍體鱗傷。
顧明淵扯了扯嘴角，「加油，努努力，指不定假戲真做，就能嫁進蘇家了。」
容雪無視他的語氣，安安靜靜的坐着，看手機里顧澤元給她發的消息，然後給他回復。回著回著，就收到了六萬塊的到賬通知。
她對顧明淵說：「謝謝。」
這個月的工資。
他半點反應都沒有，不知道剛剛是不是收到什麼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