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喬好像是又有了力氣，不斷的說著:「我活夠了……真的活夠了……」
她不只是活夠了，而是活的太累了。
如果知道她的人生會如此慘淡，她寧願費母那一下徹底的了斷了自己，這樣也就不會再有之後的種種。
顧晨宇緊緊握着林小喬冰涼的手，聲音沙啞而低沉:「是我不好。」
事已至此，他除了道歉再說不出任何話。
此刻他如果表明他對林小喬的感情，恐怕在林小喬看來只是覺得可笑，亦或者她會認為他只是在安慰可憐她。
林小喬重重的舒出一口氣，合上眼不再說話。
從前她巴不得顧晨宇能跟她多說兩句話，她卑微到只要他對她笑一下，她就覺得做什麼都可以。
而現在，她心中除了抗拒便是感嘆。
若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心中的傷害，世界上也就不會有死心二字了。
她對顧晨宇，再沒了期待。「林小喬……」顧晨宇緊握着她的手緩緩鬆開，看着她不願多說什麼的模樣心如刀絞。
整整一夜，顧晨宇都站在病房門口，直到次日一早何思辰來查房，他還像個木樁一樣站在門口。
「你……站了一夜？」何思辰看着顧晨宇下眼瞼的烏青，還有下巴的青渣，直說:「你沒病吧？你不知道你有胃病啊？」
顧晨宇抬起滿是血絲的雙目，嘴角彎着一起嘲諷的弧度:「思辰，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何思辰聞言，頓覺顧晨宇情緒不對，現在更加的奇怪了。
「你在說什麼？」
「你說得對，我欠她的，而且欠她太多了，多到我拿命都還不清了。」
顧晨宇苦笑着，銥驊再無往日的幹練和氣勢。
因為欠林小喬的，他連帶着連同他對林小喬的感情都覺得卑微，他還有什麼資格去告訴林小喬他喜歡她。
不管在誰的記憶力，顧晨宇給林小喬最多的只有傷害。
何思辰看他的表情，半信半疑的問了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顧晨宇聽了這話，一把抓住何思辰的肩膀:「你這話什麼意思？還是說你又瞞了我什麼事？」
「我……」何思辰吞吞吐吐着，好半天才說:「你媽拿了林小喬的錢的事兒，我在十三年前就知道了，那時我去你家，無意間聽見他們說話……」
「你！」顧晨宇瞪着他，怒極反笑的將他推了一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你居然也瞞着我！」
明明知道那是一筆「不義之財」，卻看着他用着那筆錢上高中讀大學，甚至在記起林小喬後還不告訴他。
何思辰踉蹌了一下才站穩，他解釋着:「你要我怎麼說？你當時因為能上大學正高興着，你的脾氣我不是不知道，你現在對林小喬好也算是補償……」
「夠了！」顧晨宇打斷他，逐漸焦躁的心讓他越來越疲憊。
好像之前全世界都知道他對不起林小喬，就他還自以為的去貶低林小喬，甚至說出「你的確配不上我」這種話。
何思辰看着眼神里滿是痛苦的顧晨宇，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搭着他的肩膀:「現在你想彌補的話還不遲，林小喬還活着，如果後續治療順利，你還有更多的時間去留住她。」

第三十二章方穎的心思

其實何思辰也不確定林小喬會不會回心轉意，現在也只是口頭上安慰顧晨宇兩句。
良久，顧晨宇才恢復了平靜，他伸出手:「手機借我用一下。」
「嗯？」何思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遞給他，「你手機呢？」
「砸了。」
「……」
撥通事務所的電話，顧晨宇用着沙啞的聲音道:「小江，幫我請一個月的假，這一個月我不接任何案子。」
「啊？費律師您……」
顧晨宇掛了電話，將手機扔給何思辰。
何思辰簡直不敢相信工作狂顧晨宇居然要請一個月假，恐怕是為了陪林小喬吧。
「哎，你去哪兒？」何思辰看着轉身要走的顧晨宇，剛還猜他要做林小喬的「護工」，現在走了又算什麼。
「幫她買點吃的。」
另一邊，哭鬧了一夜的費母終於沒力氣再鬧了，她抓着同樣疲倦的方穎，不斷的說著這日子沒法過了。
方穎神情有些急躁，昨天顧晨宇跑出去後就沒再回來，連電話也打不通。
「阿姨，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南城。」方穎也聽煩了費母的哭嚎，拿錢起身就往外走。
又打了兩通電話，還是關機狀態，方穎直奔去了醫院，打算去問問何思辰。
檢查完林小喬情況何思辰回到辦公室沒多久，顧晨宇提着粥走了進來，將粥扔在他面前，表情冷淡：「給你。」
何思辰看了眼已經被打開過的蓋子，露出嫌惡的表情：「這不是特地給我買的吧？」
「她不吃。」顧晨宇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表示是林小喬不願意吃他才拿過來給何思辰的。
何思辰一瞪眼，氣的直笑：「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昨天我做了五個小時手術，你一句問候還沒有，今天還把林小喬不吃的給我。」
當然，顧晨宇知道他也只是玩笑話。
他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林小喬的恢復期要多久？」
何思辰看着林小喬的檢查結果，想了想才道：「按照目前的情況看，恐怕也要兩三個月才能完全恢復，而且這一個月是關鍵。」
他說完，畫風又一轉：「方穎的事你還沒處理好？她一找不到你就給我打電話，我都快煩死了。」
提起方穎，顧晨宇根本就沒有什麼心思去管她，無論是訂婚還是結婚，都是方穎和費母的一廂情願，他又怎麼會同意。
「我沒心思去理她，我只要保證林小喬不出事。」顧晨宇一顆心全撲在了林小喬身上，現在林小喬冷淡的態度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門外，方穎的表情晦暗不明，顧晨宇的話一字不漏的落在她耳朵里。
林小喬，果然是林小喬。
方穎抿着唇，看了眼辦公室的門，轉身去了住院大樓。
找到林小喬所在的病房後，方穎輕輕打開了門，此時林小喬還沒醒，整個房間只有儀器運作的聲音。
方穎只見過林小喬三次，每次她都是一頭張狂的紅髮，化着誇張的妝，舉止輕浮而沒有禮數。
而眼前這個孱弱不堪的女孩，臉上還帶着傷疤，整個人像是一個木偶一樣躺在床上，讓方穎很難將她和記憶力那個林小喬聯想在一起。
恍惚中，林小喬因疼痛感而醒了過來，她感覺到身邊有人，而且是一個很陌生的人。
「你……你是誰？」

第三十三章只是愧疚

林小喬看着眼前這個長相精緻的女人，有些眼熟，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方穎對現在的林小喬嗤之以鼻：「我叫方穎，是顧晨宇的未婚妻。」
未婚妻！？
林小喬努力地睜着眼，眼前這個叫方穎的女人看起來的確和顧晨宇很般配。
她心中不由的凄楚一笑，前腳顧晨宇體貼完了，後腳他的未婚妻就來了，一個個都不願意她安靜的活着。
方穎沒覺林小喬對她有什麼威脅，但對於顧晨宇對她的關心，還是讓她不滿：「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希望你不要騷擾他。」
林小喬更覺可笑，她喘着氣，艱難的回道：「我……騷擾他？我現在……怎麼能騷擾他？」
若真的可以，她巴不得去另一個城市生活，忘掉過去的種種，好好過完往後剩下的日子。
方穎冷哼一聲，繼而又道：「林小喬，你知道幫你取保候審的是誰嗎？」
林小喬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是南城的爸爸。」方穎雙手環抱着，言語之間滿是譏諷，「你入獄，是你活該，可費叔叔覺得對不起你，花了費阿姨的錢將你保釋出來，他們因此大吵了一架，而南城又幫你出了巨額手術費和治療費。」
「林小喬，你不要以為南城多麼對不起你，他們家底都快被你掏空了。」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林小喬眸光閃動着，怎麼也無法相信。
方穎前傾着身子，迎上林小喬的目光：「不然呢？南城他心中也有愧，不然也不會為你做這些。」
「但你要是把他的愧理解成了愛，就是你的自作多情了，我希望你不要成為他的累贅，我不想他在和我結婚的時候還帶着對你的愧。」
「南城他不愛你，他根本不愛你，他只是覺得你可憐。」
說完，方穎踩着高跟鞋就出去了。
林小喬怔怔的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腦子一片空白。
顧晨宇不愛她，從一開始就不愛，現在對她的好全來自對她的愧疚。
林小喬含淚笑着，到底是誰對不起誰？顧晨宇駁了她為奶奶討公道的機會，又把她送進牢里，林小喬以為是他無情，而現在看來，好像是她更無情一般。
眼眶酸澀的感覺讓林小喬不停的眨着眼，她想要斷了這份情可真是不容易了，她除了一條命，還有什麼？
因為方穎的幾番話，林小喬比之前更加的消沉，甚至連何思辰跟她說話都愛答不理的。
何思辰關上門，不解地看向顧晨宇：「她最近怎麼了？怎麼感覺變了個人一樣？」
顧晨宇眉頭緊蹙着，整整一天了，林小喬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就像是當他不存在一樣。
「她身體怎麼樣？」顧晨宇看着林小喬那越發消瘦的臉，心一陣疼痛。
何思辰也微微皺了眉：「目前看來沒什麼大礙，主要看有不有排異反應。」
顧晨宇幾日都不曾合眼，看着他有些蒼白的臉，何思辰勸道：「你去我辦公室睡一會兒吧，別等她還沒好，你倒先倒下了。」
顧晨宇壓下一個哈欠，才道：「她要是有什麼事就叫我。」
「知道。」何思辰一臉無語，他怎麼不知道顧晨宇還有這麼磨嘰的一面。
見顧晨宇走了，他才轉身進了病房。
「說吧，你有什麼事