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妹王珩》[陳春妹王珩] - 第1章(2)

王珩也頗為後悔,他黯然地道:「早知如此,斷不會帶着你們出這趟遠門。」

我笑着安慰他:「馬奶奶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芝安天天死讀書也不行,得出來見見世面。你信不信,有了這幾日的經歷,他定然懂得了人間疾苦,再也不是個小孩子了。」

「話雖如此,但卻苦了你和安芝。」他看起來極為懊惱。

「穿得暖吃得飽有馬車坐,苦啥哩?何況,還有你護着我們。」

「你當真如此想?」

我的話,像山風吹散烏雲一般,不經意間吹散了他眸中的陰鬱,他的眼神里升騰着灼熱的火光,將我心之草原,瞬間燎成漫天的火燒雲。

我紅着臉點頭:「有你在,我踏實。」

「春妹——」

他胸口起伏,低聲喚了我一聲,似是萬般隱忍,壓制着洶湧的情意。

我搶着截斷他的話:「別說,明年春天我就及笄了。」

及笄之後,就可以說親了呢——

我又不是傻子,相處數月,怎能看不出他對我的心思,只是這種事情,還是要得到父母應允才行。

縱是鄉下丫頭,也不能無媒苟合,鄉下丫頭,也是知禮數的。

一路疾行,簡直把屁股顛成了八瓣,終於在第十日,我們到了塔山。

塔山的黑澤林區,住的都是被發配的人,國公府的人便居於此,白日伐木,夜裡睡在木棚里。

到了塔山我才知道,原來,國公府的人很多,興國公的兩個兄弟、四個侄子、一個兒子、六個孫輩和六七個女眷,加在一起,居然有二十多個。

一別四年,我終於又見到了被我視為仙子的少夫人。

她如今着布衣穿草鞋,面容黝黑雙手粗糙,早沒了當初那富貴雍華的模樣。

但心慈則貌美,她看起來,仍然有一種獨有的魅力,令人忍不住與她親近。

親人相聚,自是淚雨霖鈴,少不了一番抱頭痛哭,尤其是少夫人猛然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更是差點當場哭暈厥過去。

「珩哥兒,勞煩你了。」

興國公是個身量高大的男子,他用力拍着王珩的肩膀,雙眼濕潤,語氣中滿是感激與慨嘆。

王珩也很是動容:「世伯言重了,如今三皇子被赦,想必國公府復起也指日可待。您要多保重才是。」

興國公卻搖搖頭:「天恩難測,此話說來還尚早。」

「國公府昔日憐貧濟困、拯溺救危,經此一難,想必日後定能後福在望,如此方不負天道。」

「哈哈哈,你這小子,跟誰學的,竟然這般嘴甜起來。」

王珩一指在一旁忙着從車上卸包袱的我,頗有些心甜地道:「跟她學的。」

「這是——春妹吧。」

早在上次來塔山,王珩就將我家是如何救下馬奶奶祖孫三人的事跟興國公講得一清二楚,沒想到他老人家耳聰目明,雖未見過面,卻一眼就認出了我。

我大大方方地給他施禮:「杜爺爺安好,我馬奶奶時常念叨您,日夜盼着您回家呢。」

「好好好,你馬奶奶身子還安好嗎?」

「好着呢,罵起人來中氣十足,比在國公府時還康健。」

「那就好,那就好。」

提到遠在燕州的老伴兒,興國公一時動情,竟然哽咽住了。

不過,他很快就收起了軟弱之色,深吸一口氣,對我笑着道:「你們全家是我們的恩人,你也是個好孩子,春妹啊,不如我認你做干孫女如何?」

王珩趕忙躬身上前:「世伯不妥,此事還是等日後回京再議吧。」

興國公一愣,瞬間醒悟過來:「哈哈,確實,是老夫心急了。」

我:「……」

這八百個心眼子的公子哥兒,恐怕,他是怕差輩吧!

哭過笑過之後,關起門來,少夫人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春妹——」

一語未盡,她淚落千行,無語凝噎。

我豈能不知她的心意,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少夫人千萬別說那個謝字,難道您忘了,是國公府對我們家施恩在先的?」

少夫人擦擦眼淚:「不過是隨手給些東西而已,不值什麼。」

「您錯了,」我正色道,「那一年若不是您口中那不值什麼的東西,恐怕我們全家得餓死一兩口,我娘和我弟弟也沒命活着。說出來不怕您笑話,那一年啊,我奶就是帶着我去國公府打秋風的,只是沒想到,這一打,還打出一段深厚的緣分來了。」

這一番話,將少夫人逗得破涕而笑。

她點着我的鼻尖道:「你呀你,真真是個水晶心肝的妙人,不知誰日後有福娶了去,想必能福及三代兒孫,自此便興了家呢。」

雖然有銀子打點,但國公府的人在塔山依舊要做重體力活,不過幸好,這裡沒人欺辱他們。

此次,我們帶來了很多書籍和筆墨紙硯,畢竟這裡還有幾個少年郎,雖然如今落難,但日後復起,不能做睜眼瞎。

興國公又是一番感慨,感慨之後,便催着我們儘早回燕州。

「我們這裡一切安好,日後便不要再來了。」

來多了,恐怕惹人嫉恨,平白多生事端。

「世伯說得對,我們明日即回。只是晚輩要多嘴提一句,今年雲州天災,恐怕明春會起瘟疫,您和族中眾人,要提前預防才是。」

興國公臉色一變:「好。」

就這樣,在塔山住了三日之後,我們一行人便又踏上了回程之路。

朝廷反應很快,途經雲州時,發現在官府的帶領下,很多人在忙着賑災和災後重建。

哎,老皇上其實還是不錯的。

回到桃水村,我娘抱着我哭得不成個人樣,馬奶奶摟着芝安和安芝也坐在炕上抹眼淚:「聽到雲州大地動,全家都嚇得要死,你爹還打算租輛馬車帶人找你們去着,幸好,幸好你們都好好的,要不然,家裡人可怎麼活。」

我奶沒搶着人來抱,便纏着王珩問長問短:「砸着沒?嚇着沒?路上遇到歹人沒?塔山那邊的人遭罪沒?」

王珩將這一路上的事詳詳細細地講了一番,然後朝我奶深施一禮:「奶,讓您擔心,是晚輩的不是。」

我奶驚得身子一趔趄,給他新端來的婆婆丁水,好懸沒灑在他身上。

「你、你喊我啥?」

之前不是一直喊的「李伯娘」嗎?

王珩卻故作鎮定,神色不變:,「奶。」

我奶好像琢磨出點不對勁的事兒來,但還沒來得及細問,王珩便又匆匆地走了,全家很快也忙了起來。

因為夏收之後,就是秋收,秋收之後,還有秋種。

庄稼人,一年有三季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真真是能把人給累死。

直到十月份,終於有了空閑,卻又人心惶惶起來,因為王珩聽過往的生意人說,南疆鬧瘟疫了,人傳人,很厲害。

「南疆離得遠着哩,鬧不到咱們桃水村。」

我奶不愛喝秋妹熬的苦藥湯子,每每都想趁人不備,偷偷地倒掉。

秋妹卻霸道又雞賊,我奶不喝,她就堵在門口,不讓她去茅房。

人有三急啊,何況我奶上了年紀,急得多,稍耽擱一會兒,就得換褲子。

她「桃水村小村霸」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無奈,我奶只能捏着鼻子,一天三頓地喝。

「這就對了嘛,這方子是田爺爺家祖傳的,專治瘟疫。我可是跟我大姐姐拿了好多銀子,才買着這些藥材的。」

我奶從茅房出來,聽到此,更來氣了。

「啥玩意啊?花多少銀子啊?」

「柴胡、黃芪、人蔘、半夏、炙甘草、生薑和大棗。田爺爺說了,命比銀子重要,奶你肝氣失調脾胃不合,這銀子得花。

我奶頓時臉煞白,心「撲撲」噴血,忍不住就抄起了燒火棍:「我打死你這個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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