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難掩署》[夏難掩署] - 第10章

夕陽的最後一絲光輝淹沒於地平線。
夜幕像張大網,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
車裡靜悄悄的。
我縮在副駕駛,一聲不吭。
「連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了?」
秦苛坐在駕駛座,語氣帶着一股子嘲諷。
「我會儘快離開,只要拿到錢。」
秦苛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嗤笑。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變。」
一張支票輕飄飄落在我大腿上,是空白的,還沒有填。
見我發愣,秦苛冷冷地說:
「現在你拿到了,不走難道還指望我再坐一趟過山車,給你當猴耍?」
當初,我曾經跟他說過,只要他上過山車,我就不分手。
恐高症的他,咬牙就上了。
而我轉身就走。
秦苛這些年,頻頻向海外拓展商業版圖。
手段狠辣。
一副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挖出來的樣子。
後來,他突然罷手。
身邊出現了一個女人。
秦苛把她保護得很好,所有的照片和緋聞都處理得一乾二淨。
至今,無人知道那個人是誰。
直到我看到何嫻君,就明白了。
那個人就是何嫻君。
我抿了抿唇,「秦先生,您誤會了,我只想拿拍賣會上應得的錢——」
「有區別嗎?」他用食指輕輕敲着方向盤,「你簽下自願放棄協議書,這筆錢,我雙倍給你。明天就可以離開。」
話說到這份上,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應該是怕何嫻君誤會,迫不及待地趕我走。
雙倍的價格,足夠我交差了。
「謝謝您。」
我訂了第二天返回歐洲的機票,回到酒店收拾東西。
電視里,正在播秦苛的花邊新聞。
何嫻君的身份首次被揭露,媒體批語:天作之合。閨蜜在電話里問:「那可是你給自己設計的結婚項鏈,就這麼放棄了?」
「秦苛挺喜歡她的。項鏈而已,誰戴都一樣。」
「就當……」我從行李里抬起頭,輕輕呼了口氣,「祝他們百年好合吧。我又不是只有一件作品,聯絡其他客戶就好……」
她聽得出我情緒不高,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當年我初到歐洲,窮困潦倒,靠這條項鏈的設計圖,敲開了師父的大門。
時隔多年,這份念想,以這種形式,重返故土,其實是我對過去的一個交代。
「阿願,其實……像他們這種上層社會的人,有緣無分也是一種幸運。你是走過來的,碰得頭破血流,應該知道。」
「哈哈,不會的。」我埋頭繼續疊着衣服,自娛自樂,「年輕的時候有情飲水飽,其實人現實點,才活得更好……」
篤篤……
有人在敲門。
閨蜜問:「這麼晚了,誰啊?」
我從地上站起來,「我叫了客房服務。」
打開門。
卻是秦苛。
他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單手抵在門框,投下一片陰影。
「你怎麼來了?」
我作勢關門,卻被他一把攔住。
「我不能來?」
秦苛斂着眉目,冷峻的臉上透着一股醉意。
一絲不苟的領帶也鬆了些。
聽見我的聲音,微微抬起眼皮,深邃的五官在燈光和暗影的交替中,格外迷人。
「不是,我們之間,錢貨兩訖了……」
「錢貨兩訖?」
秦苛聲音因為醉酒,染了些含糊的懶散勁兒。
他低頭,嗤笑一聲,「去你的錢貨兩訖。」
我緊緊攥着門把手,滯澀道,「你醉了,我聯繫你的秘書——」
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腕,手勁極大。
「老子再坐一遍過山車,你能不能留下?」
這句話突兀。
我瞬間愣在那裡。
掌心的溫度幾乎要燒起來。
我抽了抽手腕,沒抽動,嘆了口氣。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秦苛。」
我沒意識到,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打戰。
秦苛抬眼,暗沉的眸光盯着我,略顯粗暴地扯掉了自己的領帶。
露出白皙的脖頸下,兩痕鎖骨。
「那就用成年人的方式。」
他帶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語氣生硬:
「把我睡了。」
「黎願,你睡我,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掌心之下傳來蓬勃有力的心跳,我彷彿被燙到似的,用力往回抽。
「秦苛,會被人看見的……」
秦苛不依,「看見也是丟我的人。」
突然,走廊的拐角處傳來腳步聲。
我愣怔之下,沒守住,被他鑽了空子。
咔嗒。
門合上了。
玄關閉着燈,秦苛將我抵在牆上。
黑夜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隱秘交融。
我們誰都沒有先說話。
久別重逢後,彼此的觸碰,陌生又熟悉。
他慢慢向我靠近,在唇即將貼上我的那一刻,我倏然扭過頭。
唇瓣擦過臉頰,心跳驟然加快。
秦苛一頓,額頭抵在牆壁上,深吸一口氣,聲音發啞。
「離我遠些,不動你。」
我倉皇地與他四目相對,看他眼神已經恢復清明。
風從窗逢擠入室內,吹散了若有若無的曖昧。
擋住我的胳膊驟然放開,我重獲自由,從他的禁錮里逃離。
秦苛始終停在原地,閉上了眼。
興許是酒醒了一些,恢復了理智,他又變成了那副高冷樣子。
我低着頭,匆忙把散亂的衣服收進行李箱,掩飾自己的慌亂。
只聽他輕輕開口,「支票,作廢了。」
我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抬起頭茫然回望着秦苛。
他站在黑暗中,「公司出了點問題,支票用不了了。抱歉。」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多餘的表情。
所以我也拿不準,他是不是在說謊。
「那……」
「機票取消一下,損失的錢我補給你。」
我默默把衣服放回床上,站起來,「好。」
對話結束,我仍然盯着他。
秦苛挑眉,「想讓我走?」
「嗯。」
「現在不行。」
他慢悠悠道,「我被人盯上了,門外的攝影師巴不得拍到我的花邊新聞。黎願,你應該也不想明天跟我一起上電視吧?」
可是我真的很困了。
我坐在床邊,靜等他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苛一直站在門口,沒有動作。
睡意漸漸將我吞噬。
最後頭一歪,倒在軟枕上。
伴隨着最後一絲意識抽離,我隱約聽到一句:「晚安。」

4
其實我的睡眠一向很淺。
清晨的第一縷光照在我的眼皮上,我動了動胳膊,卻觸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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