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初夏岑暮遲》[於初夏岑暮遲] - 第3章(2)
的上位者,打小俾睨慣了,容不得旁人放肆。
真是狗脾氣。
於初夏心下腹誹,嘴上卻繞過話題。
她指着那日自員外夫人身上取出來的黑青妖氣問道:「這黑氣白日里還與妖氣分庭抗禮,眼下卻幾乎將青色吞噬。看來神秘人便是以此操控小妖,也難怪畫皮妖吸食完精氣還骨瘦如柴。」
不知為何,岑暮遲對黑氣生出一股厭惡感,抗拒地往後退了退。
二人一時大眼瞪小眼,在彼此眸中見到三個字:要查嗎?
於初夏有些猶豫。
按理說,凡間有異象,庇佑一方的主仙自會察覺。再不濟,還有逢亂必出的仙門。
如今城中一派繁榮景象,又聽聞大國師師從息塵道尊,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想來那人手段極為高明。
見她猶豫,岑暮遲道:「你若實在怕,便化出原形躲起來。」
「我不是怕……」
兩人僵持一會兒,於初夏鬆口:「你若實在想去,那便約法三章。」
岑暮遲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第一,大難臨頭不得自己躲進玉符。
第二,便是不拿我當主人,也該將我視作同伴,不得對我使用咒術。
第三,日後想到了再補充罷。」
「好。」岑暮遲敷衍地應了聲,催促道,「動身吧。」
正欲躺下歇息,是以腰正懸在半空的於初夏:「……」
拉磨的驢尚且還能歇歇,怎麼她一天到晚奔波個不停?
岑暮遲面露嫌棄:「你我本就不必進食就寢,莫要憊懶。」
「誰憊懶了。」於初夏小聲辯駁道:「不必和無法,可有天壤之別。再者說,便是不忙活這些事,我也有旁的要事……」
岑暮遲懶得聽她碎碎念,當即彎身,如提拉稚童那般,兩手嵌住她的胳膊往上提,將人輕易撈下榻來。
於初夏不滿地掙了掙。
他卻只鬆開左手,另一隻,仍牢牢握住於初夏上臂,生怕一不留神人又躺回去。
男子的手掌很是寬厚,還發著熱,與面上的冷峻迥然不同。隔着薄衫,溫度嚴絲密合地貼上她的肌膚,是一種不曾體會過的觸感。
岑暮遲似也意識到了,手上力氣漸松,好似摸着什麼金貴物件,半分力氣也不敢用。
該死的沉默!
於初夏假意抬手去撩額發,二人頓時分開。岑暮遲不自在地四下張望,繃著嗓子道:「我在門外等你。」
「……」
繡鞋一蹬便好,何須一前一後地出去。
夜已深,外頭伸手不見五指,於他二人卻是極好的屏障。
否則,旁人怕是要瞧見兩張羞如紅蝦的臉。
於初夏發現,岑暮遲不僅是狗脾氣,鼻子也十分靈。就這樣聞着味兒一直走,最終停在了皇城的玄武門。
她起手捏訣,雙瞳化為冰藍色,果真見上空懸着一團流動的灰霧。
「奇怪,有天子龍氣坐鎮,仙族來了也不便硬闖,這邪祟怎麼就能混進去?」
岑暮遲額間又浮現一道火紋,卻比上回要精純許多。他用意識探了探,答道:「應該有東西壓制龍氣。」
為仙者,受天道制約,不便闖入干涉天子居所。
為魂者,受龍氣壓制,不一小心便要灰飛煙滅。
是以於初夏的兩重身份,皆不適合夜探皇宮。岑暮遲倒不受限制,只可惜無法獨自行動。
兩人斟酌一番,達成共識,決定從長計議。
來時走得急,如今得閑,才發覺今夜是上弦月,彎彎一輪掛在天上,皎潔明亮。
於初夏提議悠悠走回去,順道查查神秘人是否在宮外還設有據點。
行過兩條長街,因是夜深,窗扉緊閉,靜得只餘二人呼吸聲。
她思忖着尋些話題,卻見遠處來了一隊人馬。皆身着絳紅色飛魚服,頭戴紗帽,想來是夜間巡邏的皇城守衛。
岑暮遲下意識將她護在身側,二人與馬匹擦肩而過。
不料有人勒馬掉頭,喊道:「姑娘——」
這聲音甚是耳熟,於初夏應聲回頭,見有過一面之緣的昭王爺正騎在高馬之上,嘴角噙着溫和笑意。
「想不到這麼快又遇見姑娘。」
昭王氣色好大,比先前的溫潤模樣多了幾分帝王家的銳氣,他翻身下馬,朝一旁的岑暮遲頷首示意。
「原來是王爺。」於初夏道,「你這官袍也是紅的,是以方才沒辨出。」
「不知城東一行,姑娘可有收穫?」
提及此事,於初夏對他觀感愈佳,又思及黑氣,便徑直問:「皇宮之中,可有異象?」
聞言,昭王略作思忖,誠實地搖搖頭。
於初夏瞭然,仍是道了謝。
岑暮遲卻不知吃錯了什麼葯,不無火氣地說:「他既是王爺,怎會輕易同你推心置腹。」
可於初夏辨人並非靠的直覺,而是她百年來日日對鏡琢磨,久而久之,眼力自然刁鑽。
方才昭王爺瞳孔不曾變化,語氣亦是稀鬆平常,極大可能沒有撒謊。
好在昭王性子溫和,心無芥蒂地解釋道:「實不相瞞,本王去年領兵出塞,不日前剛回到仙京,是以宮中之事一概不知。不過,本王有一老友,官拜首輔,成日出入皇宮,或許他知道些什麼。」
「不知王爺可方便引薦?」
「那是自然。」
於是三人身披月色來到城北季府。
首輔乃是權臣,可府邸並不大。梅雨時分浸壞的白牆,也不見修繕,任由青黑霉跡滲下。
如此清廉,興許是位好官。
在書房等了約莫一刻鐘,年輕首輔虛披外袍趕了過來。應是睡夢中遭人叫醒,眼尾泛紅,活像一隻無害的小兔。
然一眼,於初夏便看出他,應當說是她,這位季首輔乃是女子。
於初夏略感意外:「你們建榮朝,女子也能做官?」
若仔細聽,她語中讚揚之意遠遠高於訝異。
不料首輔臉色大變,一掃先前的脆弱模樣,轉身抽出紫檀博古架上的軟劍,欲殺於初夏滅口。
岑暮遲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移至於初夏身前,將人牢牢護在身後。他胸口亮起奇異藍光,輕易將劍身吞噬至無物。
此刻妖力佔了上風,他周身傾瀉出肅殺之氣,漆黑的瞳中泛起光點,微微倒吊,恍似迎戰狀態的凶獸。
於初夏因在身後,不知岑暮遲的變化,只極快地扯了扯他袖口,低聲道:「他們皆是凡人,不可殺。」
昭王雖為武將,終究是凡人。他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住,緊接着便反應過來,卻已被岑暮遲一行的神秘力量所化解。
而季顯因着頗得聖寵,諸多重要場合俱少不了她,是以旁觀過多次大國師所謂的仙法。慢慢從驚奇不已到習以為常,此刻也勉強能維持住面上淡定。
四人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昭王側過身,安撫地拍拍季顯,轉頭同於初夏道:「難怪那日姑娘能輕易傷了劉統領,叫一個八尺壯漢卧床躺了半月有餘。」
提及他人糗事,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暫被擱下。
季顯似是也認得劉統領,一時沒繃住,背過身笑得前仰後合。
於初夏:「……」
她下手有那麼重嗎?興許是劉統領身子骨太弱吧。
因着心虛,她故意躲開岑暮遲詢問的眼神,拉着季顯說話。
「我二人乃是修士,下山歷練時途徑仙京。你放心,我們只在意城中異象,不會幹涉凡人生死,亦不會將你的事情透露出去。」
力量懸殊,也由不得季顯不信。她很快權衡利弊,面上堆起和煦的笑:「我該如何幫你們?」
與聰明人相交果真是爽快。
於初夏取出琉璃瓶,其中黑氣已經完全吞噬妖氣,正在瓶中跳竄撞擊。
「仙京城中有人用黑氣操縱小妖行惡,所求為財。我們循着它去了玄武門,因着天道限制,不好硬闖,不知首輔大人可否將宮中情形告知一二?」
季顯沉吟片刻,道:「聖上龍體康健,又有大國師護着,想來無恙。我乃外臣,對後宮並不知情,剩下的便是兩位皇子與內侍。」
身為臣子,不便議論皇家,是以季顯頓了頓,面露猶疑。
昭王接話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成日只會貪睡,不像能與虎謀皮之輩。」
斜斜倚在牆邊的岑暮遲忽地出聲:「那大國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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