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只攪的施老夫人心如刀絞，一口氣上不上下不下的，故而這些日子連江青韻都冷着，江青韻見施老夫人對她臉色不佳，一時也不願往祖母面前多待，略坐了坐，等人散了就回榴園去。
等苗兒從田氏屋裡出來，又來榴園尋江青韻，見她和婢子們搬着小杌子坐在樹下，兩個小婢子爬着石榴樹采上頭的石榴花，花都收在一個擱針線的小籮筐，江青韻慢條斯理在樹下撕花瓣。
「二妹妹這兒倒是清幽，景緻也很好。」
苗兒緩步上前道，「」比小清湖邊還涼爽些。
見江青韻手上忙碌：「妹妹在做什麼？」
「摘些石榴花，和她們兩個染幾條手絹玩。」
江青韻笑盈盈的向苗兒招手來坐，又吩咐人去端涼茶避暑湯。
苗兒止住她，朝着江青韻眨眨眼，小聲道：「不用了，我現在不吃涼，剛才在母親那喝過茶，不渴。」
江青韻臉上略有些驚訝，輕聲問：「怎麼了？」
苗兒擺擺手，有些羞意：「過幾日請郎中再看看羞死了」江青韻高挑秀眉，長長的哇了一聲，瞥了瞥苗兒的肚子：「嗯哼？」
苗兒攥着帕子，噗嗤一笑：「好妹妹，你別這樣，我心裏還亂着呢，指不定怎麼樣，除了你之外，還沒敢往外說。」
江青韻也很是高興：「若真是好消息，恭喜還來不及呢。」
「也不一定呢。」
苗兒期期艾艾，「唉煩着呢。」
「這有什麼好煩的。」
江青韻道，「是好事呀。」
「原沒料想這樣快。」
苗兒道，「我婆母還常帶着大嫂嫂去菩薩面前拜，大哥大嫂好些年都沒什麼動靜，我一下子這樣，若是引人心頭不快，那真是不好。」
「怕什麼，左右家裡人是喜歡的。」
江青韻牽她進屋，送到軟榻上坐，又要寶月遞靠墊軟枕，「你就這樣陪我說說話。」
苗兒環視屋內陳設，不住點頭：「這可比繡閣好多了，屋內也不悶熱，地方也寬敞，各樣擺設都好看，住得也舒心。」
江青韻微微一笑，要寶月端一碟熱的玫瑰餡糕點來，和苗兒一道沾着白糖用：「你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再好的地方，也是別人家的，又有什麼用。」
倒是有這回事，苗兒常氣悶爹娘借住在施家，總是拘謹，偶爾忍不住和江青韻抱怨一兩句，如今嫁出去了，有了自己的家，倒是想開，笑道：「你想什麼呢，這可不就是你的家呀。」
江青韻輕哼。
苗兒看她神色，也不由得嘆氣：「這兩次來，我見你說話越來越少，以前在老夫人屋裡，數你最能逗老夫人開心，說話最俏皮，如今怎麼都悶悶的，一個兩個都像有心事似的。」
「也沒什麼，我嫁不出去，給大家心頭都添堵了。」
江青韻垂眼道，「難辦着呢。」
苗兒輕輕嘆了聲，牽着她的手：「希望你也能苦盡甘來。」
話不過說幾句，園子外就有人來尋苗兒，老夫人帶病，況家不好在施家多打攪，早早地要回去，江青韻把苗兒送出來，見況學也在，寒暄了兩句，況學領着苗兒轉身要走，又回頭打量了江青韻一眼：「二小姐看着甚好，有人心裏頭也欣慰了，望二小姐身體安康，喜樂圓滿。」
她愣了愣，突然鼻尖一酸，眼眶發熱，點了點頭：「多謝。」
後來楚之墨夜裡再到榴園來，見她一人倚窗看着天上的圓月，亮如玉瓶，照得庭里清清亮亮，兩個小婢女抬着水嘻嘻哈哈往後頭去，他的指尖乍觸到她肩頭，被她不耐煩甩開：「別碰我。」
她語氣極冷，楚之墨不由得輕斂眉頭，收回手，和她站在一處看月色。
「今日怎麼了？
怎麼突然心情這樣糟，誰招惹我們二小姐了。」
他柔聲問。
「人人都招惹我，你更加惹我厭煩。」
她皺眉，回頭把冷眼拋給他，「你常來這，祖母知道嗎？
家裡上上下下知道嗎？
未婚女子的閨閣，就是任由你隨意闖入的嗎？
你既然敢這樣明目張胆過來，何不明目張胆去外頭，跟外面那群人說，你睡了我，你要娶我？」
他盯着她緋紅的臉，怒氣騰騰的眼睛，心頭又酸又顫：「你何必生這樣的氣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麼？
讓你又想起張圓了？」
她一愣，柳眉倒豎，冷聲喚寶月：「寶月，寶月。」
寶月匆匆從庭中過來，江青韻立在廳上，氣勢洶洶又趾高氣揚指着庭下地面，厲聲呵斥寶月：「你給我跪下，自己掌嘴。」
寶月獃獃的：「二小姐我做錯了什麼？」
「我最討厭嚼舌頭的下人。」
江青韻睥睨，冷聲道：「跪下，掌嘴，一回兩回做這種事，是你沒記性，還是我對你太好了？」
兩個小婢子聽見前頭聲響，也慌慌張張的出來探頭探腦，見江青韻橫眉冷對，尖着嗓音呵斥寶月，一時心頭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寶月委委屈屈偷覷了眼楚之墨，萬般不情願跪在地上：「二小姐」「是我惹你生氣，你何苦拿她撒氣。」
楚之墨聲音還柔着。
「我管教自己的婢女，跟你有什麼干係。」
她冷眼甩給他，十分艷色，「你若心疼，領回你見曦園去，多什麼嘴。」
楚之墨收聲，背手不語。
又厲聲對寶月：「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清露明霜左右伺候你？」
寶月何曾想過這飛來橫禍，她也未和楚之墨說什麼，只說瞧着況學和二小姐說了幾句話，回頭二小姐就一直悶坐着，又第一次被江青韻這樣呵斥，心頭委屈，眼巴巴的跪在地上，伸手輕輕抽了個耳光。
「施家沒給你飯吃？
你敷衍什麼？」
江青韻面色極凶，「讓你停下了？」
清脆的巴掌聲一聲聲響在庭中，楚之墨長嘆一口氣，看着齜牙咧嘴的寶月，又看看絨毛炸起的江青韻，不由得苦笑：「不過是多嘴問了她一句，也不是存心打聽，你何苦氣成這樣你若不喜歡，以後再也不這樣。」
又道：「消消氣，彆氣了，把身子氣壞可不好了，我走還不成么近來都不招惹你好不好」江青韻板著臉不說話，楚之墨輕輕一嘆，抬腳往外行去。
寶月還皺眉擠眼地抽着自己的耳光，聽見江青韻冷冷道：「好了，停下吧。」
萬分委屈的住了手，哇地一聲大哭：「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